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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院落,先前所有的下人已经被换掉,在这里她甚至找不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星魂星月被流风带走了,不知君默然打算如何处置他们,他们是唯一忠心的部下,多年来对她惟命是从,可到了今日,自己竟然无力保住两人性命。
手中的书翻了无数次,夕阳升了又沉,转眼已经是三个日夜,君默然,你到底要如何惩罚我的背叛呢?
留着她的性命,让她看清楚自己所保护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然后残忍的告诉自己,她做的一切又是多么可笑。
“阿漫……阿漫……”
沉睡中总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她沉溺在梦境中,想要拨开层层云雾,却没办法看清楚那人是谁,那般深情的呼唤,扯痛了她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嘭。”一声并不温柔的响动,门被开启了,那个君王一言不发,面色平静的站在门外,寒风呼啸而进,她打着寒颤,凉意将屋内原本的温暖尽数驱散。
从软榻上站起,她放下手中半卷着的书本,笑道:“皇上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
毓秀的身子挺拔站在原地,听见苏漫的话抬起一只脚踏入屋内,顺手将门带上,直走到她面前,淡淡的龙涎香还是那么熟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依旧让她想要逃离。
双肩被按住,他低下头来,却不再吻她。
“想通了么?”
将她关在这个地方,让她日日见不到任何人,让她知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错到何种地步。
苏漫抬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水眸微漾,波光依旧摄人心弦。
“你还没赢。”
她微笑,与他坚定的对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赢?除非江山换了主人。”
冰冷的话一字一句,他十指收紧,捏碎苏漫的手腕,卡擦一声,她面色苍白,冷汗渗了下来。
“阿漫,知道背叛朕的代价了吗?”
被摔落在地上,她疼得晕眩,一只手被废了。
“没想到还能劳烦皇上亲自出手,臣荣幸之极。”咬着牙,她用另一只未曾受伤的手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
“原来你还不曾学乖。”君默然毫不迟疑,单手疾风如电,瞬间卸了她另外一条胳膊。
“啊。”尖锐的声音破开嗓子,她眼中闪动着泪光,倔强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
“不过两条胳膊而已……”冷冷一笑,她闭上眼去。
“今日只是给你的教训,只有朕不好么?你为何三番两次要与朕作对?”他能给她无上荣宠,她喜欢当大燕的丞相,他护着她,她想要当他后宫的女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给她,而她偏偏想要自己的命,他的江山,他手中的权。
怔望着她苍白的脸,心口似被一把揪起。
“我不是你的禁脔,更不是你的玩物。”她转身只留下淡淡一句。
纤瘦的背影深深映入他脑中,冷哼一声,君默然拂袖离去。
忍着疼痛,夜幕降临的时候有太医过来,她自嘲一笑,果然是教训,让自己知道什么是痛。
“大人这手伤了筋骨,要好生养着。”
“知道了,谢谢赵太医。”说起来她几乎每次受伤都是这老太医来诊治,久而久之他对于自己不时倒霉挂彩已经是见怪不怪。
两个手都被吊着无法动弹,可悲的是竟然连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君默然不知是否故意,没有让人贴身侍候她,苏漫忍着剧痛,好不容易解决掉一顿饭,洗澡又成了问题。
高高的浴桶,她哪里来的多余力气扶着进去?
摇摇头,最后她决定回床上躺着,反正不必去上朝,发霉了也不会有人管,也算是轻松逍遥几日,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他担着。
这一躺终于出了问题,侍卫过来送饭到时候敲门不见她有动静,最后不得已推门进来,正好看见苏漫面色通红,整个人躺在床上,叫了几下都没有回应。
又是一翻挣扎,太医皇宫丞相府跑个不停,君默然下朝之后本想去看苏漫,接到侍卫的禀告顿时一颗心乱了分寸,匆忙换下朝服就往丞相府奔去。
推开紧闭的房门,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苏漫躺在床上,双颊通红,屋内燃着厚厚的暖炉,他扯下身上披风,走到床边。
沉默良久,垂首而立,转身过去朝窗外看去,还没见着头场雪,院子前几树红梅倒是早早打上了骨朵,点染着枯干冷硬的枝条,于一阵阵冰泉似的风里静静等待促放。
他怔望梅花,良久失神,那张脸一如往昔清雅端丽,只是双颊因为风寒的关系染上了红晕。
“咚咚咚。”并不大声的敲门引起了他的注意,见苏漫还在沉睡,他走过去将门拉开,流云神色有些焦急,上前道:“皇上,国舅爷今日进宫了。”
君默然冷冷一哼:“他倒是舍得回来了,偏生还不是时候。”
“皇上可要即刻回宫?”
眼帘微扬,眉宇间凝着一抹沉思,“大局为重,自是要去的,马上让景王进宫。”
“是,皇上,还有一事,国舅爷进宫直奔凤阳宫,属下等人本欲阻拦,太后却下了懿旨,属下……。“
“罢了,母后想要见他朕也拦不住,马上去办吧。”
“属下领命。”
一阵冷风从微敞的窗棂中泄入,金猊狻口中吐出的青烟忽而飞散,瞬间渺然。
魏仲的目光定在地上一点,沉声道:“启禀太后,臣已经准备妥当,如今端王伏法,皇上必定对臣防范众多,是否要将计划延后?”
太后看了他一眼,声音从高处飘来,寒冷如二月冰泉,泛着丝丝凉气,其下暗流如涌,“大哥倒是害怕了么?他如今连哀家都不放在眼内,迟了只怕什么都没有你以为他还会给你这个机会?”
魏仲面色凝重,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太后,皇上城府极深,此前下毒的事情已经让他察觉,莫非您就不担心他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太后低低一哼,嗔道:“这便是你的直言?谋划这么长时间,到底图个什么?”
魏仲俯身如弓,缄默不言。
太后黯然叹息,“哀家本以为你此去定能把一切都办得妥贴。怎地如今却如此束手束脚,什么都藏着掖着?”
一股寒意自膝下漫起,渐渐噬骨。
魏仲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低声道:“太后恕罪,此时实在不易轻举妄动。”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绛红烛泪暗自滴落,血泪斑斑。
良久,太后终于击碎这结了冰般的一刻。
她的声音并无怒意,却有着说不出的乏意与消沉,“原来你是怕哀家疑你。不过能有这种心思也好,哀家也明白,咱们魏家可不能在此了断了去,君家的江山,也有我们一半的功劳。”
“太后所言极是。”
有宫娥为太后奉上茶水,袅袅热气中太后的眼神似也有些迷濛,面颊熏得微红,双唇却难掩黯淡之色。
魏仲唇齿翕动,略一犹豫,到底闭嘴不言。
太后抿一口茶汁,温言道:“你还想说什么?”
魏仲犹豫片刻,才道:“方才并未遭到皇上的人拦截,莫非今日宫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帝以为将哀家这个老婆子软禁在这里便是天衣无缝,端王的事情若非那丞相在背后捣鬼,最后或许也能为我们所用,只是皇上动手到底是快了。”
魏仲却不如此认为,掌权三年,他能够容忍端王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相比之魏家也不例外,身为太后的姐姐被禁足起他已经有了这层担心,才会不顾一切揭竿而起。
“皇上驾到……”
伴随着尖锐的声音,一抹明黄色飘荡到眼前,这是君默然三个月来首次踏入凤阳宫的大殿。
“儿臣参见母后。”
“皇上不必多礼。”
太后放下茶盏,慢慢笑了,“没想到皇上倒是有心了,这么长时间还能想起哀家这个老婆子。”她转动着皓腕上一串佛珠,微微叹气,“哀家近来倦得很,太医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兴许是累着了,你舅舅难得回来,哀家却是没能好好陪他说说话。皇帝还年轻,要不是他扶持着到底不放心。”
君默然皮笑肉不笑,端坐在太后身旁:“母后言重了,既然身体不适,不妨让太医过来瞧瞧。”
太后摇摇头,复又端起茶盏连啜数口后方沉吟道:“罢了,哀家老了,整天这么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清清静静念佛。”
“母后一心向善,佛祖定会保佑母后福寿绵延,长命百岁。”
太后玉指轻敲茶盏,迟疑道:“皇上倒是关心哀家,如此哀家也算死得瞑目。”
皇帝闻言淡笑不语,只是将视线投放在国舅爷魏仲身上,风尘仆仆,看来是一刻也无法等了呢。
见皇帝的视线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魏仲着实坐立难安。
“舅舅此行辛苦了,不知可有意外收获?”
宫娥奉上茶来,君默然笑着接过。
魏仲心惊,面上故作镇定:“回皇上,徒增一些见识罢,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皇帝点头,眉眼略弯,“舅舅这话说得有理,朕若不是肩负天下苍生的安危,也想要四处走走看看。”
太后眉头一皱,岔开话题:“时间也不早了,皇上可要在这里用膳?”
魏仲见状忙跪下行礼:“臣府中尚有事情处理,可否先行告退?”
“嗯,哀家也累了,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