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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过夏小姐。”
“你知道芙烟的存在,还和拙成走到今天,我虽不认可,但我佩服你们年轻人为爱情不顾一切的勇气。”
“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郑含梧面对林睿的认真,激动的道:“如果感情只关乎两个人,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和我们势不两立。请你站在我和他母亲的角度想一想,我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弃两个年迈的双亲不顾,要带着你私奔,请你换位思考一下,你能领会什么叫心如刀绞吗,你能领会一个家庭四分五裂的悲哀吗。林律师,你是聪明人,请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孝道,什么是一个晚辈的良心!”
林睿用不着换位思考,用不着虚假的称感同身受,她的家庭正是四分五裂,她切身尝透了其中的痛苦,其中的绝望,其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压抑。她看向何佩兰,何佩兰背身对着他们在厨房里择菜,那菜仿佛永远也择不完。
林睿想到了被子女置之不管的吴大爷,她竟要帮别人解决赡养纠纷,简直太可笑了。郑拙成决定远走他乡,林睿不是始作俑者,可她未说过一句阻止的话,未想过这有多么的不妥,她一方面拒绝和郑拙成去琴州,一方面又默认他在伤害他的父母,林睿,你是一个佛口蛇心的人。
她深感内疚,缓缓道出了一句,“对不起。”
郑含梧见她示弱了,语重心长的道:“林律师,拙成说和相爱的人结婚,人生才有幸福可言,可如果你们所谓的幸福破坏了我的家庭,害得我们做父母的提心吊胆,茶饭不思,整夜失眠,你们真的能感受到幸福吗,你真的能够安心吗。”
“对不起。”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郑含梧起身道。
“我知道了。”
“我们不会亏待你的,若你在经济上需要我们支持,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谢谢郑伯伯,我们再穷,也不能饮盗泉之水。”
“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一个人的尊严挺拔不应该停留在口头上,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妈,郑伯伯要走了。”
何佩兰装作没听见,她做不到林睿那般豁达,郑含梧搅黄了她的人生规划,她今生唯一的指望,原以为时来运转,到头来只是一枕黄粱。郑含梧扭头走了,林睿惶惶然关门,厨房里何佩兰“哎呀”叫起来,随即一声脆响,菜刀落到了地上。
林睿跑过去一看,何佩兰切到了手,手指头上渗出殷红的血,赶忙从医药箱里找出纱布和创口贴给何佩兰包扎伤口,说:“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待会你别弄了,我来做午饭。”
何佩兰看林睿处变不惊,而她已经难受的徘徊在崩溃边缘,答非所指道:“睿睿,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你早点起床,郑先生的父亲晚点来,你们已经结婚了。”
“妈,你又在瞎琢磨,谁说我要和郑先生结婚了。”
“我本和郑先生商量好了,你们今天领证,明天你们就去琴州。他的父亲这时跳出来反对,不晓得郑先生还愿不愿意娶你。”何佩兰望了眼墙上的挂钟,说:“十点钟了,他怎么还不来,我把家里的户口本都交给他了。”
林睿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何佩兰事先安排好的,她生气的把手中的剪刀甩到一边,说:“妈,你太荒唐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提前跟我说一下。”
“跟你说,你的心思在这上面吗,你成天惦记着那个林沐琦,睿睿,你先管好自己吧,你连自己的婚姻都搞不定,还有心思操心她。等郑先生来了,我求求他,你答应妈妈,你跟他结婚好吗?”
林睿拼命摇着头,她生在一个怎样畸形的家庭,每个人的想法荒谬至极,坚决的反对道:“求他娶我?妈,我求求你好吗,我求求你不要再胡闹了,我不会跟他去领证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睿睿,你不要有顾忌,你们领证后就走的远远的,琴州不行,就住到别的地方去,再不济,你们去国外,远远的,走的远远的,去过好日子。郑先生的家人来闹,妈妈挡着,妈妈不怕他们泼脏水,妈妈什么都不怕,妈妈只要你好,只要你这辈子别像妈妈一样苦啊。”
林睿抓狂的挠乱了头发,喊道:“我不走!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林睿,你要是不走,我死给你看!”何佩兰也大吼起来,一个人积压的欲望长期得不到满足,会变成生存的动力,也会变成生活的禁锢。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蚕,日复一日吐丝作茧,把自己牢牢的困在里面,一旦找到解脱的途径,她不会轻易的放手,她要以死相搏。
林睿望着不可理喻的母亲,平静的说:“你爱的永远是你这辈子没能得到的金钱,你根本不爱你两个女儿,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母亲!”
她走向房间,“砰”的关上房门。
何佩兰倚在水池边擦眼泪,郑先生怎么还没到,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要给他打电话,她要让他带睿睿走。
郑拙成在宾馆里焦躁不安,心急如焚,九点钟上下,他猜林睿可能起床了,于是给她发了短信,她没有回。他又等了一会,实在按捺不住,打了林睿的手机,仍是关机状态。
懊恼的半躺在床上,踌躇着是该去林家,还是继续耐心的等,犹豫不决之时,手机响了。
“喂,阿姨,林小姐起床了吗?”
何佩兰未语先落泪,郑拙成便什么都不问了,他所担心的意外没能幸运的避免,无论哪里出了差错,他都得马上赶过去。
白宝贵一觉睡到近十点,阳光从没拉窗帘的玻璃窗闯进来,亲昵的俯在他的脸上,烫的他昏昏沉沉。白家没人知道他失恋了,准确的说,这份感情并未真正的开始过,他的父母对他管教自由,即便他突然提出去英国留学,白父白母除略有不舍外,没说半句反对的话。
白母赵宛淑见白宝贵打着哈欠走下楼梯,说:“宝贵,睡醒了,饿了吧?”
白宝贵道:“还好。”
“我给你炖了萝卜蹄花汤,你到院子里坐着,我马上端出来。”
白宝贵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发出冗长的叹息,他爱吃蹄花汤不错,但自打他说去英国,一天三顿母亲要为他做两顿蹄花汤,着实使他吃的看到即想吐。
院子里,金黄的阳光透过腊梅和桂花照到地上,烙下一朵朵花瓣的影子,常春藤爬满支架,在冬日的风中梳理油亮的绿辫子,汨汨细流环绕着石缸里的矾根。矾根,俗称上帝打翻的调色板,是赵宛淑最喜欢的观叶植物,色彩丰富高雅,生命力顽强,叶片会随季节的变换而呈现多样的色调。
此时白家院子里的矾根,黄红绿紫簇簇成团,灿烂似烟火,绿树红花,相得益彰,一副朝气蓬勃的景象,归功于女主人的精心打理。赵宛淑嫁入白家后,即做全职太太,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大学时的同学,两人现在在笠州中学做老师,生活宁静。她心胸宽广,性格平和,乐得相夫教子,久而久之,看人的目光里全是仁慈。
白宝贵在院子里舒展四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赵宛淑温柔的道:“宝贵,吃饭吧。”
白宝贵应声过去,当着母亲的面,装出特别爱吃的样子。
赵宛淑笑道:“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
“妈妈炖的汤,百吃不厌。”
“说好话哄妈妈,你真爱吃妈妈烧的菜,为什么还跑到英国去,你爸爸带我去过伦敦,吃的住的没有能习惯的。”
“妈,我还小嘛,到外面历练历练,学一身本事回来孝敬你们二老。”
“净贫嘴”,赵宛淑笑着递给白宝贵一张纸巾,说:“擦擦嘴巴,和你投缘的朋友差不多都结婚了,真说孝顺,你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才不干费力不讨好的事,万一我找的你又看不上。”
“你看中的妈妈就喜欢,妈妈把她当女儿看。”
白宝贵扯出一丝微笑,母亲这话不像哄他,姐夫的家境普通,姐姐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父亲买的,但父母未产生过赘婿的观念,一直视姐夫为自家人。母亲常教育他姐姐,夫妻之间要恪守相处之道,举案齐眉,孝顺公婆,团结兄妹。
不能和林沐琦结婚,那么娶谁都差不多,传宗接代的任务定要完成的话,就按照父母的意愿来吧。
白宝贵道:“你中意谁家的姑娘,我就娶谁,妈妈喜欢的我就喜欢。”
赵宛淑格格笑起来,“傻孩子,我和你爸才不会包办婚姻呢,我们家什么都不缺,你的幸福比荣华富贵更重要。你找妈妈认识的姑娘,我高兴,你找妈妈不认识的,我也开心,你看拙成和芙烟马上要定亲了,多好啊,两家人本来就走的近,现在亲上加亲。你们小的时候,芙烟最爱跟你玩,我们还开玩笑给你们定娃娃亲,现在她却要嫁给拙成了,这人生啊,真叫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