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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肃然降临,星子如棋盘上撒落的棋子,点缀于浩瀚的夜空,明明灭灭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林子里很是清冷,那重重绿叶将宁静的夜空隔绝在外边的世界。
通往凤栖山庄的小路之上,有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山上走了出来,不时地朝着身后看,似乎是在担心有没有人跟踪,她走得很快,那矫健的步伐全然不像是一个老妪。
见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她朝着一条岔路走去,越过那茂密的荆棘丛林,前边就如同黑漆漆的洞穴,看不到一丝光亮,她打开火折子,继续朝着里边走去。
“你来了!”冷漠的声音从未知的黑暗中传来,那声音不重,但却夹杂着一丝恼怒,好似让他等了太久的时间。
“主上,奴婢来了!”老妪缓缓地朝前走着,直到那幽深的洞穴口的时候,方才开口说话,她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边候着。
幽静的丛林之中,脚步声变得有些清晰,里边的人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脸上有着大块的疤痕,很是丑陋,若是初见见到,也许还会有呕吐之感。
这时,一阵风起,老妪的脖颈上多出了一只手,但老妪面上并不惊恐,只是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借着老妪手中的火折子,可以看到脖子上的那只手指尖泛白,可见他用力之大,而老妪面上虽是平静,但因为呼吸不畅,面色变得通红。
“主上。奴婢知错!”老妪断断续续地说着。
男子并没有真的想要杀老妪,很快就松开了手:“东西可否拿来了?”
“咳咳!”老妪轻轻地咳嗽起来,想让自己的气顺畅些,但心里也明白主上没那么多的时间让她缓气,“回主上。拿来了!”说着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男子摸了摸锦盒的面,它很普通,只是他知道就是这盒子里的东西才搅得他如此心烦意乱,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布局。
“啪嗒!”盒子的盖子被打开,里边空无一物。
男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将手上的东西砸在地上,低声怒吼道:“废物!”
老妪见里边什么都没有,立刻跪在了地上:“主上,饶命。奴婢并不知道里边是空的。”
“说。是不是你拿走了里边的东西?”男子弯下腰居高临下地望着老妪,那深邃的眼眸里杀气尽显。
老妪不停地磕着头:“主上。奴婢没有。”
男子直起身子,冷眼而语:“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锦盒?”
“回主上。是从楚庄主的卧房之中所取得。”老妪如实回答。
男子眉头微蹙,心里盘旋起很多种可能,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继续盯着老妪:“是你所取,还是晴涵所取?”
听得晴涵这词时,老妪略微有点迟钝,但很快就回答道:“是奴婢与晴涵小姐一同所取,晴涵小姐负责将楚庄主引开,老妪前去翻找。”
“嗯!”男子沉声应道,思索了一会儿,“他可有怀疑你?”
“没有!”老妪想了想方才回答,“没有!”
这时候,男子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交于老妪的手中:“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必须把那东西给我找回来,还有警告下晴涵,莫要再给我生什么岔子,不然……”声音陡然变得森冷,使得老妪全身打了个颤。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主上却……
“是。奴婢明白!”老妪只得将心中的想法强压下来,“主上,那奴婢这就告退?”
“嗯!”男子应了声,随后便不再说话。
老妪低眸倒退着缓缓地退了出去,但觉得自己走远后,方才转过身,按着原路返回,手中捏着的两颗药够她吃两个月了,如今小姐已经走了,她也没有要保护的东西了,是时候离开了。只是,若是被主上找到,那她和小姐可能都会死无全尸,这孰轻孰重,在老妪的心中纠结不轻。
不知不觉,老妪回到了凤栖山庄的门口,但见得屋内灯火通明,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难不成被发现了,她的好好想个计策才行。
“阿嬷。这么晚,你是去哪儿了?”小贝的声音出现在正门口,使得低头思量的老妪惊了下,猛地抬起头,却见小贝一脸笑容地询问着。
难不成和自己无关,若是怀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是一脸笑容呢,但想着保险起见,老妪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回贝侍卫。老奴想小姐了。就想着在山头看看,看看小姐会不会突然回来。”
“哦!原来如此!”小贝恍然大悟地说着,随后一脸恭敬地说道,“阿嬷。赶紧进来。别在外边逗留了。这天气都凉下来,你年纪都大了。免得着凉。”
“是。老奴谢过贝侍卫的关怀。”在这些人面前,她时刻地谨遵存活准则,什么时候说什么活,什么时候不说话,她活了这大半辈子比很多人都要清楚。
等着老妪离开之后,小贝也转身离去,走到书房之前,恭敬地说道:“主子。阿嬷回来了。”
“嗯!”声音有些低沉,却还是带着些许平静,小贝听着有些奇怪,但想想也正常,这几日来主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劲,连话都说的很少。小贝不禁在心中开始祈祷:主子啊,你要保重啊,你要是倒下了,那谁去保护夫人啊。
屋子里的人,面庞已经很是消瘦,他的双眸停留在屋外树枝上的若隐若现的月亮之上,她还好吗?孩子也还好吗?
念歌,念歌,怀念凤歌。
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如此就好,这样就够了。
他收回目光,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绑在信鸽之上,将信鸽放飞与天上,过了许久之后,他再度提笔写下一行字,绑在另一只信鸽的腿上,信鸽朝着外边的世界飞去。
待一切事物都处理好之后,他用尽力气将自己挪到边上的轮椅之上,而后咬着嘴唇,挪动着轮椅,如今他算是体会到坐在轮椅上的痛苦了,身体的不便原来是这么糟糕的一件事,可是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活着就好,活着才能看到生活的希望。
“小贝。”他试着平静而温和的唤了一声,“你进来。”
屋外的小贝一时有些不适应,不是说没有进过书房,只是如今已经有四个年头,主子不让她们进,今儿个怎么又会让他进去呢?
但想归想,小贝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他推开门,见自家主子正吃力地挪动着轮椅,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赶紧地上前推着轮椅往屋外边走。
“主子,你的身体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呢?”小贝不时地唠叨着,“这药也在吃,也在泡,怎么会一点儿效果都没有呢?”
轮椅上的人扯动嘴角无声的笑笑,那药于他并没什么用,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他方才喝着用着泡着,但是药三分毒,药效的排斥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小贝知道他家主子一天三餐药,只吃一餐,故而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主子。晴涵夫人至少有一句话是说对的,你要好好活着,才能够照顾夫人,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别任性着不吃药。”
“是药三分毒。”
“可是,不吃药,你就好不起来啊!”
吃了也好不了,废了的终究是废了,想好也难,不过无所谓了,只要他们好好的便是,他求得不多。
“菀如院!”
小贝照做,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主子就喜欢去菀如院坐坐,白天夜晚都有可能,他总是会望着那圈桃林,静静地望着看着,仿佛那儿站着的便是夫人。
就在这时,庄内响起了一阵动静,好似在欢呼着什么:“小贝,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小贝立刻朝着外边飞奔而去。
待得小贝的人影没落在黑暗之中时,又是一个人影倏然从天空而至。
沉闷的声响在他的头顶盘旋着:“想不到楚庄主也有这么一日,哈哈!”
他抬起头望着身前的人,面容异常丑陋,疤痕纵横交错,除去那两只眼睛周围的皮肤还是完好无缺,其余再也找不出一处完美的皮肤。
“楚庄主,坐在轮椅上的滋味好不?”男子挑衅地说着,“是不是很痛苦,想不想要解脱,若是需要,我送你一程可好?”
他依旧不语,只是看着面前的男子,那双眼睛很是熟悉,他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是始终想不起来。
“难不成还成了个哑巴?”男子忽而大笑起来,“传闻这凤栖山庄楚庄主武功盖世,就连当今的皇上都忌惮三分,怎么是这个废物?”话音刚落,他一掌朝着楚风打去,那速度之快让他避之不及,硬生生地承了他一掌。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为何不抵挡?”男子面色露出不喜,双眸中更显凶狠,“是在鄙视我吗?”说着,又是一掌朝着楚风打去。
掌上之风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烈。
不是他不想还手,只是他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功夫,整个人终于跌倒在了地上,轮椅也压在了他的身上,口中的鲜血不断地往外边溢着,但凭着坚强的意志,他依旧睁着眼睛望着面前的男子,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面前好似出现了很多个人,重重叠叠,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人。
男子见人倒在地上,收回掌,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解,他蹲下身子,探了下地上人的脉搏。
随后他大笑了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想不到堂堂凤栖山庄庄主也会有武功全废的一天。今日我就送你一程!”
正当他再度出手之时,小贝与回来的叶长歌赶到了,连连出手阻止,男子没想到这侍卫如此之快赶回来,手上倾注的内力也更加浑厚,只是他没想到这另外一个侍卫竟然功夫如此之高,让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最后不由得自己也吐了几口鲜血。
糟糕,他的旧伤复发了,若是在纠缠下去,送命的怕就是他了,他扔下一枚烟雾弹,仓促逃跑。
一直躺倒在地上的人,在男子扔下烟雾弹的时候,终于看清他是谁,原来他没死,他竟然没有死,难道这一切的阴谋是源自于他?
“主子,你怎么不还手?”小贝将地上的人抱上轮椅,抱怨着:“他的功夫并不咋样,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把他打跑,怎么就伤得这么重呢?”
地上的血迹衣服上的血迹让人很是担忧。
叶长歌走到楚风的身边,恭敬地说道:“主子,我回来了。”
楚风虚弱的点点头,闭着眼睛便不再说话,他真得成了一个废物了,本来以为活着至少还是很好,可不曾想到活着就是自取其辱啊!
什么都不会,生活样样需要人料理,这样活着岂不是拖累人吗?
若是当初就那样死了,岂不是更好!
但很快他将这么懦弱的想法给压了下去,他不能死,至少还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他要等到陶菀回来的时候,他要等到她笑着的时候,才可以离去,他还没有见过念歌,怎么可以就如此离去呢。
“主子。让我为你诊断下!”叶长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年,主子就形如枯槁了,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能消散不见一般。
对于叶长歌的靠近,他有些排斥,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可若是没有叶长歌的帮忙,他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小贝。你替我去书房取一本书来。”他支开了小贝,不是说小贝不够忠诚,只是,多一个人知道多一点麻烦,小贝这家伙偶尔会自言自语,怕是一不小心会说漏。
叶长歌见他将小贝支开,微微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叶长歌的眉头紧紧蹙起,主子身上怎么探索不到一丁点儿内力,还中了西域之毒,不过寒冰之毒却好似被解开了,这……
他没有如实说,只是轻言轻语地询问着:“长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主子,你的内力怎么没了?”叶长歌惊讶地说道,难怪刚才会倒在地上,一点都不还手,原来他已经没了任何功夫。
“你还看出点什么?”
对于自家主子的问话,叶长歌颇有些奇怪,但并没有说出来,继续把这脉:“主子,以前的药,你是不是还在吃?”
“嗯!”
叶长歌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自家主子明明就是一个大夫,自己的身体中了什么毒,比他更应该清楚,什么药该吃,什么药不能吃,不是应该了然于心吗?
“主子,你什么时候解了寒冰之毒?”
“我从来没有中过寒冰之毒!”轮椅上的人抬起眼眸望着面前的人,幽暗的眸子将整一个世界都囊在了其中。
听闻,叶长歌一惊。
“主子,你……”
很少笑的他,看到叶长歌如此聪明的一个人都会犯傻,不由得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我很好。该吃什么药,该用什么药。你说了算,便是。”
叶长歌的心微微下落了一些,可依旧还是悬着,主子虽然肯吃药,可为何就那么奇怪呢?有个地方好似有些不对劲,可有串不起来,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他还是想不通啊!
轮椅上的人再次笑了起来,想不通也好,若是想通了,也许还会带来些许麻烦。
这时,小贝带着书急急而来。
“主子。我见到小少爷了。”叶长歌不再去纠结那些事,主子的身体他可以慢慢帮着调养,但主子的心需要好好的补。
“哦?他怎么样?”他激动地反问道。
“小少爷和你长得很像,不过剃了发,成了一和尚,很乖巧,很可爱。”
原来真得是成了和尚,若是他没有残废,他是不是也可以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