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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地牢,是一条向上的阶梯,这就是在石山里凿出来的。
光就在上头,随着一步步的踏上这石头阶梯,绵延无尽头的山进入视线当中。
眼下,他们所处于一座山的山坳之中。但这条山坳,却呈现出一个‘刁’字形。上头探出去很多,而所处的地方则是这整座山的凹陷处。不过势头险峻,都是下坡,这若是一脚踩不住,就得滑下去。
下面是断崖,树木的树冠冒出来,横七竖八的,看起来更像是凶器。
而横向看,两侧看不见尽头,这山是天然形成的,人在这凹陷之中,渺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光线虽刺眼,不过秦栀还是眯着眼睛快速的扫了一圈,暂时不确定这是哪里,但肯定是处于深山之中。这里是玄衡阁的一个据点么?还是说,玄衡阁总部在这附近?
只要能确定了这是哪里,她心里也就有底了。
顺着搀扶的人往右侧走,供人走路的只有很窄的一条,两个人并肩而行的样子,一侧是石壁,另一侧则是下坡,那石头常年被雨水冲刷,此时瞧着都在反光。这若是一脚踩上去,非得滑下去不可,连停顿都不带有的。
秦栀和那个扶着她的人走在最前头,后面是公冶峥。他脚下不稳,走两步就歪一下,头发被秦栀揪扯的像鸡窝,脸上还多处被指甲抓挠过的痕迹,看起来真是凄惨无比。
最后,是那个中年男人,他个子中等,穿着一身的玄色长袍,人中下巴上有黑色的胡须,五官是那种极其稳重的类型,让人瞧着不由放下戒备。
顺着这小路走,很快的便瞧见了一侧石壁开始出现天然的空洞,最开始几个空洞都很浅,也根本住不了人。但是再走出数米,那些空洞就变得很大,而且安了门窗,天然形成的房屋。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秦栀也不由得感叹,这些人还真是会找好地方。
很快的,带领他们的人就停了下来,在一间房前,将门推开,然后带着秦栀走了进去。
这房间很长,特别长,里面虽然装修的并不豪华,但是能装下很多人。
桌椅齐备,还有木床,看起来像个大通铺。
秦栀进来后,公冶峥也被带了进来,扶着他们的人松了手,回到门口站立,那个中年男人跟着走了进来。
坐在了椅子上,秦栀浑身无力,瘫坐在那儿,走了这么几步,她全身都是冷汗。
“小栀儿,你就先在这儿休息吧。毕竟,你现在还是俘虏之身,老夫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过你放心,有老夫在的地方,就会确保你的生命安全。当然,这也需要你的配合。七年前,你和你的母亲在我手底下可是没受过半点皮肉之苦。老夫与你所说之事,倒也不期盼你全然相信,但老夫可以对天发誓,所说之事没有半句假话。”中年男人走到秦栀面前,言语之间多是劝慰,也犹如个特别贴心的长辈。
秦栀看着他,一边费力的呼吸着,一边点头,“多谢。只是,还不知您尊姓大名呢?”
“老夫姓展,展天世。”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的只有他一人,那两个人则仍旧守在门口。
摊在椅子上,秦栀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都是土,这一番折腾,已经不成样子了。
“问一下,有可以方便的地方么?”看向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人,秦栀一手捂着肚子,一边问道。
门口的守卫朝着房间最里侧指了指,那里头有方便的地方。
“多谢。”谢了一声,秦栀随后起身,两腿发软的往里面走,撑了十多步,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起身,终于挪到了里面。
那里头有一个单独开凿出来的地方,里面有蹲坑,旁边是一个大水桶,专门用来冲蹲坑的。
走进去,关上那木头门,秦栀解开衣裙蹲下,她的肚子里积攒了一堆已过轮回的五谷杂粮,需要尽快的送它们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
蹲在那儿,她缓缓的把脖子里的项坠拿了出来,掌中刺没带着,镶在靴子上的暗器也没带,唯独戴了项坠和头上的钗子。
把那项坠拿在手里,随后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拧开,里面,露出来两颗黑色的药丸来。
将一颗塞进嘴里,另一个则拿出来塞进了衣袖之中,随后又把项坠挂回了脖子里侧。
在那茅房里蹲了很久,秦栀才磨磨蹭蹭的出来。正好借着那大水桶里的水洗了一下自己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也重新捆绑了一下,她虽是还脏脏的,但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只不过,走出来两步她就坐在地上了,那样子好像要死了似得,连喘息都困难似得。
她出来了,公冶峥也起身朝着这边走过来,走了两步就趴地上了。
随后,他索性就坐在地上往这边挪,一下一下,看着真是分外的凄惨。
终于他越来越近,秦栀也坐直了身体,眼看着他挪到了自己面前,她随即就抬腿踹了他一脚。
她这一脚看起来很用力,但是公冶峥也只是晃了晃,随后,公冶峥就反击,也踹了她一脚。
“该死的扫把星,西棠的混球,叫你离我远点儿。”秦栀扑上去再次和他打在一起,她一手揪扯着他的头发,另一手扣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推的高高的仰起来,手指险些插进他的鼻孔里。
“扫把星,混球,疯女人!看我没有力气就欺负我,你才该死。”嘴被她堵着,他的声音嘶哑的都变调了。
看着他们俩厮打了半天,门口那两个守卫才缓步的走过来,瞧他们俩像疯了似得,他们显然是在看热闹。
只不过,也不能总让他们俩打个没完,俯身,分别一人拽着一个,将他们俩分开了。
“疯女人,等我有力气了,我就打爆你的头。”公冶峥被撕扯的极为狼狈,头发都掉了好几缕,气的不得了。
“呸!娘娘腔。”最后啐了他一口,秦栀顺着守卫的搀扶站起身,后退两步,直接躺在了床上。
躺在床上,她大口的呼吸,像要窒息而死似得。
那个守卫站在床边看着她,盯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公冶峥也去方便了,那两个守卫就在门口,两个人耳聪目明的,他们俩有什么动静,他们都听得到。
好长时间,公冶峥才从茅房里爬出来,他真是爬出来的。
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床边,抬腿上去躺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王八蛋,扫把星,臭狗屎,西棠特产大蠢猪。”听见他爬上了隔壁的床,秦栀就开始咒骂。身体动不了,但是嘴还是好使的。
“你才是,你是大魏特产大蠢猪。”公冶峥还嘴,有气无力。
“你这样的人,就算生了儿子也是别人帮忙的,喜当爹,祝你隔壁住满老王。”接着骂人,她骂人的词儿十分新鲜。
公冶峥哽了哽,憋了半天才想到应对之词,“那你给我生儿子,我肯定不用别人帮忙。”
“滚你大爷的。”用尽全力的咒骂了最后一句,她嗓子都哑了。
“你大爷。”公冶峥继续回嘴,但显然都是在学她,自己发明不出新词儿来。
两个人终于消停了,显然是气竭,随后都闭上了眼睛,渐渐地呼吸均匀睡着了。
天色暗下来,这房间点燃了一盏烛火,但根本不顶什么用,昏昏暗暗的。
守在门口的两个人也坐在了椅子上,各自双臂环胸,一个闭着眼睛,另一个盯着一处,似乎陷入了自己的神思当中。
蓦地,一道影子迅速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眨眼之间便掠向门口处。
那陷入自己神思的守卫最先感觉到,但只不过才转了下头,下一刻血从脖子间崩出来,随后脑袋便从肩膀上掉了下来。
有动静,吵醒了另外一个,不过他连动都没来得及动,透明的丝线也缠上了他的脖子,下场如第一个人一样,身首分离。
“解决了,赶紧走。”站稳身体,公冶峥收起刚刚从秦栀那里拿来的透明丝线,然后抬手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捆绑了起来。被秦栀故意揪扯的,如同鸡窝一样。而且被扯掉了不少的头发,现在一碰头皮都疼。
床上,秦栀从上头跳下来,几步便跑到了近前,分别看了一眼那两具尸体,“你的动作就不能再麻利点,这衣服都沾上血了。幸好是黑的,也看不出什么来,赶紧扒下来穿上。”说着,她俯身动手,把其中一具尸体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公冶峥脱另外一个人的,然后套在身上。
“这门外就是抛尸的好地方,把他们俩扔下去。若是被发现了尸体,他们就会猜得到咱俩穿了他们的衣服。”扣上腰带,秦栀又重新将头发捆绑了一下,弄成和这守卫一样的发式。
“指挥我?你也跟着一块干,我又不是你属下。”公冶峥哼了一声,不过却俯身去抓那尸体。
“废话,要是没有我的药,你会这么快就恢复如初么?不过这药好像药效太强烈了,我的眼睛好难受。”揉搓了一下,眼眶四周火烧火燎的。
闻言,公冶峥拎着那尸体的肩膀,一边起身凑近她,借着昏暗的灯火,他仔细看了看,“眼睛红了。这种药是有功夫的人才适用,你又没武功,受不了也正常。”
“那我会怎么样?”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一股火在往上冲似得,她脑袋都跟着热了。
“我也不知道,最多,就是可能会燥热难耐吧。你放心,要是你真受不了,有我呢。看在你有药也不忘给我吃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勉强献身。”说完,他还几分娇羞之色。
秦栀极其无语,“少废话,快,把他们俩扔了,咱们赶紧走。”才不信他的鬼话。
公冶峥拎着尸体走到门口,先听了听动静,随后打开门,快速的把两具尸体还有两颗头都扔了。
房门对面的下坡,石头光滑,什么都存不住,尸体痛快的滚了下去。
“走吧。”做完,公冶峥又窥视了一番,随后在门口小声道。
走出房间,两人左右观测了一番,随后便继续朝着右侧走。这夜晚,外面也没有灯火,只是天上有月光,完全可以借着月光而行。
公冶峥在前,秦栀跟在后头,两个人走走停停,他是完全恢复了,尽管许久没吃饭,又被迷香熏了一路,而且那时还受伤了。
但,那药丸特别管用,丹田蓄满,浑身亦是充满了力气。
那是专门为习武之人准备的救急的药,世间少见难得,是绝对的珍品。
公冶峥也没想到,秦栀居然会随身携带这种药,她从茅房里爬出来之后和他厮打在一起,就趁机把这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药丸进了肚子,丹田就开始蓄力,身体的疼痛也逐渐的消退。
随后,他们俩互相谩骂,然后佯装体力不支开始睡觉,终于熬到了那两个守卫放松了警惕,他的体力也恢复过来了。
终于走出了这条长长的天然山坳,转过最后一个弯儿,公冶峥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紧跟着他停下,但是没听到任何的动静,秦栀不由得问道。
“你过来看。”公冶峥朝后伸手,让她过去。
抓住他的手臂,秦栀往前两步,站在他身后,秦栀侧着上半身往前头看,入目的一切让她也瞬时睁大了眼睛。
对面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看起来很近,但其实很远。
那山上,从上至下,灯火闪耀,一颗一颗的亮光如同萤火虫一样,镶嵌在对面的山上。
再看左右,那些一闪一闪的灯火不见尽头,而他们眼下所在之地与对面的山之间却是一片漆黑,看起来应当是无底的深渊。
“这是、、、”秦栀皱起眉头,她似乎知道这是哪儿了。
“玄衡阁老窝。”公冶峥轻声道,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没想到,他们真把咱俩带到这里来了。”这真是让秦栀十分意外。
“咱们俩逃出来的太早了,若是晚一些的话,说不准就能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了。”公冶峥觉得有些着急了。
“废话,抓了你,又抓了我,能做什么。无不就是用咱们俩做饵,将天机甲和大月宫的人都引来,一网打尽。你可别忘了,柴廷南死在咱俩手里,柴文烈千辛万苦涉了极大的风险把柴廷南的尸体抢了回去。而且,他还把柴廷南身边的人都绞死殉葬了。你以为,他会忘记和咱俩的这份仇?”天真。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估摸着现在柴文烈不在,那个展天世还想利用她来个计中计,诓骗她。
这个时候,就得趁早跑。
“有人来了,咱俩去下头躲起来。你抱紧我,我带你下去。”猛地听到后头有脚步声,公冶峥将她两只手固定在自己腰间。随着话音落下,也不管她有没有准备好,便迅速的朝着一侧的斜坡跃了下去。
秦栀抱紧了他的腰,随着他直接落在了一棵树的树冠上。
公冶峥能做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即便那树冠上的枝叶十分扎人,隔着几层布料都扎的疼。
他很快调整好了姿势,稳稳的挂住,抱着他腰的秦栀试探了几次才踩到树枝,才稳定住自己。不过,还有一根树枝在戳她的屁股,明明穿了好几层,但还是疼。
但眼下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
等了好久,公冶峥才开始往下挪,他是直接松手就往下跳的那种,秦栀闭上眼睛,跟着他一同往下落。
被树枝抽的后背生疼,终于落地了,不过脚踩在地上石头就开始往下掉,惊得秦栀死死地抱住公冶峥,看来这根本没到底,还是半途。
“那个姓展的说的话,你就没仔细想过么?”任她抱着自己,公冶峥忽然觉得这样真是舒服。扬起下颌,面上带笑,一边问起他在地牢里时就想问的问题。
“想过呀。”挪着脚,终于踩到了比较结实的石头,她才缓缓地放松了两条手臂。
“那你就不觉得他说的事儿,兴许是真的么?”感受到她手臂放松,他立即抓住她两条手臂又紧了紧,抱着紧一些比较舒服。
秦栀随即挣开一条手臂在他后背上猛敲了一巴掌,然后站直身体,也放开了他。
“或许有真,但是,跟我无关。我不会背叛元极,任凭他说出大天来,我也无动于衷。”秦栀摸索着,然后就坐在了地上。屁股底下是石头,很硬。抬手揉着自己的眼眶,这火烧火燎的,眼珠子要炸开了似得。那药丸的确好使,但仅剩两颗了,当初寇先生将项坠给她时就告诉她了,危急时刻可以救命,谁想到后果是这样的。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公冶峥愣了一下,“看来,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和他订婚的。”
“对啊,我爱他。”不假思索,她的回答很痛快。做任何事都要在脑海中思索一番,但这次,半秒的迟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