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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电话拨了好半天,始终没有人接听。
想到那个噩梦,连翘心里突突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产生,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的拨了红刺总部值班室的电话。
好在,这次电话嘟声之后不过两秒,就有人接了起来。
“喂,你好!”
深呼了一口气,连翘尽量压抑着自己狂乱的情绪,将出口的话问得平静而婉转。
“麻烦你,我找一下邢烈火。”
能够直呼邢烈火名讳的女人实在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就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下一秒,电话那头的战士公式化的声音立马就轻缓了下来。
“哦,是嫂子吧?老大昨晚上去机场了,现在不在总部。你可以打他的手机。”
去机场了?!
他去机场还能干嘛,难不成是真的要走?
脑子里一阵激灵,她不期然的就与那个梦挂上了勾,心里更是纠结万分,悻悻然说了句‘谢谢’之后便挂断了电话,好半晌儿回不过神来。
按理说,火哥昨晚上去机场,如果是要走不可能不和她说一声儿啊?!
如果他不走,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啊?!
丫的,真是奇怪了。
扭头望了望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凌晨六点了。
到底什么情况?
现在的心情下,她再没有半点儿睡意了。慢腾腾地踱到窗户跟前儿,拉开了窗帘,望着窗外黑洞洞的天气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暴雨噼啪作响地扫荡着景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沉重,还是沉重,沉下去就没法儿提起来的重量。
大自然,多大的威力,人力在它的面前,渺小得简直不值一提。
她无奈又无助地杵在那儿好一会儿,又起身找了本儿孕儿书籍来看,瞪着书页儿老半天,一个字都没往脑子子装。
坐也不安,站也不安,似乎火哥不在,事事都不安。
男人和女人,一旦爱上了,相处久了,便成了彼此生活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如果哪一天,某一部分没在身边儿,另一部分就会像她现在这样儿,整个儿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飘的,心没着没落的。
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卧室的座机电话终于响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哪个时刻有过这样的感受,那单调的铃声,竟然也会是如此的动听。
不过一瞬间,她就欢快了起来。
将电话接起来一听,果然是火哥。
一个人的空间里,很是安静。当听筒里传来他低哑又磁性的嗓音时,连翘觉得今儿尤其的好听又性感,可是,仔细听又似乎带着一丝疲惫。
“连翘,我听值班室的接线员儿说,你找过我?”
“嗯,我就是问问,你还好吧?”
“好。”他沉声答道,不等她再问,接着便解释道:“昨晚上临时有点事儿,怕吵到你睡觉,就没给你打电话。”
“唔……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略略放下心来,连翘随口又问:“火哥,你不会去抗洪前线吧?”
“现在不会,接下来得看形势。”
“哦。”
说完,那边儿沉默了。
不知道为啥,这样儿的对话让连翘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以前火哥忙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是很少这么闷声闷气的,似乎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似的。
女人的心,总是敏感的。
攥着电话线儿,她撅着嘴便问出了口:“火哥,你昨晚没回家,我想你了,你没想我么?”
“想。”
淡淡的一个字,回答得到是蛮快。
可是连翘心里莫名的抽了抽,觉得有些生硬了,下一秒,又替他找到了答案,大概是他真的太忙太累了吧!毕竟前方数几十万官兵在抢险,这时候他应该也没什么心情谈情说爱。
于是,她释然。
轻声笑了笑,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忙完就回来了,你注意身体,不要担心我。”
“哦,火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总忙总忙,忘记吃饭什么的。”
“知道了。”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在连翘在猜测他还在不在电话那边儿时候,他似乎微叹了口气,磁性深沉的嗓子里多了一些化不开的情感。
“连翘,让你担心了,你怀着孩子,再去睡一觉,乖,听话!”
“睡不着。”连翘实话实说。
他不在家,又做了一个怪怪的噩梦,听着他别别扭扭的说话,心忐忑不安之下,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过了好久好久,男人又开口了。
“连翘,我也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蛮认真地说想她,连翘竟然觉得脸热了热。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一般很少说想啊念啊的肉麻话,而她一直盼望的爱字更是绝口不提。
她心里挺喜欢。
然而,凭着对他的了解,好知道,这家伙心里藏了事情。
于是,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在空中电波的隐形传递中,两个人各怀着心事,呼吸间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又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那边儿似乎是忙碌起来,互道再见便挂了电话。
而这时候,天儿还没亮透,黑幕里的暴夜清晨,反常得像一只呲牙咧嘴的怪兽,刺挠得连翘心里五味陈杂,翻来覆去琢磨不透。
暴雨,持续的下着。
天亮不久,当景里的大门口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时,连翘着实兴奋得不行了。
火哥,回来了!
极快地披上一件衣服,他直接往睡衣外面一套就不顾形象的下了楼,随手捞了一把雨伞蹦跶了出去,完全顾不得自己还怀着身孕,换了双鞋便直接推开门撑了伞冲入了雨雾之中。
等待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她的思念过程。
在思念的煎熬下,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她的动作特别的急切,因为噩梦带来的强烈心里暗示和不安感让她非得第一时间见到他才安下心来。
暴雨击打在伞顶,那升腾着的雨雾几乎迷住了她的眼,远远地,当她看到从大门口驶过来的车时,杵在雨地里,竟然半晌儿都不会动弹了。
不是火哥,不是火哥。
“连子,连子……”
从车上撑着雨伞抱着卫舒子下来的舒爽,一连叫了她好多声儿都没有动静儿,不由得有些焦急。
“干妈——干妈——”
当卫舒子奶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连翘才终于有了点儿反应。
她回过神看着站在雨里的一大一小,唇角牵起了一丝笑容来,赶紧接过舒爽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东西,“爽妞儿,这么大的雨,你们娘俩怎么来了?这都带些什么东西啊?赶紧进屋,一会该把孩子淋坏了。”
在巨大的雨声冲击下,她的声音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听不出来半点儿焦灼的情绪。
一边儿抱着儿子往屋里跑,舒爽一边儿打趣她。
“呵,你还知道下着这么大的雨啊,你没事儿跑出来干嘛?欢迎我也不用这么热情吧?让我心里多过意不去。”
雨幕之中,两个人相视着笑了笑,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将雨伞收拢放在门边儿,连翘推开大门儿,别扭的牵了牵唇角。
“当然得热情了,你谁啊,你不是敌敌畏么?”
“靠,损我呢?!还是赞扬我呢!也,看样子是你家的没回来,丫的,着急了吧?”不得不说,舒爽还真是连翘肚子里的那玩意儿,十来年的感情了,实在太过了解。
连翘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回过头来望着她笑了,“算你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因为我知道你啊,对我可没有那么稀罕。”
说完,舒爽笑着拍了拍怀里卫舒子的小屁股。
“上去找姐姐玩儿去。”
一听这话,卫舒子立马像条小泥鳅似的从妈妈怀里滑了下来,顺着楼道便往楼上溜了上去,一边儿跑一边儿大声开心地叫‘姐姐,三七姐姐’。
“你姐姐是个懒鬼,今儿周天,还没起床呢。”连翘笑着说。
说完,又转过身来望着神色不明的爽妞儿,“你可没有这么早到我家的记录,这是有啥事儿?”
“嘿,这不是卫舒子要找姐姐玩呗。”
眼睛微微一闪,爽妞儿似乎有些踌躇,欲言又止地笑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提着伞柄将雨伞放在连翘放伞的地方。
说得挺像的,可是连翘知道,这绝对不是主要的原因。
怎么着都周期性抽风啊?一个二个的神经兮兮的。
“到底啥事儿啊?”
“在家里有些不自在,过来找你聊聊天,解解闷儿。”
瞪了她一眼,连翘没好气,“我又不是三陪。”
“对,你是我的五陪,陪吃,陪睡,陪玩,陪聊,陪一切可陪之事。”爽妞儿嘴里说得像是在讲笑话,可是她脸上半点儿笑的痕迹都没有,眸底深处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明若暗的难过。
连翘直翻白眼儿,“老实说,为了卫燎?”
每每说起卫燎,舒爽的神经多少都是有点儿不自然的,但话里到是没有半丝儿回避的样子。
“呵,关他啥事儿啊。他今早上飞WH了。”
卫燎早上飞WH了,机场?!
那是不是说白,火哥昨晚上去机场是送卫燎的?
WH是荆江沿岸的省会城市,是抗洪抢险需要优先保障的城市,这么说卫大少爷是抗洪救灾去了。
想当然的,她直接就认定了爽妞儿过来是因为卫燎走了,又因为知道了火哥的行踪落下块儿石头,心情放松了不少,劝慰道:
“你啊,也别太担心了,几十万部队开过去了,他肯定没啥事儿。”
“我干嘛要担心他啊?”
舒爽喃喃地说着,话没说完,噼啪一声——
又是一声惊雷响过。
连翘望着窗外满是雨雾的天际,真心觉昨让人肝儿都在颤。天有不测风云,人生短短,何必太计较那么多呢?这么一想,再望着舒爽时,她的话就更有针对性了。
“你啊,也别口是心非了,这次等他回来,好好在一起吧,至于他老妈的事儿,两个人商量着来,该怎么解决还怎么解决。”
说完,起身去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舒爽,一杯握在手里,晃荡着,也不喝。
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舒爽轻轻啜饮了一口,望了她好一会儿,才有些难此启齿地踌躇着说。
“连子,我还有件事儿,要拜托你……”
连翘轻声一笑,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啥事儿啊?说得这么严肃。”
“我想让你替我照顾几天卫舒子。”
“啊,你要干嘛去?”
这次,连翘真的震惊了。
她是知道的,打从卫舒子出生到现在,爽妞儿自个儿带着从来离过手,除了坐月子的时候请了个月嫂,后面几乎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她自己包揽的。
产假结束后开始上班,她虽然接受了卫燎的建议请了个育婴师专门照看孩子,但只要她有时间,凡是涉及到儿子的事儿,她都是亲力亲为,为此卫燎还经常和儿子吃醋闹情绪。
这么宝贝儿子的一个人,为什么这种时候想到把卫舒子交给她照顾?
捧着水杯再次喝了一口,舒爽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勉强地笑着望她。
“国内的媒体在WH那边儿有一个联络站,我们报社要派一个中层干部过去坐镇,我被挑中了……”
说到这儿,她又顿住了。
但是不用再说,连翘也都明白了,挑了挑眉瞪她:“丫的,你还想做先锋模范带头人呢?还是因为卫队在那边儿?”
“嗤……我是迫于无奈,跟他没有关系!社里挑了我,我有啥办法?服从命令呗!”
瞥了她一眼,连翘问,“怎么会挑中了你?你孩子还这么小呢?”
“呵呵,这是锻炼,也是机会么。”
很明显,她的话说得很勉强。
事实的真相肯定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但她既然没有说,她也不便问,不过,话里话外便有了些许叹息。
“爽妞儿,今年的抗洪救灾可不是个短线儿任务,现在这情形你也都瞧见了,这洪涝眼看是刹不住车了,部队都投进去几十万人在抢险,哪能是几天能结束的?”
盯着窗外,舒爽呆了片刻,又失笑不已,“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这事儿刚开始提起的时候,社里就准备派我过去的,说是要多历练年轻的中层干部,我没同意,然后才无奈派了别人。现在派过去那个人家里老娘死了,得回来奔丧,我要再不顶上去,就说不过去了……可是,孩子我交给谁都不放心,连子,只有你……”
望着爽妞儿脸上的无奈和无助,连翘拧紧了眉头揽住她的肩膀。
“我当然没问题,反正我现在都闲着,专职家庭主妇,就是我干儿子太遭罪了吧?爹妈都不在身边儿,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
手心攥起,舒爽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军人么,这也是正常的,尤其是双军人的子女,就更正常了……”
心里梗了梗,连翘还想说点儿觉得不公平的话。
但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老实说,今年这洪涝灾害还真是难得一遇的,电视里每天的滚动新闻都在播这个。哪个城市又危险了,哪个堤坝又决口了,要不然就是哪个村庄又发现了有多少灾民需要转移。
在无数个镜头儿跟前,几乎都是解X军在矫健救灾的身影,他们啃着饼干,就着矿泉水,扛着沙石包,这累这苦就不说,说不定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谁都是爹娘生养的,谁的家里都有亲人在惦记,谁又该去,谁又不该去呢?
如果没有怀孕,她觉着自己说不定也会申请去抗洪一线的。
更何况,事情到了如今这份儿上了,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让爽妞儿放宽心走。于是,她轻松地左右扣着自己的手指,笑着打趣说:
“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儿子的。不过,要是等你回来,他不要认你这个妈了,只认我当妈,你可别怪我啊,我啊,白捡一儿子。”
咳!
一听这话,爽妞儿控制不住咳了一声儿。似乎是被刚入口的水给呛到了,一直咳,咳得泪水都差点儿冒出来。
连翘替她顺着背,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咳嗽。
然后,她不期然地抹了抹脸儿,“连子,好姐妹儿,多的咱就不说了,说谢谢太矫情,你的情意姐妹都记住了。”
“甭扯废话,应该的。”连翘笑着瞪她,有若有所指地说,“你和卫队吧,还真是天生的一家人。你瞧,你去抗洪,他也去抗洪,多有缘分啦?”
“啥缘分啊,我是被迫的,他是政治觉悟高,自己强烈要求上前线的。我跟他,能一样么?”
“啊哦,我说,他不是因为你要去,才申请的吧?”
“他不知道我要去,我没说。”
回答完她的话,舒爽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又怔怔望向了卫舒子跑上去的那个楼梯口,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恋恋不舍的视线,站起身来,将手按在连翘的肩膀上。
“我得走了,连子。我就不给孩子说了,免得他知道我走要哭闹,剩下的事儿,就麻烦你了,那几包东西,都是他的衣物,我都拿过来了——”
见到她眼眶泛红,连翘鼻子也有些酸,“傻不傻啊,别说这种话,一路顺风。”
敛了敛神色,她说话的时候也跟着站起身要送她,却被舒爽给挡了回来,按坐在沙发上。
“别送,我自己走,咱俩又不是情儿,呵呵。你送我,我会哭的。”
眼看舒爽的泪水已经忍不住了,连翘挥了挥手,别开脸去。
“好,不送就不送,丫的,赶紧滚蛋。”
说得蛮轻松的,但是连翘心里可不轻松。
望着爽妞儿离去的背影和耸动着的肩膀,她心里的纠结不会比离开儿子的爽妞儿少一丝一毫。
这一去荆江地区,也不知道他们啥时候才能回来,帮人带儿子可和带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不仅仅是责任,还有朋友的信任和嘱托。
这事儿,真难办。
不过,自己过得幸福的女人,一般都希望自己身边的闺蜜姐妹们都得到幸福,连翘现在的想法也就这样儿。
她甚至暗暗忖度和祈祷着,希望能按照言情小说里的套路发展,希望爽妞儿和卫队在那个洪水滔天的荆江边上,跨过彼此心里的那道坎儿,重新谱写一曲崭新的夏季恋歌!
——★——
这天,整个白天,火哥都没有回来,连翘心里惴惴的。
还得带着笑脸儿不时的回答卫舒子一遍一遍追问母亲的各种问题,好在有三七陪着,白天的时候小家伙还挺好带的,有玩具有姐姐,笑得咯咯的也就忘了那回事儿。
傍晚的时候,时断时续,时大时小的雨终于小了一些,不过沥沥淅淅的样子,似乎没完没了,看得人心里又烦躁又膈应。
细雨里,挽着手的小久和谢铭诚一起回来了。
两个人撑着一柄雨伞,小久姑娘被谢大队长紧紧地护在自己的怀里,脸上都带着同样的温暖和幸福的笑容,看得连翘阴郁了一天的心晴朗了不少。
她也替他俩感到高兴。
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是世界上最让人感动的事儿了。
“嫂子,想起你了——”
一进屋,幸福的小久姑娘就给了连翘一个大大的拥抱,那副喜逐颜开的样子一看就是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了。
“姑姑,你别摇坏了我弟弟……”
站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支卡宾枪的三七小美妞将枪口对准了小久,这话说得可严肃了。
每次她去缠着老妈,就会被老爸警告,借口都是一样一样的,小心摇坏了弟弟。所以,见到姑姑去抱着老妈,小丫头随口就活学活用了。
“行,行,不碰你妈,我来摇你!”
小久姑娘的心情显然是相当飞扬的,笑着冲过去抱住三七的身体就绕了好大一圈儿,开心得三七咯咯直笑。姑侄两个人笑闹成了一团,歪倒在沙发上。
感染了这情绪,大家伙儿都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玩了好一会儿,小久才喘着气儿直起身来,搂着三七坐在腿上,转过头来笑问连翘。
“我妈和我大哥呢?还没回来啊?”
“老太太在屋里呢,你大哥还没有回来。”
见嫂子眼睛有些飘,小久笑着安慰:“他们部队特忙,这几天我住在那儿,压根儿就没见到他们歇过气儿,当兵的啊,还真是是不容易,有战没战都得备着。”
“姑姑,羞羞脸儿!”
手指在自己脸蛋上做羞羞状,三七又冲小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那意思是说,她住在谢铭诚那儿——
小丫头……
眼看姑姑的大拳头立马就要压到,三七立马施展出高超的迷踪幻影步,一溜烟儿地逃窜了出去,惹得小卫舒子也开心不已,跟着她屁股后边儿又跑又追。
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到外面的汽车喇叭声,正跑到门口的三七直接就奔了出去。
“哦,哦,我爸爸回来了——”
“别跑出去,小心淋雨。”
连翘的尾音还没落下,小丫头连影子都没有了。
这回一定是火哥回来了,心里开心之余,她过去将卫舒子拉回到沙发上继续玩姐姐的玩具。
等三七再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火哥的怀里,双手揽着老爸的脖子,她脸上笑容可得意了。可是,刚才还笑得好好的卫舒了,见到这情形便埋下了小脑袋,低着头鼓弄手里的玩具,不吭气儿了。
火锅同志是那种特别有存在感的男人,他这一进门儿,高大挺拔的身影往里一站,那气势便不同凡响。可是他一脸凝重的脸上,神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连翘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的表情,心里下意识地微微一敛,仔细打量他的眸色,却又看不出个道道儿来。
搂了搂卫舒子,她没有说话。
见到老大回来,谢铭诚憨直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腾’地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招呼,就差立正敬礼了。
“老大,回来了!”
“嗯。”
点了点头,邢爷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三七放了下来,他好像特别累似的端坐在沙发上,半晌没有再动弹,也没有说话。
咦,咋了这是……
抿着唇拉了谢铭诚坐下,小久姑娘将视线转到自家大哥身上,开心地打趣儿。
“哟,大忙人,你这是咋了?”
揉了揉太阳穴,邢爷面色始终平静。
“没什么,有点儿累。”
除了连翘,大家也都没有太在意。
不过,即便瞧出他不对劲儿,有小久他俩在家里,连翘也得把话憋在心里不能问,只是随意笑笑关心地叮嘱他。
“马上就要开饭了,吃完饭赶紧上去睡,一看你就是缺睡。”
扯了扯唇角,火哥望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神里有着难以窥视的情绪。
……
家里人多热闹,三七小丫头可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摇着小久的胳膊,她端着脸像个大人。
“姑姑,你跟我姑父啥时候结婚啊?”
小久在家的时候就知道这恶魔小侄女儿嘴上的厉害,一听这话,狠狠地在她头上敲了敲,先声夺人。
“没大没小的,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吗,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找你麻烦呢。”
抿嘴,三柒无辜地眨眼睛,“啥事儿啊姑姑,我冤枉,人家关心你嘛。”
瞪她一眼,小久提醒,“我小时候的照片,你给谁啦?”
“没有啊,有么?好像真没有……”
说完,见姑姑直接就拉开了要收拾自己的架势,三七小美妞举手投降了,撇着小嘴巴说得贼可怜。
“我错了,姑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欺负我了,你瞧瞧我多可怜啊!”
见到她调皮捣蛋的样子,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趁这个机会,一直傻乐着没吭声儿的谢铭诚挑开了话匣,“老大,我俩商量过了,等抗洪的事儿告一段落,就开始准备……”
一听这话,小久立马像被人踩中了小尾巴,小媳妇儿似的,羞涩地埋下了头,她不好意思了。
可是,火哥竟然反常得半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状,连翘尴尬地笑着唤他,递过去的眼神儿满是提醒。
“火哥,谢队问你话呢?”
“嗯,你们定就行了。”
像是刚遨游了一圈天际回来的,邢爷拉回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默不作声。
原本好好的事儿被他这么一冷场,大家都是丈二的和尚,实在摸不着头脑了,连翘的眼神儿更是飞刀似的杀了过去。
这男人,到底怎么了?
“呃……”小久望着连翘无奈地摊了摊手,谢铭诚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个儿的鼻子,“反正我们也不急,一件一件办妥再说。”
连翘心里知道火哥绝对不是因为小久的事儿在那儿发闷,又怕引起谢队误会,于是挑了挑眉,轻声笑道。
“你不急,我家小久可急了,我看啊,这事儿得快,越快越好!”
“嫂子,谁急了?”
小久姑娘脸红了,瞥了谢铭诚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了对眼神儿,小久姑娘的脸儿,更加发热了起来。
连翘心里惴惴不安着,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和他们聊着。
这气氛,多少都是有些诡异的。
三七小美妞看看老爸,又看看老妈,也觉着今儿的气氛不对劲儿了。
于是,小丫头也不吵吵了,自个儿带着卫舒子玩去了。
晚餐时,一大家子人坐在桌上默默吃饭,气氛不好,大家都没有多说话,最欢脱的人就数三七了。
家里现在多出了一个比她还小的卫舒子,小丫头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似的,终于可以随便耍威风了。
可是,看着这个平日里和自己抢玩具抢零食都颇为厉害的小家伙儿,吃饭的时候也明显的沉默了,任由自个儿老妈摆弄不吭声,爱哭鬼一整天都没有哭过,三七真的讷闷了。
“小卫子,你怎么回事了,一碗饭现在还没扒完,我等着你玩游戏呢?”
平时在景里,卫舒子是从来都很开心的,今儿一直就这样别别扭扭的,低眉顺眼儿像个可怜虫似的。
听到三七问他,他也不去望她,也不回答她。只是将自己小小的身体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使劲儿将连翘给她夹的菜慢慢地往小嘴里送。
都说再娇气的孩子,父母不在身边儿的时候都会特别懂事儿,这可不就是了么?
正伺候他吃饭的连翘,也有些讷闷,这时候,她突然见到这小家伙儿那泪水扒拉扒拉地直往下掉,心里一慌,赶紧抽了张餐巾纸替他抹泪,真心痛这个孩子。
“哟,儿子,这是怎么啦?怎么好好的吃饭哭了?”
默默抽泣着,卫舒子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干妈,我想我爸爸和妈妈了……他们啥时候来接我啊……”
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水顺着小脸滑下来,看着忒揪人的心脏。
卫舒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长得特别像卫燎,鼻子和嘴怎么看又怎么像舒爽,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综合体,这时候瞧着这孩子,想着他在抗洪前线的父母,几个大人瞬时就沉默了。
心揪得不行,连翘小心翼翼地俯下头去望着他,柔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轻声哄着说。
“乖儿子,咱不哭啊,男子汉可不能哭。爸爸妈妈啊,他们有工作要做,过些天就回来了。妈妈说了,只要儿子听话,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玩具……要什么买什么……”
怯怯地抹了抹眼泪,卫舒子奶气奶气的小声儿有些颤,“干妈,是不是我的爸爸和妈妈都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总哭,他们就都不要我了……”
他小脸蛋儿上的表情,又害怕又怯懦,看得大家伙儿都心疼不已。
叹气声,难过的气氛,再次沉重。
连翘眨了眨眼睛,鼻子太酸了,“傻瓜,怎么会,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就是爸爸和妈妈了……”
拼命扁着嘴巴不让泪水掉下来,这小家伙微微仰着脑袋,紧紧攥住了连翘的衣袖,吸着小鼻子抽抽泣泣地说:“干妈,求求你帮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就说我以后都乖乖的,再也不哭鼻子了……我要做男子汉……我不想他们分开……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连翘终于忍不住了,差点儿眼泪就往下飙,赶紧别过头去用纸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卫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轻轻拍他背,一句一句耐心地解释着,安慰着。
心,愈得揪得痛。
看着这平时娇气得不成样子的孩子,还不懂得世事有多么坎坷,却不得不离开父母独自跟着别人生活,即便她对他再好,也不是亲妈啊。
她真的忒不忍心了,心里忖着等这次舒爽回来,用绑的也得把她和卫燎给绑在一块儿。
她如是想。
好一会儿,才将怀里的小泪人儿拉出来,替他擦干泪水,微笑着温声劝说。
“他们啊,是那么那么的爱卫舒了。只要卫舒子乖乖的,爸爸妈妈回来看到一定很开心,很开心。他们就能又在一块儿了,你要好好表现哦……”
“干妈……我一定乖乖的……”小脸蛋儿上是强装着的坚强,卫舒子抽泣着说,红红的眼圈儿看得人可不忍心。
桌子上的女人,眼底都浮动着泪水。
桌子上的男人,故作镇定的外表下,心都软成了一团棉花。
长叹了口气,邢爷在小家伙的肩膀上拍了拍,声音有些沉重。
“好样子,干爹就喜欢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