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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后脑勺。是么,是我太紧张了么?可明明听到有女人唱歌,像黄鹂鸟一样的声音,真真确确呀!
就这时候,正在拍摄的侯露莎突然闹起了矛盾。
总导演纠错着,“侯小姐,老师的身上是透露出一股书香才气,尽量演出那股文艺范……”
侯露莎不耐烦地撇嘴,“导演,你是说我庸俗吗?”
总导演无言以对。
这边侯露莎正在往身上喷着香水,总导演又喊,“侯小姐,罗老师是简朴的,具有内涵,不宜喷洒香水!”
侯露莎轻蔑地抬了抬眼,“哦?导演你拍出来是给观众看还是给观众闻的?”
总导演额头上泌出一层层细汗,工作人员递上去一块毛巾,总导演一边擦着汗,一边碎碎道,“现在的明星一个比一个有理,还管不着了……”
编导见状也无可奈何,忙对我说,“看来有些麻烦事要处理,吴小姐要不先回酒店,明天再安排你的拍摄。”
看到不乐观的情景,我连忙应声,“好!”
又是一天,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一些零散的画面。其中是在一个摄影棚里,围着很多工作人员。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唱着: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爱呀爱呀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
小姑娘抚摸着长长的麻花辫,满脸的娇俏,眼带着柔情,歌声钻进了心窝里。
无视这姑娘被淋湿的白衣,还有那湿散的麻花辫儿,这姑娘,长得真是俏丽可人。衣装再狼狈,身姿却是轻巧,歌声也是动人。
工作人员齐齐鼓掌,个个叫好。
另一个画面,在一间黑屋子里,月光也照射不到的地方,小姑娘躺在床上,一个肥壮的男人在她身上卖力地耸动着。
她起初哭喊着,最后长长的指甲陷入男人后背,勾勒出一道道血痕……细长的头发垂下了床头,她嘴里一张一合着,蠕动着反复念叨这几个字,一滴泪水划过眼角。
我听见她在说,“我要出名……”
第二天正常拍摄。
回过神来,编导正详细地跟我解说。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昨天做的梦有些奇怪,一场春梦,却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你要演出大山里的妇女那种极端思想,懂吗?”
我点了点头。
——
秋天正是丰收的季节,金灿灿的一大片,都是劳动的果实。大力嫂一路小奔,欣喜地往罗老师家里赶。
“大力姐,有事嘛?”
“我来说一声,我儿子不读了!”
“不读了?为什么?”
“读书有啥好,还不如回家种地哩,趁今年收成好,让他多割点麦,来年不饿肚子!”
爹娘不让春生读书了,春生不开心,晚上吃饭扒了两口,就没胃口了。
“怎么不吃了?多吃点,明天跟你老子割麦!”
春生小声嘀咕着,“我不要割麦!我要读书!”
“什么?”大力嫂有些惊讶,“你再说一遍!”
春生胆子大了起来,“我不要割麦,我要读书!罗老师说了,有知识的人才有前途!”
大力嫂冷笑着,“罗老师尽带坏孩子!她有知识,怎么还往我们穷山沟里钻?”
春生摔碗,“就因为你们这种想法,只想着吃饭!才没饭吃!”
大力嫂忙抄起棍子,要打春生,春生逃走了。
——
“香香姐,你演的真好!”
我一边擦着汗,谦虚道,“哪里哪里。”
“罗老师”正扭着腰肢,轻蔑道,“想不到,你还有做农村妇女的潜质!”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拉着编导问。
“三分钟的广告是不是拍的太长了?这样一句一句几码十来分钟吧?都成微电影了!”
编导笑了笑,“我们会适当删减的,到时候可能还会做成默片的形式,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一旁的“罗老师”冷哼道:“瞎操心!”
从白天拍到夜晚,全身筋骨都像被强拆下来了一般,除了侯露莎有几个跟班,可以时时刻刻给她打扇子、捏肩膀、揉腿,其他工作人员都累的不行。
太累了,我一回到酒店,也不顾洗漱,就直直栽倒在床上。
——
穿上白衣黑裤,再扎上一条麻利的大辫子。看了看镜子里的我,无比的娇俏可人,终于满意地出门了。
为了符合人设,我特意这么打扮的,就为了出名。我喜欢被人高高扔在手心里,台下的人都为我尖叫,欢呼,她们一个个喊着“周丽丽”“周丽丽”。
而我站在台上,将脖子抬的高高的。再也不用看舅妈的脸色,也不用受大舅的打骂……
更不用受同村人的欺辱。我,周丽丽,要成为新一代的影视明星。
可是天公不作美,片场的路上,竟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地拍打着我的身体,湿散了我的长发,狠狠地蹂躏着我的梦……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依旧美丽,我的身姿依旧轻巧,我的歌声依旧动人。
不顾工作人员异样的眼神,我唱我最拿手的: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
爱呀爱呀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
那一刻编剧也恍惚起来,他叫我“周梦莲”。
他笔下的女主人,“周梦莲”。
编剧都认定我就是“周梦莲”,那我就是“周梦莲”。
那一晚上,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丝光亮。编剧带我到这里,他告诉我说,他很喜欢“周梦莲”。
我笑了笑,黑暗里他根本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姓周,但我叫周丽丽!”
不!他说,你就是周梦莲!他准确无误地逮住了我,开始撕扯我的衣服。
这个变态!我开始挣扎,撕咬着,摆脱他厚实肥壮的臂弯。
然后,他冷静下来,他问我,你想不想成为周梦莲?
我停下了动作,像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反抗,有点恶心,但是我一直反复在心里默念着“我要成为大明星”“我要成为大明星”。
我仿佛看到自己在台上犹如女王一般,享受着万人敬仰和朝拜。
有了信仰,疼痛算什么?一切都会过去!
那一天晚上我从周丽丽,蜕变成了周梦莲,但是每次想到那天晚上,我仍旧会觉得恶心。
戏马上拍完了,播出去,我终究红遍大江南北。
成为了当红影星后,过着无比奢侈的生活,无忧无虑……我的大舅他被人砍断了双脚,我的舅妈呢?淹死了。还有我可怜的大表哥,鬼知道他躺在哪个阴沟里!从前对我指指点点的村民,见了我还不是点头哈腰。
我喜欢在舞厅里尽情展示我曼妙的舞步,那些男人的眼睛赤裸裸钉在我的身上,我喝的玉液琼浆,顺着喉口划入,使我更加性感妩媚。
张老板眼里,我可是块香饽饽,光看着我他口水都能流一地。
“听说你很有钱?”我往他耳后吹了口气,“有多有钱?”
他立马擒住我的唇,吸允着,“够给你建做金屋子!”
我推开他,“真没趣!天天去舞厅跳舞,都玩腻了!可还有什么好玩的没?”
“有!”他笑着,递过来一个盒子。
打开,一盒子的鸦片。
“鸦片?”我不禁有些嫌弃。这个男人竟然吸食鸦片!
“这可是好东西!”他说着,他吸食鸦片,然后带着我一起吸。
在朦胧的烟雾里我迷失了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周梦莲的时光,我还在嘤嘤唱着郎呀妹呀。
最后,我成了瘾。
哦,张老板这个老狐狸,他是故意的!羊儿上了勾,他才是真正的狼!
“我喜欢你,从周梦莲开始!周梦莲……”他每叫一声周梦莲,我都会觉得头痛,噩梦是从哪里开始的?
“那个写书的找到了没?”我瘫倒在他怀里。
“找到了!”张老板勾着唇,“任凭你处置!”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当年的编剧被五花大绑着,一把锋利的刀,一次一次扎进他的心窝里。
血溅到了我的脸上,一下一下……
他仍一口一口叫着我,“周梦莲”。
编剧死了后,我开始做噩梦,梦到从前的黑屋子,大舅,舅妈,表哥按着我挣扎的身体,编剧拿着我的那把刀,一块一块地割下我的肉,然后放在嘴里咀嚼,然后他叫我“周梦莲”。
然后无数个恶鬼扑上来,我喘着粗气,大叫着,“不要叫我周梦莲!”
张老板震惊的看着我,然后将烟枪放到我嘴边,我开始贪婪吸食,这一刻的安宁。鸦片满足我,我再满足他。
那天晚上,我翻出了一件白色上衣,穿上那件属于周梦莲的黑裤子,像多年前一样。
张老板说,“你还是那么美……”
然后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心窝,他没有反抗。我擦了擦脸上的血渍,脸上洋溢起娇俏的笑容,舞弄着身姿,唱着: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爱呀爱呀郎呀
咱们俩是一条心
…………
唱到情深处,一把刀子向脖子上抹去……
“穿在一起不离分……”
——
“吴香香,吴香香……”
听到有人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一看,是编导。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睡到现在?怎么也喊不醒?你是不是服用了安眠药?”
我撑着还有些晕乎的头,“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吧!”
思绪清晰过来后,我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酒店的床上,此刻编导和几个工作人员围在我床边。哦,原来我一觉睡到下午4点多,难怪了。
我只好抱歉道,“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
“说什么呢,身体最重要!”说着编导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对了,给你看这个!”
我接过照片,这不正是昨天晚上拍摄我扮演的“大力嫂”和春生吵架的那一段么。晚上拍的,光线有些暗沉,但是这个角度来看,人物神情、动作拍的还是很好的。
“有什么问题么?”
“这是我从视频里截下来的。”编导说着,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的右下角,“你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