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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嘉靖已经来到正堂,在那里对朱婉清跪拜行礼。
朱家的亲戚们又来了,朱大夫人对冯嘉靖满意得不得了,笑得合不拢嘴。
婚礼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仪式,而是代表了一个男子能有多大的诚意娶女子为妻。
也许盛大的婚礼并不代表婚后一定会幸福美满,但总是一个好的开端。
特别是对男的来说,越难得到的,才会越珍惜。
王世焕跟着冯嘉靖一起来的,他看见朱宸灵一脸笑容的样子,笑呵呵地在她耳边道:“怎么?羡慕啦?你要喜欢,我也给你再办一次婚礼,东临国一次,南疆一次,怎样?”
“去!尽胡扯!你那么多闲情逸致啊!”朱宸灵瞪了他一眼,“我表姐跟表姐夫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乱说话,触人家霉头。”
“我哪有?”王世焕叫起撞天屈,“我比谁都祝他们幸福美满百年好合鹣鲽情深鱼水和谐早生贵子。”
朱宸灵掩袖而笑,看着滢滢跟冯嘉靖一起对朱婉清跪拜行礼,感慨地道:“这样有诚心,应该能对我表姐一辈子好吧?”
“当然。”王世焕背着手站在她身边连连点头,“你就看冯国公在你表姐身上花的银子和精力,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跟银子有什么关系?”朱宸灵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他心悦我表姐?”
“切!说心悦就心悦?红口白牙地,漂亮话谁不会说?不拿银子出来,怎么衡量?”王世焕摇头晃脑,“我跟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只会说漂亮话。临到头一毛不拔,不肯在你身上花一文钱,这种人你趁早离得远远地。只有像我和冯国公这样,对心悦的人一掷千金,才是可靠之人!”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朱宸灵嗔怪道,但是心里却觉得他说得有一定道理。
总之,给你花银子的人不一定真的喜欢你,但是不肯给你花银子的一定不喜欢你。
这边朱婉清眼含着热泪,在上首的位置上抬手道:“起来吧。”又叮嘱滢滢,出嫁之后,要贤惠孝顺,跟冯嘉靖好好过日子。
滢滢低头应了。
朱婉清又对冯嘉靖道:“嘉靖,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今日把她托付给你,望你能善待她。”
“岳母言重了。滢滢是我的妻,我自当以她为重,护她终身。”冯嘉靖恭恭敬敬说道,对朱婉清长揖在地。
“好了,时辰到了,咱们吹吹打打上花轿吧!”旁边的喜婆笑着扶起滢滢,对小辰使了个眼色。
小辰将那红绸的另一端交到冯嘉靖手里,郑重说道:“姐夫,我姐姐就交给你了。你若是对她不好,我会接我姐姐回来,不会受你半分委屈。”
观礼的亲友们听了,顿时哄堂大笑,气氛十分热闹。
滢滢听得满脸通红,大红盖头下,一时分辨不出是盖头更红,还是她的脸更红。
冯嘉靖却一点都没有笑,一本正经地道:“辰郡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接你姐姐回娘家的。”
小辰:“……”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他还在怔忡间,冯嘉靖已经执起红绸,往外行去。
十月三十日这一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雪,黑云沉沉,在天空翻滚。
来到忠贞国夫人府的大门口,冯嘉靖和上一次一样,将滢滢打横抱着送上花轿。
外面围观的群众发出阵阵欢呼,唢呐声,锣鼓声,声声震耳。
冯嘉靖翻身上马,微笑着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居然看见司徒炀倾骑着马,站在人群后面,冷冷地盯着这边。
冯嘉靖对他笑了笑,策马跟着花轿往北城坊区行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绕整座京城了,而是走得直线,直接从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到北城坊区的冯府,最短距离。
因为担心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娶回家,拜了天地入洞房最好……
这一路吹吹打打,很快来到了冯家。
依然是大红毯盖地,她从花轿上下来,踏在那红毯之上,想起上一次来到这里,真是唏嘘不已。
这一次,她可没有在花轿里睡着了,更没有做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冯嘉靖带着她跨过门槛,往冯家的正堂行去。
上一次,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拜堂,冯嘉靖就“吐血晕迷”了……
滢滢想起这二十多天的点点滴滴,唇角越翘越高。
两人来到布置得红通通的喜堂之上,冯家老爷和夫人的牌位摆在八仙桌上。
冯家大爷大夫人,二爷二夫人分立在八仙桌两边。
见冯嘉靖带着滢滢进来了,冯家大爷忙对着他爹冯总绍和娘亲的牌位道:“爹娘,三弟终于要娶妻了,您二老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他们夫妻和顺,生儿育女,为冯家传宗接代。”
喜堂上的司仪大声道:“一拜天地!”
冯嘉靖和滢滢对着喜堂外的天空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冯嘉靖和滢滢又转过来,对着冯总绍和刘氏的牌位拜了一拜。
“三拜哥嫂!”
滢滢一怔。
她从来没有听过拜堂要拜哥嫂。
冯家大爷大夫人,二爷和二夫人也对视一眼,十分惊讶。
冯嘉靖倒是从容得很,带着滢滢对两对哥哥嫂嫂分别拜了下去,因为这本是他特意安排的。
他出生就丧母,三岁丧父,完全是冯家大爷大夫人,二爷二夫人这两对哥哥嫂嫂将他带大的,如今他终于成亲了,要拜他们是应该的。
滢滢跟着下拜。
冯大夫人王欣兰和二夫人孟芸秋忙将她扶了起来,用帕子拭了拭泪,道:“好弟妹,不用这么客气,你只要与三弟和和美美,我们就知足了。”
滢滢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暖烘烘地,很是高兴。
因为冯家老爷和夫人早就过世了,只因冯嘉靖以前还小,后来成年了,但是没有娶妻,所以冯家没有分家,还是一起住着。
冯嘉靖一成亲。他们冯家大概就要分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了。
滢滢上无公婆要伺候,下无难缠的妯娌要应付,身边也没有冯嘉靖的通房小妾要烦心。想着以后的好日子简直睡着了都能笑出声来。
这一门亲事,就算是朱婉清也挑不出错,比她当年给滢滢定的永兴侯府的亲事要好多了。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那司仪高声说了最后一个仪式。
冯嘉靖一撂长袍,和滢滢对面曲下来,两人深深拜伏,给对方磕了一个头。
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两个人一起荣辱与共了。
果然经历了整个拜堂成亲的仪式,滢滢觉得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婚礼就像一道门槛,门外是少女,门内是少妇,从姑娘到妻子的距离,只有一个婚礼。
冯家大爷二爷招呼男宾去外院坐席,大夫人和二夫人招呼女眷去花厅坐席。
还有一些很亲近的亲朋好友跟着去闹洞房。
冯嘉靖领着滢滢先往新房里去了。
这是滢滢第一次来这个院子,专门为他们成亲修建的院子,已经是在冯家大宅的西面了。
来到新房坐下,冯嘉靖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拿了白玉挑杆,揭开了滢滢的大红盖头。
滢滢抬眸向他微笑,杏眸里波光粼粼,笑意深达眼底,嘴角甚至漾起两个小小的梨涡,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虽然两人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样盛妆下发自内心欣喜的滢滢,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起了上一世滢滢那清清淡淡的容颜,长年紧锁的眉头。
原来她真正笑起来的样子,是这样动人……
冯嘉靖在心里感慨着,也坐了下来。
喜婆送上来两杯交杯酒。
两人持了酒杯,互相弯了胳膊交叉起来,对饮了这杯酒。
冯嘉靖注意到,滢滢非常小心,在两人胳膊交叉的时候,她甚至连他的衣袖都没有碰到……
喝完交杯酒,冯嘉靖又叮嘱了她几句,才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闹洞房的那些人也纷纷告辞离去,好让新娘子可以好好歇息。
冯嘉靖来到外院,先拎了酒壶给大家敬酒。
他平日里号称酒量不好,经常以茶代酒,但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以茶代酒未免不太吉利,他也没有了顾虑,放开了喝。
司徒炀倾一个人喝了一瓶酒,带着醉意端着酒杯来到冯嘉靖面前,对他道:“冯国公,你好福气啊,能娶到滢滢为妻,还是娶两次,真是不服不行。”
席上的人都知道司徒炀倾是什么人,那是今天新娘子的前未婚夫。新人旧人相遇,肯定是要有一番争斗吧……
大家饶有兴味地看着冯嘉靖。
冯嘉靖微微一笑:“司徒世子过奖。上一次因我的缘故,没能拜堂,虽然内子不在乎,但是身为男人,总应该言而有信,说话算话。欺侮妇孺,总算不得好汉。司徒世子,你说呢?”
这是在暗讽司徒炀倾跟人定亲之后,又出尔反尔,退亲之后,却又来纠缠,实在是拖泥带水不像男人……
司徒炀倾被狠狠噎了一把,脸色不由铁青。
他倒是忘了,论耍嘴皮子,这冯嘉靖在西昌国数第二,大概没人称第一。
“……冯国公果然生得一副利口。”
司徒炀倾心念电转,放弃了跟他打嘴仗这种不讨好的做法,改用自己最擅长的本事,运气于臂,往冯嘉靖肩上狠狠拍去,直想让他出个大丑,才能出他胸中这口恶气。
没想到冯嘉靖身形晃了晃,避开了司徒炀倾的重击,左脚似有若无地往旁边勾了一勾,司徒炀倾顿觉一股劲风从桌底袭来,他顺势往后一仰,那股劲风却突然消失了。
压力一退,他收势不及,扑通一声,仰天倒了下去,手上的酒杯跌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旁边机灵的人忙接口说道,将司徒炀倾扶了起来。
酒杯里的酒洒了他一身,看上去十分狼狈。
冯家淡然道:“司徒世子既然弄脏了衣裳,那我就不虚留你了,还是赶快回去换一身衣裳为好。不然大冷的天,着了凉就不好了。”
外面的雪已经越下越大了,这是在赶客了。
司徒炀倾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走,王世焕就跳了出来,大声道:“吃酒吃酒大喜的日子,就要一醉方休!”
席间的歌舞也奏了起来,漂亮的歌女们载歌载舞,将气氛烘托得十分热烈。
冯嘉靖陪大家吃了一遍酒,才装作醉了,被扶下酒席。
冯家大爷二爷,还有冯嘉靖的朋友们在这里帮他待客挡酒。
他回到内院,在新房的院子门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昏黄的夜空,浓云密布,白雪已经铺满整个院子。
推开院门,大红灯笼挂了满院,雪花在红色灯光中飘舞。
他踏着咯吱咯吱的雪地走向自己的洞房。
自冯嘉靖走了之后,新房里的客人也四下散去。
滢滢松了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吩咐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她一大早起来,只喝了一点粥,就开始准备大婚的事宜,到现在都快整整一个白天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新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忙上前行礼,笑着道:“有给三夫人准备的鸭子肉粥,还有牡蛎煎蛋,盐水嫩花生,另外还有螃蟹肉圆,虾肉小馄饨。”
“这么多?!”滢滢很是惊讶,“我吃点粥就可以了。”
“都是三爷吩咐给三夫人准备的,奴婢这就给您摆上来,您尝一尝,喜欢哪样就多吃些,不喜欢就撤下去吧。”一个圆脸微胖,长得非常喜庆的丫鬟很是殷勤,“三夫人您要卸妆吗?”
滢滢听说是冯嘉靖给她准备的,很是欢喜,道:“那就都摆上来吧。不过,我得先把头上这个珠冠卸下来,实在是太重了。”
说着,她走到屏风后面的妆台边上,要把头上的珠冠取下来,抬头却看见妆台旁边放着一个一人高的水晶镜子,照得人纤毫毕现,跟她娘家闺房里的那面镜子几乎一模一样。
滢滢想起自己曾经跟冯嘉靖说过的话,抿嘴笑了笑,看着镜子里的人眉目舒展,纵然浓妆艳抹也看得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将钗环都取下来,放到妆奁匣子里。
还是那个圆脸的丫鬟捧了一铜盆温水过来,在滢滢面前跪了下来,高高举着铜盆。
滢滢温言道:“放在这边的架子上就好了,我洗把脸。”
那丫鬟笑了笑,起身道:“多谢三夫人体谅。”
其实也是在试滢滢这个人是不是随和。
滢滢虽然是皇子的女儿,但是这身份根本就不做数,而且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她一直只是个商户的女儿。
出身不显的女子嫁入高门,更喜欢讲究规矩,对下人尤为苛刻,生怕别人看不起她,一点点小事都能上升到是不是尊重她这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