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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骨头架子?
我皱着眉将背上的骨碴儿从伤口里摘出来,陈佳明解释说这些都是玄关镇里的人,他们想要逃离玄关镇,但是因为怪病太重,行走都不方便,所以他们根本无法从山坡上逃离出去。尽管知道离不开,但这些人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反复的爬,直到死在这里为止。
这遍地的白骨,少说死在这里的也得有几十人了。
我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然而越往玄关镇中走,我看到的死人就越多,而且空中弥漫着的那股恶臭也就也来越重。我一开始以为那是死尸腐烂的味道,后来才发现,那味道并非源自死人身上,而是从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些人患得怪病应该就是阿坤所说的疾降,因为它们伤口腐烂的臭味实在太重,所以只好住在村子最外围。
我看到一个简陋的窝棚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个人,有几个人身上大部分皮肉都已经溃烂了。他们伤口皮肤裸露着,溃烂的皮肉呈鲜红色,上面好像还覆盖着一层淡黄的薄膜。
在溃烂的伤口跟皮肉交接的地方生出了一丛丛好像花椰菜样的病变组织,这些组织里不停的往外渗着脓水,恶心异常。
这些患病的人年纪有大有小,年纪越大怪病也就发展的越严重,几乎已经昏死了过去。在窝棚的最里面,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儿。那个小孩儿上半身也没有穿衣服,他的前胸和左侧锁骨附近各有一片溃烂伤口,伤口旁边还有些已经结痂的抓痕。
为了避免他再抓伤口,这小孩儿的双手被绳子捆住,绑在窝棚的一根柱子上。小孩儿中的疾降较轻,他还有几分精神。
因为伤口痛痒难耐,虽然手脚都被捆住了,但小孩儿仍不停的挣扎。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要找妈妈,一个用黑布蒙着头的女人坐在男孩儿的身旁,在男孩儿哭喊的时候就舀起一勺水浇在男孩儿的伤口上。
那水应该是普通的凉水,但是浇在男孩儿伤口上却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男孩儿的伤口处已经结痂的皮肤竟又裂开,脓水混杂着血水蜿蜒流下。
那男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声听的我心里难受的很,他挣扎之时,手脚被绳子绑住的地方皮肉都蹭烂了,血滴在地上,红的刺眼。
那个妇女也难过的转过头去,我看到她手里不停的捣弄草药,捣好了就往男孩儿和其他几个中了疾降的人身上抹。我低声问阿坤抹草药还有用吗,阿坤摇了摇头。
陈佳明不敢让我们在这里停留太久,催促着我们朝玄关镇深处走去。
到了玄关镇的中心,我看到村里有一座庙宇。庙宇应该是新建成的,建筑的风格和整个玄关镇村格格不入,华丽的很,门口的柱子上系着一连串五颜六色的布条,装饰的很是缤纷多彩。陈佳明让我们在这个庙前等候一会儿,说去找阿娅来。
陈佳明走后我们进了庙中,我看到庙宇之中供奉着三尊泥塑,一左一右的两尊泥塑模样看起来像是某种瑞兽,侨水月在我们出发前曾经说过一些有关白族的习俗,也介绍过他们的信仰。
白族人信奉的宗教之主为本主,汉语音译过来成为‘武增’。武增一般是以山川树木、虫鱼鸟兽为原型,所以并非人的模样。但是在两尊武增像的中间,还有一尊奇怪的泥塑。
这个泥塑比另外两尊武增要新的很,模样也很是古怪。
泥塑约有一米高,最外面是一个陶罐儿,陶罐上刻了很多奇怪的自己符号,应该是白族人的文字。在这个陶罐里面是一个小孩儿。小孩儿的下肢和陶罐底部连着,看不清她是什么姿势,上身也是弯曲着,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卧在陶罐里。小孩儿一只手捏着个圆形的黑色盘子,另一只手压在自己的心口。双目紧闭,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什么神像?好奇怪啊。”我低声说道。阿坤也过来看了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孩儿手中的那个盘子上:“这东西不是泥巴捏成的,好像是块人的髌骨。”
“髌骨?为什么要拿着块儿髌骨啊。”我也仔细看了看那个‘盘子’。如果是髌骨的话,那应该是从小孩儿的膝盖上挖下来的。整块髌骨只有我的掌心大,骨头微微凹陷,是个不太规整的半圆形。
髌骨的表面刷了一层褐色的涂料,在涂料的遮蔽下看不出骨骼的纹路来,所以我一开始还真没人出这是块儿真人骨头。
“髌骨也可以做法器。法器之中,域耶是用死去的降头师、法师的头骨做成的,做成域耶之后头骨的法力最强,但毕竟不是所有降头师都能找到别人的头骨給自己做法器的。实在找不到头骨,也可以用髌骨。
不过用膝盖骨做的效果要比头骨差很多,只能做骨碟法器......”阿坤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微微一皱眉,转过身来看向庙门口。
阿娅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一路上,我想象过很多次阿娅是什么样子,阿坤的模样不算难看,阿娅应该也是个美丽的女人。况且阿坤现在二十五岁,她的年纪应该也不会太大。但是此时的阿娅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阿娅身上穿一件黑色的袍子,黑袍罩住了她的脑袋,在黑袍之下的那张脸上却惨白的很,几乎和纸人无异。我被这张白色的脸吓的心里一惊,定了定神再看才发现那不是阿娅本来的肤色,是她的脸上涂了一层白色的粉底。
粉底的颜色跟她的肤色完全不相符,看上去奇怪的很。过于浓重的眼影和刺目的红唇更是看着违和的很,这个妆容非但没有給阿娅增添几分姿色,反而将她本来的一点清纯跟清秀都抹去了。
“你是谁?”阿娅进了庙宇之后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戒备,她微微眯起眼睛,深褐色的瞳孔里满是敌意。
阿坤也是愣了好久,才鼓起勇气从坏里掏出了那个小怀表。打开之后,怀表里是那张撕碎的全家福。阿坤指着全家福里的小男孩儿,仰起头冲阿娅低声说道:“是我,我来找您了......母亲......”
阿娅一愣,瞪大了眼睛快步从阿坤手中夺过了那个怀表。
她看着手心里的怀表足足有十来分钟,我原以为好不容易母子相见了,阿娅应该会开心吧。但是没想到十几分钟后阿娅突然将手中怀表合拢,她攥紧了手心,将怀表死死握在手中,紧接着后退了几步,怒视着阿坤:“你来干什么!”
“我,我很想念您。”阿坤的声音有些哽咽了:“还有妹妹,我很想你们,我来中国就是为了找你们。”
阿坤低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是怎样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成年之后他出山赚到了点钱,就远渡到中国来找阿娅。他说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往事,说的我都有点难过了,阿娅的表情却一点没变,仍是一脸的戒备。
说到最后,阿娅颇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阿坤:“够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坤一愣:“我,我想......”
他还没有说完,阿娅就转过了身去:“我并不想你,也不想你留在这。你快点走吧。”
阿娅说完转身往庙外走,她离开的很是果断,看着她里去的背影,我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她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身为人母,竟然对孩子没有半点留恋吗,甚至要将千辛万苦找到自己的儿子赶走?
阿坤也又急又难过,他一着急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看着阿娅就要走到门口离开庙宇了,阿坤终于憋出一句:“那让我见见妹妹吧!”
“不用了。”阿娅头也不回的说道。阿坤心里一阵难过,但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求你了。她......她的降头术有些地方修炼的不对,我可以指导她。”
这话说的让我一个外人听了都颇为心酸,兄妹两个难道要为了指点降头术才能够相见?但是更令我惊讶的是,阿娅听了这话之后竟然停住了。
她身子一颤,伴着几声怪笑,阿娅竟然转过了身来,红唇中吐出一句:“对啊,我怎么忘了,你肯定也学了降头术。”
阿坤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本来以为会降头术的是母亲阿娅,但是和阿娅相见之后却发现阿娅根本不会降头术,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降头师来。既然会降头术的不是阿娅,那就只可能是自己的妹妹念云了。
阿坤将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一展示给母亲看,古曼童、小干尸和各种佛牌经线铺了一地,颇为壮观。
看过了这些之后,阿娅的表情竟然缓和了几分。她微微点了下头,随后将那颗骷髅头拾了起来,捧在手上仔细看着。看到母亲有兴趣,阿坤连忙解释道这颗骷髅头是泰国一个有名的降头师的颅骨,当年降头师和阿坤父亲斗法失败,破功身亡,阿坤就用他的头做了自己的域耶。骷髅头的主人生前已经在修炼飞头降了,所以这颗域耶的法力颇为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