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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圈回来,覃老要走了,成济书记康旭平县长依然在龙源山庄给他饯行,陪客还是几个乡长书记,满满一大桌,几个乡长存了竞争意识,都变着花样讨覃老的高兴。陪同覃老的女孩子说覃老特别喜欢吃对虾,每个人又上了一只,末了小姐仍然端上一碗水,杨俊清闻着就反胃,再也不敢喝了,可是覃老依然在餐巾上揩揩手,端起碗来又准备喝,杨俊清是知道那玩意儿的,有心不说破,到底还是忍不住:“覃老,这是洗手水,不能喝的。”立时满座皆惊,覃老也一怔:“不能喝啊?”满脸愕然的四面看看,小姐抿着嘴笑,点点头。
“好吧,不能喝就不喝吧。”覃老象小孩般地露齿一笑:“谢谢你啊!小杨乡长,你要不告诉我啊,我就会一路喝下去!”大家“哄”的一笑。
“覃老,这几天收获如何?还满意吧?点选在哪里啦?”成书记笑容可掬地问。
“不错不错!我回去就让他们做可行性论证,多则三月,少则一月就会回来。”覃老狡黠地一笑:“至于我选哪里,回头你就知道啦。”成书记康县长爽朗的一笑,心中石头落了地:反正没跑到外县去,选哪个乡都在自己的碗里。
“小杨,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愿不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到县城走走啊?”吃完饭,覃老笑呵呵地说。
“行!”不待杨俊清回答,成书记先开了口,“覃老,您别客气,在永平,您是尊贵的客人,陪好您,给您服务好,是我们一项重要的工作,您看,要不要我和康县长陪您?”
“呵呵,用不着那么多人。”覃老慈善地笑:“我就是想到城里随随便便溜溜,有小杨和玟丫头就行了。”旁边女孩子文雅地笑,杨俊清这才知道她是玟丫头,也许名字里含个玟字,应当是覃老的孙辈吧?一边心思百转一边陪着笑说:“好的!成书记康县长请放心,我一定把覃老照顾好。”成书记康县长微微笑着,亲切地点点头,作陪的林大明赵一安程明河等几个书记乡长则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幅不相信不服气的样子。
“小杨,这是我的孙女覃依玟。”走在傍晚的永平大街上,覃老呵呵地笑,指着身边的女孩子说:“玟丫头,我们去爷爷老家看看,好不好?”
“好啊!”覃依玟俏然地笑:“到了永平,不到爷爷的老家去看看,怎么回家向奶奶交待?”又大方一笑,看着杨俊清说:“杨乡长,你知道永平城里有个杏园么?里面种了许多老杏树。”杨俊清心里一动:杏树宾馆不是有许多杏树么?而且杏树本是北方树种,在江南省并不多见,永平城里更少,只听说杏树宾馆里有,应当就是那里了。于是平静地说:“覃老,依玟姑娘,我不是永平县人,但我知道城北有家杏树宾馆,解放前是永平望族覃家的家业,里面有许多杏树,荷色杏、麦黄杏、串枝红都有,树龄长的有百多年,不知道是不是您的老家?”
“是了!对了!”覃老神情一震,随口念诵:“渭水东流去,何时到澭州?凭添两行泪,寄向故园流。”
“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覃老,老来思乡,叶落归根。也是人之常情啊,不说您远隔千里,我只离家几百里,也常常会想念父母亲人的。”杨俊清和覃依玟一边一个,陪着覃老往城北走。
“嗯!”覃老赞赏地看了杨俊清一眼,“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也不知道老大还在不在人世?玟丫头,如果你大爷爷还在世的话,该满八十五进八十六了,他是民国二年的。”覃老微微叹口气。
“爷爷,如果大爷爷还在的话,您一定能找到得的,俗话说兄弟同心,说不定大爷爷也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在念叨您呢?”覃依玟亲热地挽起爷爷的手,偏头一笑,一头秀发如水银泄地,绵绵密密,光彩照人。杨俊清恍然如梦,仿佛依兰就在眼前,盯了她仔细地看。覃依玟察觉了,脸一红,微噘了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杨俊清露齿一笑:“我认识个女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很多地方和你很象,看你刚才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她。”
“真的啊?”覃依玟甜甜一笑:“是你女朋友吧?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
“她叫依兰,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在哪儿也不清楚。”杨俊清脸色微红,老老实实地说。
“嘻,嘻。”覃依玟嗤嗤地笑:“是你单相思啊?连人家姓什么在哪儿也不知道?名字也是你编的吧?”覃依玟瞟他一眼:这个傻小子,听到本姑娘叫依玟,他就编一个依兰!这种人我见多了。
“真不是我编的。”杨俊清涨红着脸,对着覃老说:“对了,覃老,我认识一个覃伯伯,有八十多了,也喜欢住杏树宾馆,会不会和您有关系啊?”
“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覃老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抓起杨俊清的手,急迫地问。
“去年春节前,我住宿在杏树宾馆,碰到两位老人,一个八十多,瘦高个,大约有一米七五上下,听口音是永平人,会一点飞鹤拳,到过目林湖。跟他的一个老人家也有七十多,嗓子听起来好象漏风的样子,哑哑的。”杨俊清简单地说。
“快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你还能联系上他们么?”覃老突然眼里放光,用劲摇着杨俊清的手:“对了!就是大哥!六十年没见,大哥你还好么?”覃老脸孔醉红,眼里涌上了泪水。
“爷爷,您怎么就断定他是大爷爷啊?”覃依玟不明所以,又见爷爷很激动,也上了心。
“玟丫头,你大爷爷出门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六,身边就带着老管家刘伯的儿子刘海涛,比我大一岁,我们几个小兄弟都叫他涛哥。涛哥小时候为保护你大爷爷,跟人家打架,伤了嗓子,说话一直漏风,他跟你大爷爷最要好,也是生死相随。小杨现在说的这两个人,除了你大爷爷和涛哥,还能有谁?”覃老十分激动万分急迫,盯着杨俊清热切地问:“小杨,你能联系上他们么?”
“能!覃伯伯给了我电话的。”杨俊清的回答让覃老高兴得双脚一跳,又甩开杨俊清和依玟的手,两手在胸前乱摇,宛如一个孩子,“走,快去杏树宾馆,我们去打电话!”放下杨俊清的手,掉头就走,那步态完全不象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爷爷您慢点!”覃依玟赶紧跑上前扶着覃老,杨俊清也跟上去扶在另一边。
“大哥……”拨通了覃伯伯的电话,那边传来覃伯伯爽朗的笑。覃老泪水潸潸,一把抢过电话,也不介绍,张开嘴长长地嚎一声。电话那头显然懵了,好半天没说话,“大哥,我是嘉霖啦……”覃老握着话筒的手颤抖不止,沾满了泪水。
“你是嘉霖啊……”电话那头,传来凄怆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