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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漠王的目光,秋尚忠似下定了决心,沉吟了一下道:“王爷,下官家中近日祸事不断,家父的身子也有些不适,下官……实在是担心。”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一副孝子的模样,“前些日子大夫说家父患了隐疾,之前一直没有在意,如今日渐严重,下官心中难过,听大夫说,要治家父的病,也不是没有法子,如果可以找到海离魄,便可以医好家父。”
他顿了顿,把已经想好的词又在心里快速的过了一遍,继续说道:“只可惜,下官找了多日,跑遍了京城的药店,也没有找到海离魄的影子,家父……上次与王爷相谈甚欢,回去之后又联络了很多原来的弟子门生旧友,本想着助王爷一臂之力,哪成想,这病势凶猛……”
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却意思分明。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眉心一跳,不只是他,漠王也清晰的听懂了秋尚忠的意思。
赤裸裸的威胁。
海离魄何奇珍贵,岂是寻常的药店所有?恐怕那一枚海离魄就比那一间药店还要贵重数倍吧?
然而,很巧的是,海离魄,漠王府就有一枚,还是数年前太后所赐,那时候当今圣上的羽翼尚未丰满,是太后为了安抚漠王担心他有异心这才赏赐的。
漠王自然知道,秋鑫茂没有病,既然选择了他做同盟,又岂会不打探清楚,难道要找一个快要死的老鬼吗?
海离魄,怕是秋尚忠有他用。虽然这东西珍贵,但是再珍贵漠王府也不拿着当回事,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入药用的,漠王一无病二无灾的,放着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用来笼络秋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秋尚忠这种做法,让漠王心中十分不悦。
他淡淡的笑了笑,“说起来……还是巧得很,本王记得,这海离魄,好像本王的府中倒是有一枚。”
秋尚忠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的面上一喜,只见漠王又说道:“只是事隔多年,本王也记不清它在哪里了。”
漠王说着,扭头看了看另一侧的男子,“风炎,你还记得吗?”
风炎微微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属下也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个东西,只是……如王爷所说,时间太久了,属下也不记得放在哪里了,如果王爷需要,属下可以去找一找。”
漠王点了点头,“自然是要找的,秋阁老病体不安,本王心中也难安,”他转头又看着秋尚忠,一脸的痛心和担忧,“这样吧,秋大人,您先回去,本王即刻就派人去找一找,一找到立刻亲自送过去,如何?”
秋尚忠没有能够达到立刻拿到海离魄的目的,心中有些遗憾,但是他也知道,漠王这么说,承认有这东西,就是想给他,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这事儿心中再急,也表露不得,只好点头,挤出一丝笑意道:“如此说来,下官多谢王爷了。”
“秋大人说得哪里话来,秋阁老病恙,本王理应去探望,送些东西也是应该,何况还是阁老用得处的东西,您放心,只要一找到,本王立刻送去。”漠王一脸诚恳的说道。
“多谢,多谢王爷。”秋尚忠说罢,站起身来道:“下官还要去准备明天送到冷府的礼物,这就告退了。”
“且慢,”漠王道,“秋大人,请转告秋阁老,今日……恒先达升了职,即将调离天牢。”
秋尚忠心中疑惑,但仍旧点了点头说道:“是。下官明白。”
他虽然说“明白”,但漠王看到他眼中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冷笑,恐怕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明白恒选达升职代表着什么。
看着秋尚忠离去,风炎沉声道:“王爷,海离魄……真的给他吗?”
“给自然是要给的,”漠王语气微冷,一线阳光照射进来,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沉之色,“秋家父子贪心难填,竟然敢威胁本王,既然已经达成了协议,就该好好的照办才是,如今……”
“属下先去探明一番,看看秋阁老那只老狐狸究竟是不是病了,要这东西究竟是有何用意。”风炎站起身来说道。
“老狐狸肯定没有病,”漠王冷笑了一声,“他若是病了,秋尚忠哪里还有闲心来这里和本王讨论什么寿礼的事,上次相谈,秋鑫茂还硬朗得很,本王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漠王敛了眸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转头看着风炎,问道:“海离魄入药之后,可以有哪里功效?”
“功效很多——海离魄珍贵,是海中一种稀有的龟在吞食鱼虾的时候吞下的一些云砂在腹中蕴结多年所成,龟稀少,云砂也稀有,被龟吞下去的云砂就更少有,所以这海离魄才如此珍贵。”
风炎仔细回想着药典中所写的那些,慢慢的说道:“海离魄可以活血,生肌,只要人不死有一口气在,就可以将死之人续三个月到半年的寿命,虽然不长,但也足以让人称奇了,而没有病的人更可以健体强身,另外……”
风炎停顿了一下,微微垂首道:“药典上还记载,海离魄还有一个特别的功效,就是可以让天阉之人有康复的可能。”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漠王的心头一跳,他的声音里微微含了笑意,“不必去调查那只老狐狸有没有病了,去查一查,秋家那棵宝贝的独苗,最近……状况如何。”
“是。”风炎立刻道。
袅袅的香气从铜鹤的嘴里喷出,丝丝缕缕,慢慢在空气中飘来荡去,几个小太监垂首站立,眼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放缓了呼吸,沉下了心神。
年轻的帝王坐在龙书案后,仔细的批阅着奏章,他俊朗的容颜在飘渺的香气里看不真切,唯那一双晶亮如宝石的眸子光芒闪动,似天边闪烁的星。
布公公站在龙书案一侧,微垂着眉目,看似像是快要昏睡过去似的,实际上他的耳朵却比任何人都要灵敏,眼角的余光比其它的小太监都管用。
他在皇帝身边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一身出众的察言观色的本事,特别是伺候皇帝左右,最是周到细致而又恰到好处。
容卿放下朱笔,还没有伸出手去,布公公便递过了茶,他接过去,眼风扫了扫方才揉成团的废纸,已经扔满了纸篓。
布公公立即上前,端起纸篓递给站在另一侧的小太监,指了指那书房门,小太监立即会意,转身拿着纸篓走了出去。
容卿喝着茶,眼皮都没有抬一起,淡淡的水气迷离,他垂着眼睫,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苍鹰的羽翼,遮住翅膀下那锐利的含了杀机的利爪。
布公公挥了挥拂尘,小太监们都垂首退了出去,书房里寂静无声,布公公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听到茶叶在茶杯里起伏的声音,他心中忽然有些紧张。
“你应该好好查一查在书房中伺候的人了,”果然,容卿放下茶杯,淡淡的开口道。
布公公心头一惊,急忙跪下,他心中思绪翻涌,皇帝既然这样说,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在上书房伺候的人若是出了岔子,那出的可就不是小事了,他想着出了一身的凉汗,“皇上……请皇上示下。”
容卿的目光清冷,语气带着严冬寒风般的凉意,“朕还没有发出去的旨意,便被人泄露了出去,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布公公俯首在地,眼前黑了黑,他咬了咬牙说道:“是,奴才知罪,奴才身为太监统领,却出了这等事,用人不察,还请皇上允许奴才将功折罪。”
“嗯,去查吧,”容卿的语气淡淡,但布公公却分明听出了杀机,“记住,不要声张。”
“是。奴才遵旨。”布公公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退了出去,门外的阳光热烈的扑过来,他却打了一个寒颤,后背上的中衣粘在身上,湿而冷。
容卿忙完了公事,去太后的宫中走了走,太后正高兴的选着礼物,给冷肃的,给冷可情的,还有一份是竹儿的,正忙得不亦乐乎。
容卿一见便知道她是为明天冷肃的寿宴准备的,他想着冷可情嘱咐自己要稍微易容一下再去的事儿,看着太后这般高兴又不好打断,一时间有些纠结。
太后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有什么不妥?”
容卿急忙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是,母后,只是有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太后的目光一转,“是不是情丫头还是不愿意让哀家和你在冷家露出真实的身份来?”
容卿淡淡一笑,“母后英明。”
太后微微沉吟,“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是不是有什么鬼点子了?也罢,明天去的时候,哀家想个办法,不以真面目露面便是。”
容卿微微一呛,“母后,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太后一挥手,“哀家已经决定了,明天还是以原来的身份去,也不走冷府的大门,直接走后门便是。”
“……”容卿看着太后挥手的架势,听着她说话的语气,突然间觉得……太后是不是和冷可情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