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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脸侧已经被冷汗濡湿的长发别在一旁,他叹了一口气,“陈嘉渔,你是真的要气死我。”
“我不会有事的,真的。”她总是浅笑,不论多疼都强撑着浅浅的笑。
慕郗城看得出她的瑟缩和颤抖,心脏在这一刻骤然抽紧……
嘉渔忍耐着血液里反反复复的不适,费力地抬手去碰触他的手,终于将他的手握在手里的时候,她一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边对他说,“你不用劝我,我是25岁,不是15岁,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郗城哥,从小到大,都是你和爸爸来帮我做决定,你们给我最平静的生活,让我念书到博士,我就一直读到博士,你不让我继续做药研,我放弃药学研究攻读临床医学,可是现在,就让我做一次决定,让我也来保护我想保护的。”
“别再说话了。”慕郗城俯下身将她抱进怀里,也搂住了纤瘦颤抖的人。
她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懂。
还有30个小时,对于慕郗城来说煎熬如同地狱。
他抱着她,没有办法让她在身体上解除疼痛,只能抱着她偶尔和她说说话。
好在嘉渔除了正常注射后的疼痛,呕吐,就不再有别的异常。
整整一天内,他看着她反反复复的吐,再没有办法进食,内心的疼痛一点点加深。
嘉渔吐完以后,反倒坦然的和他开玩笑,“有陈陈和念念的时候,我也没有吐得这么厉害。现在想想,我们的孩子真的非常听话懂事。”
慕郗城按着她的肩膀,用浸透了温水的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她先前躲避着直说不要,后来是真的虚到没有气力,又拗不过慕郗城。
将毛巾擦掉她脸上妆容的时候,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慕郗城突然懂她这么做的缘由。
“以后都不要再化妆。”
“不是很好看吗?现在真丑,你这是报复我。”
慕郗城搂着她,看着她受不了疼痛嘴唇已经被咬破,搂紧她嗓音沙哑道,“够了,囡囡够了,别再这么下去,你要痛就喊出来,别这么忍着折磨我。”
嘉渔随即征了怔,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继续说,“阿渔,你也为我想想,难过就哭出来,不用这么要强。”
再次被疼痛侵占神经的时候,嘉渔攀附着慕郗城的肩膀,眼泪大滴大滴的向下掉,慢慢浸透了他肩膀上的衬衣。
“我陪着你,你别怕。”
嘉渔怎么能不怕?
她眼泪掉的越来越凶,后来近似恐惧道,“郗城哥,如果试药失败了,你该怎么办?我救不了你,怎么办?”
她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炸,像是潜藏在血液里的所有负面畏惧,再也忍耐不下去。
安抚着哭得如同孩子的她,他无奈,“怎么就这么傻?”
到现在还在想着别人,不记挂自己。
这么大胆试药,不疼,不痛吗?
“我是没有办法了。”嘉渔苍白的嘴唇,因为注射的药剂而干裂到脱皮,嘴唇上下不住的颤抖,“如果有一天你不能陪我,我也不要留在这个世上,独留我一个人,我不要,我不要过那种生活。”
嘉渔没办法想象没有慕郗城的生活,失而复得后在失去,她会彻底崩溃。
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哄着她,“囡囡,你太极端了。我就在这里陪你,谁也不会离开你。”
“你们每次都是这样,都说这样的话,从没有想过我心里……”
嘉渔说不下去了。
宋菱说不会离开她和爸爸,可是她让她和爸爸一等就是那么多年,等到绝望:
宁阿姨也说不会离开她,她说要带她去维也纳看她的演出,可她出了意外,在维亚纳演出的前一个月:
她父亲,也曾许诺永远不会离开她,可就在当晚他抱着她,死在深夜,凌晨等她苏醒,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了大半。
……
所有的不离开,在嘉渔听来都像是一种假象的谎言,给她期望和希望,最终却让她彻底绝望。
所以,这次她不要别人替她选择,她要自己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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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渔情绪有些过激,最终在疼痛感过去后,被慕郗城哄着渐渐入睡。
此时,慕郗城看了一眼室内的表。
他以为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其实不过是4个小时。
还有26个小时,要陪着她撑过去。
陆时逸过来看过嘉渔一次,他说,“既然,她目前能睡着其实很好,至少进入睡眠后,药剂对她的刺激没有那么大。再有一天一夜,我相信嘉渔会没有问题的。”
慕郗城内心焦躁,神情没有大的变化,心里已经不能承受。
除了陆氏药研所的,还有很多医生守在这里。
江川几次都劝慕郗城去休息,怕他身体撑不住,都被他直接拒绝。
“慕先生,陈小姐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为的就是试药成功给您注射安全的疫苗,如果您的身体都拖垮了,陈小姐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白白浪费了。您——”
看着转身又进入病房内的人,江川简直无奈。
陆时逸却说,“不用劝了,他是没有办法休息的。”
嘉渔在那么危险的状况里,慕郗城把嘉渔看得比自己还要重,怎么可能休息?
人之常情。
陪着她又熬过10个小时,在度日如年的分分秒秒里,慕郗城握着嘉渔的手,帮她擦掉冷汗,直到听到她隐忍不住在哭。
就知道她是疼的再难忍受,在他面前她不敢表现,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在梦里哭。
给她擦掉眼泪,反反复复轻哄着她。
等她不再掉眼泪,他心里才感觉好受一些。
一分一秒的这么度过,还有12个小时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嘉渔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烧。
她苏醒后,就开始不停的颤抖,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医生十足为难,就连陆时逸也浑身都出了冷汗。
这样异常于试药的发烧状况,很罕见。
一边和医生讨论嘉渔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边争分夺秒的试图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
这日下午,慕郗城紧紧地抱着她,听她在他怀里问,“郗城哥,你说,我是不是撑不住了?”
“不许胡说。”
发烧是异常症状,嘉渔自己是医生,她清楚的。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烧让她变得神志不清,有些迷蒙,她说,“时间就要到了,我忍受这些没关系的,可我再救不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抱着你,我们在一起。”
他和她同躺在病牀上,将她搂进怀里的那一刻。
嘉渔原本的不安情绪躁动突然平静,觉得未来生死,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嘉渔的身子原本很冰,在这一刻因为高烧变得无比的烫。
她将头靠在慕郗城的胸膛上,和他十指相扣,“郗城哥,你和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已经很久再没有听你说过。”
苍白的手臂,露出青色的血管,他看着她,两天都不到的时间里,她像是在一瞬间就憔悴了下去。
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将她一个常人折磨的脱了形。
他和她说她小时候刚念书时候的事情,后来感觉她抖得厉害,又抱着她紧了紧。
嘉渔陷入了无休止的昏迷,她只是孩子气的说着,“冷,郗城哥,我好冷,你抱抱我——”
“好,我抱你。”
“冷——我真的冷——”
慕郗城将相邻陪床的棉被都拿来盖在她身上,搂紧她,还是听着她说冷,一颗悬着的心不断下沉——
不同于病人治疗,试药中途什么办法都没有,再注射其他药剂,只会让她身体承受的痛苦更大。
江川和陆时逸进进出出,看了她两次,都摇头,“她不能用药。只能靠嘉渔自己了。”
慕郗城只是抱着她,陪着她,等她难过说疼的时候就将她抱得更紧。
十多个小时的煎熬,直到次日天亮,试药用的72个小时已经过去,可嘉渔还是在持续高烧。
72小时一到,所有医生即刻帮嘉渔检查身体。
提心吊胆整整一晚,陆时逸在拿到她的体检综合表的时候,终于安下了心。
他对慕郗城道,“试药的疫苗成功,她现在已经没有大碍。”
“为什么会高烧不退?”
叹了一口气,陆时逸说,“她心理压力太大,去找我注射针剂的那天淋了雨,全身都湿透了,有轻微的体寒,应该是导致她发高烧的缘故,已经可以开始用药,等烧退了,你就能放心了。”
这整整30个小时的经历,让慕郗城在这一刻才像是活了过来。
结果好坏都无所谓,他只要她平安。
好在,上天足够眷顾一个任性又执着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