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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下楼吃了点晚饭,我拐进后院,在炉灶旁边找到了阿坤。
那间炉灶小屋已经在之前烧成了废墟,不过阿坤也不介意,直接盘腿坐在一堆灰烬里,他闭着眼,口中还在不停的快速念诵着经咒。阿坤面前燃着一堆小小的篝火,火焰不知为何带着点诡异的绿色。他手里持着一条铁丝,铁丝末端是一具小小的尸骸。
这具尸骨上次在宾馆里的时候我就见过,是个大约三四个月大的孩童尸体。
上次见时,童尸是被一层染了淡黄色污渍的白布包裹着的,只露出一个女孩儿拳头大小的脑袋,白布外面还裹着一层层的红色经线。而此时,白布和经线都被撤下来堆放在阿坤腿边,阿坤手中的那根细铁丝从小尸骸的双腿间刺进去,估计一直刺到了天灵盖那边。
随着阿坤手腕儿转动,尸骸离火焰忽远忽近,火焰中升腾起的阵阵热浪熏的尸骸身体里不断往外渗出油脂来。等油渗的多一点了,阿坤就用一个小盒子把尸油刮下来,储存起来。
我看到他专心致志的烤着童尸,就站在一旁没敢吱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坤才停止了念诵经咒,他慢条斯理的将焦黑一片的小尸骸从铁丝上取下,重新包裹进那块白布里。
裹好之后阿坤笑着拍拍旁边的地面:“你找我?”
他这人估计也是邋遢惯了,当初一件衣服穿十几个月都没事儿,肯定也不会在意坐在一片废墟里。我不愿意拂他的面子,也过去坐下,随后问阿坤在中国是不是从来没弄到过尸骸。
阿坤被我戳到痛处,表情又是遗憾又是悲痛:“是啊,我要养小鬼、下降头,肯定要用到尸油和阴料。唉,别说是我了,他也弄不到。”阿坤一边说一边苦着脸指了指铺子二楼,显然是在说阿赞瓦曼。
“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阴物应该不少。”我低声道。
阿坤一听眼睛就亮了:“真的,那还不快走?”他急的不行,我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趁着夜色潜下山。因为要提防玄天宗的人,也不敢走大路,就这样在小路里七拐八拐的走了大半夜。阿坤累的不行,一直在我耳边嘟囔到了没有到了没有。
等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城郊的那处一线天。
靠近一线天之后,阿坤脸上的倦怠和疲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兴奋。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群鬼被黄瑶瑶震慑着所以不敢靠近一线天中央的这条路,现在黄瑶瑶不在了,那些鬼物就在一线天里肆意的游荡了起来。
一线天边缘地带的阴灵的身影看着都还比较虚,它们也不怕人,眼看着我和阿坤走来竟然还敢站在原地窥伺我们。
越往阴气重的地方走,阴灵就越发猖獗,它们三两成群的围在一起,口中叽叽喳喳的说这些什么,像是在一起商量着要将我和阿坤吞吃入腹。
“这些也是地缚灵吧,有它们在,这附近应该有个乱坟岗。”我低声道。
阿坤脸上的兴奋劲儿越来越浓,他从怀里掏出了宝贝骷髅头,右手将骷髅头平托在腹部,左手压在骷髅头顶上慢慢摩擦着。走了两步,阿坤索性闭上了眼睛。我一开始还有点儿担心他看不清路摔进沟里,或者直面撞到阴灵身上被阴灵身上的煞气冲撞到,但是走出十几米之后我就发现这小子走的很稳,根本不用我瞎操心。
一路走来,我看到挺多厉鬼的,但是阿坤却丝毫没有被这些鬼物吸引,而是抱着骷髅头脚步如飞的朝前走。
等我们都快走出一线天了,阿坤的脚步突然一顿,随后他朝一线天旁边的一处荒地走去。
我上次被黑车司机拉到过一线天来,按照我的记忆,再往前走应该是个村落才对。眼看着阿坤已经快走到村口了,前面遥遥有一个人影。我连忙拉住他,低声说:“别再走了,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阿坤一笑,直接拉着我走到了那人身前。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低着头,我看不清这人的脸,不过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可那个人却还光着上半身,下面也只穿了一条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而已。他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摆弄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拿着个小锤子在不停的砸。
这么黑的天,这个人这儿干什么?
我心中隐约感到不对劲,莫非他不是人?可是我从他身上察觉不到半点阴气,他也有实体,看着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喂。”阿坤出声叫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那男人没吱声,仍然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弄,他的嘴里好像还在嘟囔着什么。我屏住呼吸自己一听,好像是‘盖新房’?
“给我儿......盖新房,给我儿盖新房......”就这一句话被男人翻来覆去的不停念叨,而且语调一点变化都没有,恍若复读机一般。既然说是盖新房,那他手里的是木头了?我低头一看,男人好像是在往地上砸一根大铁钉。铁钉下面,钉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
那团东西扁扁的,中间已经被铁钉和锤子砸烂,边缘处依稀可见有几根手指,地上还有已经从皮肉里脱落的几片指甲......
“别盖房啦。”阿坤说道:“你都已经死了。”
男人手中的动作一停,高举着的小锤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另一只手也不再扶着铁钉。他的双臂缓缓举了起来,搭在脸颊旁。我看到男人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从手腕处断掉了,断口参差,竟像是被用钝器一点点割断的。
刚刚被钉在铁钉下面的,应该就是男人断掉的这只手......
“死了,死了?”男人尾音猛的扬了上去,本来粗哑的、一成不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他从地上站起来,紧接着几步冲到阿坤旁边,用尽全力嘶喊着:“死了?死了!”
阿坤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男人的脸还算是完好,和千千万万在田地里耕耘一生的老农长的差不多,但是他的一只左眼里却插了把小铁锤。锤子有两头,一头用来砸钉子的钝面还露在男人的眼眶外面,但是用来起钉子的一头已经深深的被砸进他的眼窝之中了。
锤子敲进去的时候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按照这个深度来看,不光是眼睛,恐怕男人的大脑都有一部分被锤子的尖端砸的稀烂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还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