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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被带了下去,侍卫也有序的退出,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乌香依旧瘫坐在那里,苍白着脸,她的手指下是方才冷肃诈死时留下的果酱,粘腻而微甜,只是此时在她的感知里,什么都像是苦的,比她饮下的药还要苦上许多。
眼前的光线暗了暗,冷肃逆着光,站在那里望着她,目光遥远而微凉,良久,一言未发,转身离去,脚步沉稳而决然,影子越走越远,似乎在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乌香的肩膀微微抖了抖,苍白的脸色如同风干过的纸,薄而脆,她怔怔的望着冷肃的影子远去,终于,落下泪来。
冷可情冷眼瞧着,弯唇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意。
胡太医早已经吓得魂飞天外,此时方才回过一些神智来,他哆哆嗦嗦的提着药箱,来到容卿的面前,正要开口,冷可情扭头对他和容卿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容卿微微皱眉,冷可情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先行离开,容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和胡太医一同走了出去。
冷可情在椅子上坐下,对着乌香,没有半分的同情和犹豫,字字如同凌厉的刀,“告诉我,那年的腊月,你是否真的去了黑虎岩?”
乌香木然的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如飘摇的灯火,她凄然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冷可情语气锵然如铁,“回答便是。”
乌香垂下眼睫,看着冷可情裙下露出的鞋尖,上好的苏锦做成的鞋面色泽艳丽,丝质光滑,上面绣的花纹栩栩如生,鞋尖上的那两颗珍珠圆润饱满,单单是这一双鞋,就足以够她在乡下一年的生活费用。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你凭什么在这里盘问我呢?只因为计划失败?还是因为你仗着瑞开哥哥的恩宠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冷可情的眉梢微微一挑,她瞬间明白了乌香话中的意思和恶毒的想法,原来,她把自己当成是这府中的小妾了,因着父亲的“恩宠”过得“富足”的日子。
冷可情忽然便起了玩味之心,她手托着腮,姿态懒懒的看着乌香,目光俯视而来,带了三分轻蔑,语气淡得像是在耳边掠去的风,“是,又怎么样呢?成者王败者寇,可惜啊……你连这个寇都算不上。”
乌香眼中飘摇的光亮了亮,露出几分怒意,她抬头看着冷可情,双手抓着身上的棉布裙子,“那又如何?瑞开哥哥心中还是有我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乌香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抹红艳的血丝来,映着她苍白的脸色,如同雪中那一抹红梅的颜色。
她愣了愣,随即正过脸来,眼睛里的怒意大盛,她看着冷可情,“你敢打我!”
冷可情理着袖子,淡然的一笑,道:“真是有趣,当初的慕容莲为贵妃的时候这样问本宫,今日你一个乡野女子也这样问本宫,她慕容莲仗得是她老爹当时是一国的丞相,可是你……仗的是什么势呢?”
冷可情说得云淡风轻,在乌香听来却是如同滚滚雷电,被劈得外焦里嫩,她瞪大了眼睛,那几分怒火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重新变得飘摇不定。
她仔细的琢磨着冷可情的话,忽然想起之前听过,冷肃的独生女儿冷可情入宫做了贵妃,连慕容丞相的女儿慕容莲都在她的位份之下!
乌香心头起了凉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本来瘫坐着的身子向前跪爬了几步,双手扶上冷可情膝盖,声音凄厉道:“贵妃娘娘,饶我!”
冷可情轻轻的一笑,只是笑意微冷,眼睛里的光芒如同方才射中那男人的箭芒,她依旧坐着笔直,腿上微微用力,乌香的手被弹开,她轻声说道:“饶你容易,把事情的经过速速讲来!”
黑,除了黑,还是黑。
仿佛突然失去了天地,又回归了那一片的混沌,光线被一丝丝抽走,连声息也无,男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来回的走动,脚步声声,夹杂着他惊恐而绝望的呼喊。
却无人理会他。
门外的两个守卫听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额角微微渗出潮汗来--这种惩罚,见所未见,比那些严酷的刑法可厉害得多了,不动声色间却能够把人逼疯。
日光摇摇,树影晃动中有两个人站立,目光落在虚空处,手指紧紧的握成拳,后背上渗出一层冷汗,微风过,冒出冰冷的寒意。
“姨娘……”身边的小丫环低低唤了一声。
话未说完,琪姨娘用眼神制止,转身带着丫环轻步离开,走到无人之处,才站住脚,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小丫环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仍有未散去的恐惧,“姨娘……”
琪姨娘摆了摆手,“不必多言,我已经看到了,记住,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说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了吗?”
小丫环急忙闭紧了嘴巴,用力的点了点头。
琪姨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心跳如鼓,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来没有如此畏惧惊慌过,入了冷府这许多年,和凌姨娘也明里暗里斗个不停,但是,她也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
站在明亮热烈的日光里,她却依旧感觉到冷意,隐约似看到那日冷可情森然的眼神,温软的笑意,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冷可情这个人,实在不能得罪!且不说她的身份高低尊贵与否,且论她的手段和雷霆行事便可见其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存不得半分的侥幸。
琪姨娘正想要转身离开,再去仔细的看看后天冷肃的寿宴是否还有什么纰漏,她想以此事来换得冷可情的几分欢心和信任,她越来越意识到,在这冷府,若然没有冷可情的支持,恐怕很难立稳脚跟。
身子还未来得及转动,忽然远远的看到那边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脚步匆匆,一步三回头,看样子有几分慌张。
琪姨娘微微一愣,仔细的瞧了瞧,原来是冷可情身边的莺儿,现在好像是拨给了凌姨娘用,她心中一动,看着莺儿那慌张的神色,不由得起了几分疑心。
她低声对丫环说道:“走,去瞧瞧。”
小丫环会意,陪在琪姨娘的身边,快速的跟了上去。
莺儿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还有一个包袱,她一路走一路回头看,七拐八绕的走到这后宅中最为偏僻的地方来,尽管如此,还是担心被人瞧见,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她看着远处目光可及之处的那座小屋,心中总算微微定了定。
来到屋门前,她停下脚步,四处瞧了瞧,确定没有人之后,伸手在门上敲了敲,时间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拉住她的手臂往里一带,莺儿的一声娇呼,被掩在了门里。
不远处的矮木丛后,掩着琪姨娘和丫环的身形,琪姨娘的目光微沉,眼底闪着微微兴奋的光,小丫环已经捂住了张大的嘴。
今天的事儿一件比一件邪乎。
琪姨娘把身上的那些环佩摘下来,一起塞到丫环的怀中,低声说道:“好好在这里守着,我去瞧瞧。”
“可是,姨娘……还是小奴婢去吧。”小丫环白着一张脸说道。
琪姨娘扫了扫她的脸色,“行了,你仔细守着,让你过去只怕会坏了事。”说罢,她双手提了裙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那座小屋原来是留给看守后门的下人住的,不过后来冷肃出征回了府,府中的家丁护卫都换成了侍卫,日夜巡逻,也便不再安排人在这里守着,这座小屋也就荒废了下来,不想着如今倒有人住了进去。
琪姨娘绕到后窗处,侧耳仔细的听着,只听除了莺儿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个男子的低笑声,那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低低笑着,“怎么你家姨娘让你来了?是不是因为跟爷接触过一次,觉得爷好,想念爷,所以你自动请缨了?”
莺儿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这是今日的吃食,还有您要的换洗衣物,凌姨娘说了,只需要再熬过明日便好,请您多多忍耐些。”
“还要熬过明日?”男人的声音里顿时清了几分不悦,“那这么早叫爷来做什么?明日再来或者那天再来不是一样?平白的让爷在这里活受罪!”
莺儿小心的回答道:“姨娘说了,为了不误事,还是……让您早来的好。”
“哼。”男人一声冷哼,“我看她是担心小爷出去玩乐,到时候误了她的大事吧?”
莺儿不作答,心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嘛,不用说自己也能猜得到。
男人突然又是一声低笑,伸手拉住了莺儿细嫩的手腕,手指轻抚着道:“大户人家的丫环就是不一样,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保养得还要好,不如……今天你来陪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