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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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怪你。”温莎低叹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指,“Ann,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祝福你。”

    她或许不清楚Ann这样做的理由,但她的无奈,她的悲伤,她能感觉得到。

    “我……”叶妩眼圈一涩,有些莫名的想哭。

    温莎的释怀,是她不敢想象的。

    “对不起。”她哽咽着。

    温莎苦笑一声,她不能让叶妩内疚,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口是心非的话语脱口而出:“叶妩,你不要顾及我,其实我早就放下了,我一直以来只是不甘心,这是我第一次暗恋一个人,他却拒绝了我,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他。”

    她顿了顿,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真苦啊。

    将眼底的泪意压下,她继续说道:“其实有件事,是我弄错了,我怀的孩子,不是陆言书的。”

    什么!?

    叶妩倍感惊讶,不是他的?

    “七夕那天,我是见过他,可他没有碰我,他只是陪着我说了一夜的话,他拒绝了我的表白,我当时没办法接受,我去酒吧买醉,结果碰到一个男人,他追求我,我们发生了关系,”她顿了顿,“叶妩,我一直没敢对你说实话,是因为我怕,怕你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看不起她?

    “现在我想通了,也放下了,他不爱我,是他的损失,将来我一定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温莎打起精神,扬唇轻笑,眉宇间尽是释然。

    闻言,叶妩顿时哑然,这样的结果她从未想过,一切仅仅是一场误会?

    “你真的想通了吗?”那样深爱着一个人,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吗?

    她深深凝视着温莎,想要看清她的心,是否和她说的这些话一样。

    温莎神色坦然:“真的,我骗你干嘛?”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他要承认孩子的存在?”叶妩始终有些怀疑,她亲口问过陆言书,他也承认孩子是他的。

    如果事情真的像温莎说的这样,他没有必要承认啊。

    “他是个好人。”只是他的好,从来不是对她的,“或许他只是想替我保住名声。”

    眉头下意识皱紧,叶妩半信半疑。

    “好啦,你别再瞎想,好好做他的新娘,我相信,和他在一起,你会是幸福的。”她打从心里希望,自己最在乎的朋友,和她最爱的男人能够得到幸福。

    如果她的退出,她的谎言,可以换来他们白头偕老,也算是值了。

    叶妩艰难地笑了笑,幸福吗?她早就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离开咖啡厅,叶妩邀请她到家里坐坐,却被她拒绝,她站在路边,挥手同她道别。

    直到看着轿车远去,温莎嘴角那弯笑,才卸了下来。

    手掌不舍的抚摸着腹部,宝宝,你将来可别学妈妈,撒谎是不对的。

    她没有说出实情,她不想成为横在好友和爱人之间的屏障,更不想让叶妩愧疚。

    原谅她吧,她只是希望他们俩都能幸福。

    ……

    轿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叶妩揉了揉眉心,思绪很是絮乱。

    每一个人都在祝福她,爸是这样,伯父伯母也是这样,如今就连温莎,也说着相同的话。

    可谁又能告诉她,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放下?谁能教教她,要如何才能把心里扎了根的人忘记?

    办不到啊。

    她的身体颓然靠着椅背,凄凉的笑爬上嘴角。

    “叭叭”,后方传来的尖锐车笛声,将她从晃神中惊醒,她这才察觉到,红灯早就变绿。

    脚踩上油门,重新启动轿车,车速飙升,挡风玻璃前方的路况,逐渐变得朦胧、模糊。

    一个急刹,车子在叶家小区外稳稳停下。

    她刚打开车门,旁侧一抹身影蓦地冲了上来。

    “叶小姐!”Joy挡在车门前,透过摇下的车窗,盯着她。

    “是你?”叶妩眉头狠狠皱紧,“我和你没有什么话好说。”

    又是他的人!她说过,她不想看见与他有牵扯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之中。

    “叶小姐,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事。”Joy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后,将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警惕地问道,没有伸手去接。

    “是老板这些天对叶伯母那起案件的调查。”他顺着车窗将文件扔进车里,“叶小姐,不管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我向你发誓,这件事绝不是老板所为。”

    叶妩的心猛地一颤,凭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笃定?

    “我在老板身边干了这么多年,对老板十分了解,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请你相信老板。”Joy郑重其事地说道。

    “相信?”她要怎么去信他?“你是他的人,当然会为他说话。”

    她不止一次想要去信他,可是,他残忍无情的手段,霸道强势的作风,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派人撞死了妈妈。

    更何况,肇事司机的口供,她亲耳听到,证据摆在她眼前,她要如何去相信他是清白的?

    可是,这份文件……

    手指下意识朝文件探去,他查到了什么?

    “叶妩!”陆言书驱车来到小区,冷不丁就看见她被Joy纠缠的场景,急忙下车跑上前来,将Joy一把推开,“他对你做了什么?”

    叶妩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顿住。

    顺着她注视的方向看去,陆言书瞳孔猛地一缩,一把将文件抽走,狠狠砸向Joy的脸部:“你们害她害得还不够吗?到了现在,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眼镜被砸到地上,Joy不禁动了怒:“这是我和叶小姐的事,你没有资格插手。”

    纷纷扬扬的纸张散落在地上,叶妩怔怔的看着地上掉落的纸页,神色莫名。

    “我是她的未婚夫,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会报警告你骚扰。”陆言书冷声说道,打开车门,握住叶妩的手臂,将她带下车。

    未婚夫?

    Joy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真的吗?叶小姐她答应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那老板该怎么办?

    “叶妩,我们走。”陆言书看也没看他,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走。

    他不会给这些人夺走她的机会。

    “叶小姐!”Joy失声惊呼。

    叶妩的步伐猛地顿住。

    “叶妩。”陆言书紧张地唤了一声,他要失去她了吗?

    攥紧她肩部的手掌泄漏了他内心的不安。

    “你如果真的爱老板,为什么不肯多给他一点信任?”Joy大声问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小姐和陆言书交往。

    信任?

    她该相信他吗?

    “走吧,不要听他胡言乱语。”陆言书眸光一沉,几乎是拽着她步入大楼。

    电梯里,沉默的氛围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边蔓延着。

    那份文件到底写着什么?会不会是她冤枉了他?也许他是无辜的?不然,他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叶妩心乱如麻。

    “叶妩,刚才那人是裴锦尘的助手,他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为了替裴锦尘辩解,你不要被他骗了。”陆言书忍不住开口。

    辩解?欺骗?

    是这样吗?

    “这些人拿了他的薪水,当然会为他说话,可你别忘了,肇事司机亲口供出主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唯一的证人死了,他们才跑出来对你说这些话,央求你信任他,之前他们为什么不来?你就没想过这些问题吗?”

    她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信他?

    眉心紧皱成川字,直到返回叶家,她心里的挣扎与纠结,依旧无法消散。

    深夜,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脑海中无数片段闪过。

    茱蒂说,他是清白的,是无辜的。

    现在就连Joy也这么说。

    会不会真的是她弄错了?会不会真的是她误会他了?

    他能为了她连命也不要,他怎么会伤害她?

    他霸道,他雷厉风行,但只要是他做的事,他从来不会隐瞒。

    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没有做,他是在说谎吗?不,不会,他根本不屑用谎言来欺骗自己。

    会不会是有人陷害他?他在黑道上仇家那么多,会不会是谁故意买通了司机,想要把他拖下水?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也许他真的是无辜的!

    叶妩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她想起了那次在巴黎,他也是遭到仇人的暗算,差点没命。

    他得罪过的人那么多,如果有谁想报复他,又没办法对他本人下手,很有可能利用自己来伤害他!

    没错,事实也许就是这样!

    她猛地抓起手机,想要打电话去问他,问个清楚。

    只要他说不是他,她就会相信!

    但当她解锁后,指尖碰触到信箱,那条事发当天由他亲自发来的简讯,蓦地蹦入她的眼里。

    不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发这样一条简讯?

    妈死了,阻挠他的石子也会消失,事情就解决了。

    这条简讯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五指黯然松开,手机蓦地砸在床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

    自从Joy出现在叶家,陆言书心里的担心日渐加深,他害怕叶妩会被说动,害怕她会回头。

    他只能往返在医院与叶家之中,只要有空,便会跑来叶家陪着叶妩。

    婚庆公司他已经定好,钻戒正在定制,就连酒店,叶爸也看好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叶妩,”陆妈一大早提着饭盒来到叶家,她亲昵地握着叶妩的手掌,笑道:“言书他今早接到电话,说是病人病情加重,他得去医院为病人开刀,没办法来陪你了。”

    “工作比较重要,没关系的。”叶妩笑了笑,神色有些放松。

    这几天,陆言书天天跑来家里,她知道,他是为了陪伴自己,但她心里总有些抗拒,听到陆妈的话,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陆妈不着痕迹的皱起眉头,她活了半辈子,不敢说看人看得多准,但一个女人是否爱一个男人,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上次逛街,她就已经发现,叶妩的情绪不太对劲。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吗?

    陆妈的眸光忽地轻闪:“叶妩,你今天没什么事的话,给言书把午饭送去吧,他啊,一忙起来总会忘记吃东西。”

    她要多为这两个年轻人争取相处的机会,都快结婚了,这感情必须要增进才行。

    “我……”她不想去,即使知道她快要嫁给他,但她真的做不到把他当作未来丈夫一样对待。

    她感激他,亏欠他,可她真的没有办法爱上他。

    “你别不好意思,很快就是一家人,相信言书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陆妈柔声说道,态度十分坚持。

    叶妩只能点头答应下来:“我会去的。”

    “那就拜托你啦。”陆妈顿时展颜。

    看着她欣慰的笑,叶妩心里愈发难受。

    十一点多,她将饭菜热好,提着饭盒出门。

    当来到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仿佛又回到了车祸发生的那天,也是在这刺鼻的味道包围下,她永远失去了妈妈。

    深吸口气,将心头的痛意死死压下,不愿再去回忆那会撕扯她心的画面。

    询问过护士台的护士,找到他的专属办公室,房间里空无一人,听护士说,他正在为病人进行手术。

    把饭盒搁到桌上,拉开窗帘,下方花园里,穿着病服的病人正在悠然地晒着太阳。

    她看到有年轻的女人,推着轮椅上的爱人在花坛边说说笑笑。

    曾经,她也曾这样照顾过一个人。

    村庄里,无法行走的他,非要自己留下来做看护照顾他的他。

    她还记得,离开村庄那天,他说过,会带她再回去。

    说着这句话的他,神色那般温柔,那般深情。

    她相信他不是在说谎,他的情是真的,他的爱也是真的。

    那样的男人,真的会干出伤害她的事吗?

    他真的会因为妈妈的不同意,害死妈妈?

    叶妩,你能不能别再犯傻了?

    一抹自嘲的笑在唇边绽放,她苦涩的闭上眼睛。

    明明有证人,有口供,明明有那么多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直到现在,还要为他辩解?

    为什么她还抱着那卑微而又可怜的希望,希望这一切,只是她的误会?

    叶妩,你忘了吗?忘记妈妈是怎么死的?忘记爸爸命悬一线?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太阳穴抽抽地痛着,她的心像是被割裂成两半。

    “叩叩叩”,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从痛苦中唤醒。

    拍了拍脸,将那些翻腾不息的思绪压住,转身打开房门。

    “诶?你是谁?”一名护士奇怪地盯着叶妩,“这里不是陆医生的办公室吗?”

    “我是他的朋友。”解释的话语脱口而出,她至今仍旧无法坦然地将自己当作他的未婚妻。

    “哦。”护士点了点头,挤开她,进入房间,将一份东西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叶妩凝眉问道。

    “不知道,昨天有一个女人放在护士台上,说是要转交给陆医生,上午太忙我把这事给忘记了。”护士心虚的吐了吐舌头,“你慢慢等吧,我先出去了。”

    目送护士出门,叶妩这才转移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文件上。

    那是一份病历。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可当视线掠过病患名字那栏时,呼吸顿时一滞。

    “温莎?”怎么会是她的名字?

    熟悉的姓名,令她心生困惑,匆忙将病历拿起来,一张卡片从缝隙中掉落。

    【陆言书,我走了,抱歉,不能参加你和Ann的婚礼,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祝你和叶妩幸福、快乐。】

    笔迹有些潦草,在卡片的角落还有一团湿润的痕迹。

    温莎她走了?

    她会去哪儿?

    思绪一片混乱,她想不通,温莎为什么要走,她不是说放下了吗?不是释怀了吗?为什么……

    颤动的目光在手中那份病历上定格。

    这又会是什么?

    手指缓缓将病历翻开,当看清上边所写的文字后,她整个人如同雷击般震在原地。

    骗子!骗子!

    说什么孩子不是他的,说什么放下了,通通是假的!

    如果孩子不是陆言书的,她为什么要留下一份流产手术的病历记录?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他?

    她的身体踉跄着靠住桌沿,怎么会这样?

    “其实有件事,是我弄错了,我怀的孩子,不是陆言书的。”

    “我早就放下了。”

    “我想通了。”

    “祝你们幸福。”

    ……

    那天,她说的话犹言在耳,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的?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瞒着所有人,把孩子拿掉?

    她曾经那么想要保住孩子,她曾经那么渴望留下它,现在却亲手扼杀了孩子的生命。

    如果她没有答应和陆言书结婚,温莎就不会失去这个孩子,她更不会编造出那样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只为了不让她内疚,不让她自责。

    可她呢?她居然连温莎在说谎也没能看出来,她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那番漏洞百出的谎言。

    叶妩捏着病历的手不住颤抖,那一行行记录,一个个字,像是刀子戳进她的心窝。

    她都干了些什么?她亲手伤害了最好的朋友!

    只为了成全她和陆言书,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叶妩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钻进车厢,猛地踩住油门,轿车一路疾行,她几乎是一路飚车赶到宾馆。

    “抱歉,住在那间房的客人在昨天上午已经办理了退房手续。”前台的接待员在查过资料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她不在了?

    叶妩立即拿出电话,拨通温莎的手机,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机械、冰冷的客服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从掌心滑落,温莎她现在会在哪儿?她刚打掉孩子,拖着那样一副虚弱的身体,就离开了?

    担心、愧疚、懊恼,无数的情绪在她的心里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