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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已经叫了家里的下人过来,道:“先绑到院子里,打十板子,给滢郡主赔罪!”
然后又对林明琼和林明嘉道:“不如此,滢郡主心里的气消不了,你们要怪,就怪自己不会说话吧。”
看上去,既维护了滢滢的尊严,又为林明琼和林明嘉解围,简直是卖了别人还想别人为她数银子……
眼看宝王府的下人拿了板凳和绳子过来,要将林明琼绑上去打板子,滢滢才站起来,说一声:“慢着!”
“啊?滢滢侄女,你还是不肯放过林家姐妹?依我说,打一顿板子也就是了,还要送大理寺吗?这个,不看僧面看佛面,林府……”孙颜清为难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大夫人李应蓝已经满脸寒霜地走了过来。
她是李家的嫡女,当年嫁与林大将军为妻,如今已经是将军夫人了。林明琼是她嫡出女儿,林明嘉林家二房的嫡女。
滢滢也看见了林大夫人走了过来,笑着对孙颜清道:“二姑姑,我这里一句话都没说,您怎么就把一顶顶帽子扣我头上了?先说好,我从来没有说要送她们去大理寺治罪,也没有说要打她们的板子。这些都是您说的,您可别套我头上,我这人很实诚,一向以德报怨。”
孙颜清眨了眨眼,惋惜地道:“滢滢侄女,我是为你好,咱们皇室的尊严需要维护,她们的错不容饶恕……”
“她们惹的是我,不是姑姑,我说可以饶恕就可以。”滢滢将林明琼打了两个耳光,又让她自作自受踹伤了脚,已经够本了。
还要当众打板子,甚至送大理寺,她是吃饱了撑的么?过犹不及的道理都不懂?
孙颜清见滢滢不上套,很是遗憾,摇头道:“滢滢侄女,你这样心慈手软,以后再出这样的事可怎么办?”
滢滢笑了笑,道:“我在自己家里,在其他地方,都没有碰到这种事,哪想刚来到宝王府,就被人当面辱骂,甚至辱及宗室祖宗,也是奇怪。”
说话间,林大夫人已经走了过来,听见滢滢后面的话,她一腔怒气倒是发作不起来了,走过去看了看林明琼的伤势,回头硬邦邦地对孙颜清道:“二公主,我家琼儿伤势不大好,容我托个大,先告退了,回去给她找郎中治伤。”
“应该的,应该的!我送你们出去。滢滢,你也是主家,帮我照看照看席面吧。”孙颜清顺势离开,跟林大夫人和林明琼、林明嘉一起往外走。
滢滢点点头,回头对看热闹的人笑道:“好了。没戏看了,大家入席吧,命厨房上菜。”
她已经看清楚了,跟她们以往的关系一样。林家、李家,都是站在宝王府的,也就是皇后娘娘这一边的。
再想想西昌国的另外两大侯府,永兴侯府肯定也是偏到皇后那边去了,也是宝亲王府的后盾。
只有平阳侯府,跟冯家有亲,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三路大军,宝亲王府已经有了两路大军支持,饶是滢滢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弟弟夺嫡做西昌国皇帝,此时想到这样明显的军力对比,心里还是一沉。
再想到原主上一世的死,难道真的是跟皇室的人有关?
毕竟出动精燕卫抓人,还把人关到千层塔大狱,怎么看也不像是张氏能做到的。
再说从现在的情形来看,皇后跟张氏明明是死敌,张氏干嘛要窜通皇后来害她?
这样一想,滢滢又隐隐觉得,自己上一世的死,恐怕极有可能不是张氏主谋,一瞬间,滢滢又有了芒刺在背的感觉。
那个躲在暗处窥伺她的人,还没有死,依然还在暗处看着她。
“表姐,想什么呢?快来坐下。”朱宸灵拉了滢滢一把,让她坐到首席上。
宝王府的婆子丫鬟把一道道热菜和汤水送了上来,摆在大家面前的方桌上。
不一会儿孙颜清也回来了,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大家。
席面上摆的是天南地北所有的菜蔬。
素的有黄橙橙的南瓜浓汤,青绿的腰果炒木耳茭白,四季豆炒素什锦。
荤的有口蘑炖小鸡,蟹黄豆腐,乳鸽浓汤,糖心鲍鱼,另外沾酱吃的卤牛肉、白斩鸡,现烤出来的野鹿肉、野猪肉,辣的有麻辣炸鱼,甜的有杏仁豆腐、紫薯山药泥。
林林总总,囊括了各种口味,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爱吃的菜。
滢滢吃得很仔细,吃之前都要先闻闻气味。如果食材里面混有别的东西,她一闻就能闻出来。
不过宝亲王府似乎没有想过要在食物里做文章,因此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出什么问题。
大家吃了饭,俨俨地和喝了茶,就等着庆喜班过来唱戏了。院子里已经搭上戏台,就着院子中间的影壁装扮起来。
花厅里的饭桌撤了下去,在大家的高背椅前每人摆上一张高几,滢滢和朱宸灵这些未嫁的姑娘坐在一起,朱婉清她们这些夫人奶奶坐在另一边。
眼看前面戏台上的锣鼓敲响起来,戏班子在做演出前的调试排演。
滢滢坐在朱宸灵身边,右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这是又要出事了吗?
滢滢往戏台那边飞快地看了一眼,却见有两个人在戏台下面站着,交头接耳,躲躲闪闪地往她这边看。
滢滢皱了皱眉,这一次居然是用戏班子……
这些人真是不想活了,戏班子里的人都是贱籍,如果污水泼得好,确实能让她的名声受损。
但问题是她现在是皇室郡主,如果她的名声受损,那些戏班子里的人个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拖她下水,这宝亲王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阵仗,不是出手就让人非死即伤,而是出手就让人死一大片!
果然上官府的那些和气生财、以和为贵的做生意的经验用到朝堂皇室里,是根本行不通的。
滢滢在心里感慨,脑子却急速旋转,一个主意接一个主意地想着。
盘算了半天,眼看戏班子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要冲她这边过来了,滢滢急中生智,将面前高几上白玉碟子里摆着的几粒红枣抓在手里,悄悄将里面的核抠了出来。
“庆喜班小生尹小耀见过二公主,请公主点戏。”
刚才在戏台那边一直拿眼角扫她的一个大鬓角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先将一个大红册子双手呈给孙颜清。
孙颜清笑着先让李老夫人,又让朱婉清,将那边的夫人奶奶们都让了一圈,等她们都点完了,才来到滢滢她们这边,首先对滢滢道:“滢滢侄女,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戏,就点什么戏,不必客气。”
滢滢笑了笑,正要伸手接过戏单子,就见那背对着她油头粉面的大鬓角小生尹小耀转过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滢滢眼疾手快,一手接过戏单子,一手藏在袖子里,将手上的一粒红枣核对准那尹小耀颈椎处的某个穴位弹了出去!
那红枣核小巧玲珑,又是褐色的,跟尹小耀身上的衣衫差不多同样颜色。
滢滢的手劲既快又准,距离又近,在座的人除了外面的护卫,没有人发现她的功夫,因此她动的手脚,居然连尹小耀本人都没有发现。
这边尹小耀潇洒转身,对着滢滢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神情,张开嘴,对着滢滢说了几句话,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尹小耀的脸色陡然变了,他回手捂住自己的喉咙,拼命想咳嗽发声,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跟哑巴一样!
他瞪大了眸子,满脸惊恐的神色,就像死了爹娘……
滢滢故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用袖子挡着自己的面容,道:“这位小生是怎么了?想是伤了嗓子?啧啧,唱戏的没了嗓子,不是丢了饭碗吗?这可如何是好?庆喜班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戏班子,居然出了这种事……”
尹小耀拼命挥舞双臂,不断在人前比划,又激动又愤怒,然后他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又掐着自己的脖子。
滢滢从袖子后面露出半边面颊,狡黠地看了他一眼,又道:“这又是做什么?难道是打手语?还是你本来就是哑子?怎么突然又笑了,难道是疯了?”
“小耀!还不退下!”一声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滢滢抬头,见是一个清俊颀长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上来,将那手舞足蹈如疯子般的尹小耀斥责下去。
尹小耀一边羞愧地以袖掩面,一边哈哈大笑地转过身,看也不看众人,忙倒退着退下了。
滢滢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想着等回去之后,要查一查这个尹小耀的底细。
那刚刚走过来的中年男子是庆喜班的班主尹孟义,他四十多岁年纪,虽然看着依然俊朗,但是已经不年轻了,跟那些年轻戏子没法比。
尹孟义手里拿着另一本戏单走上前来,拱手给大家行礼,“刚才是我们失礼了,还望各位夫人小姐们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说着,他将手里的戏单给孙颜清呈了上去,“二公主,这里是我庆喜班排的新戏,还从来没有演过。今儿为了补偿在座的各位,我们把押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
孙颜清接过来随便看了看,就递回给他,道:“这些戏我不熟,你给大公主点吧。”
尹孟义低头应了,握着戏单子,往大公主孙颜茗那边行去。
孙颜茗和成王妃朱婉清各坐一边,都是主位,尹孟义将戏单子双手捧着送到大公主孙颜茗面前。
滢滢因为刚才尹小耀的事,对整个庆喜班都非常小心提防,因此全神贯注地瞧着这戏班子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特别是走到她们跟前来的人。
这尹孟义虽然看上去目光通透,跟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尹小耀并不像是一路人,但滢滢也没有轻易就相信他。
她伸手捧了面前高几上的茶盏,掀开盖子。低头送到嘴边轻抿一口,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长公主那边的动静。
只见长公主笑容满面地伸手过去,长长的袖子一下子将整张戏单都盖住了,也把她的手都盖住了……
接过戏单,长公主打开看了两眼,笑着点了两个戏:“《醉云霄》,这个看上去不错,你们等下先唱这个折子戏吧。”说着,她将戏单又递回给尹孟义。
很快对面的戏台上锣鼓铿锵,戏子们装扮上场,演出一幕幕悲欢离合,喜欢的人看得目不转睛,跟着哭,跟着笑,如中魔咒。
如滢滢这样从来对南曲不感兴趣的人,却味同嚼蜡,在席上坐得很不舒服。
没过多久,一出戏唱完了,戏子们下去换装扮,准备另一场戏。
她们这些看戏的人也能走动走动,松散松散坐得太久的筋骨。
滢滢和朱宸灵、冯家两姐妹在一起,不管孙颜清怎么邀请她,她都笑着摇头,不肯跟她过去。
“二公主,您这是怎么了?何必一定要去贴那边的冷脸?”一旁的赵云澜打抱不平。
孙颜清却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她对我有戒心,是应该的,不过她也是多虑了,我若是要做什么,何必特意把她请到我家来作怪?”
滢滢也不理会她们,顾自看着走神了一会儿,等她再把目光看向前面的戏台,发现庆喜班的班主早已不见踪影,刚才得罪她的那个尹小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朱婉清带着婆子回来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对滢滢道:“我先回去了,我有些不舒服。”
滢滢知道她娘不想呆在这里,她也不想待了,但是她一走,他们成王府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今天的冬至筵本来按顺宏帝的口谕,是宝王府和成王府合办。
不管怎么说,她也得留下来当成王府的门面。
“娘,我送您出去吧。”滢滢起身,跟花厅的管事媳妇说了声,便从侧门出去,送朱婉清往二门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