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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车上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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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实验楼, 沈青轻轻巧巧地挣开了雷震东搭在她腰上的手,扭过了头,完全不复人在实验室时的温柔和顺:“你怎么来了?”

    前脚何教授过来参观实验室, 后脚他就急吼吼地跑过来。当是狗撒尿宣布地盘呢?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这么闲啊!

    雷震东眼睛睁得抬头纹都出来了, 双手上举,做了个求饶的动作, 又无辜又无助:“沈主任, 您先上车行吗?咱们有话好好说。”

    呵, 男人的车就相当于贼船, 跟男人的房间是一个道理,能随便乱进吗?沈青斜了他一眼, 不动如山。

    迎面走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主任教授,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大家齐心协力地无视了前面这对面孔熟悉的男女的存在,目不斜视地围着中心对象往另一栋实验楼走:“何教授, 这边请。这栋实验楼是我们今年刚投入使用的。”

    沈青掐死雷震东的心都有了。别看这帮人一个个表情端庄又严肃,嘴上一句话不说, 心里头不知道能编出多少小剧场呢!从医的全都是段子手,拿手术刀的尤甚, 个个想象力丰富,八卦狗血热情高昂。

    这新欢旧爱齐聚一堂,两男一女遥遥相望, 真是热闹又欢畅。这么好的素材, 连她都不好意思放过!

    沈青不得不端正了面容, 弯了腰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驾驶座。人从雷震东扶着副驾驶座的手擦过去的时候,她终究没忍住,不小心踩了一下雷震东的脚,又咬牙切齿地抱怨了一句:“雷震东,你就不能做点儿正经事吗?”

    赵建国都找了她特地来警告,可见就连省人医的事情,他还没摘干净呢。倒是有功夫来吃这种干醋。

    “挺正经的,我真是正正经经。”雷震东笑容满面地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我跟他没关系!”话一出口,沈青就知道坏了。

    雷震东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了,连连附和:“我知道。”

    沈青没好气:“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跑来干嘛,就不能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火烧眉毛了,他还没个正行。

    这男人怎么这样不靠谱啊。亏得她还替他担心了一整天,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谁啊,他们都离婚了。

    雷震东摸着鼻子点火,嘿嘿地笑:“我这不是将功赎罪来着,给老三好好好烧一回纸钱。”

    沈青冷下了脸:“雷震东,我们都离婚了,你就不能老实跟我讲话?”

    今天的确是少阳的祭日,可是之前他们从来没就这件事通过气。即便借雷震东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贸贸然踩地雷。她还怀着孩子呢,他怎么不怕刺激了她的情绪?

    雷震东看她变脸就腿软。现在青青剪了短头发以后,连气势都不一样了。他赶紧发动车子,防止沈主任一怒之下直接开门走人:“我这不是看你怀着孕,怕吓到你么。那个,关珊出来了。”

    沈青一时间没听明白:“什么山?谁出山了?”

    雷震东苦笑,愈发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在外头。就她这没提防心的性子,真是处处有危险。他强调了一遍:“关珊,关美云的那个女儿。”

    沈青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十分不满:“这么快就出来了啊,难道不应该强制戒.毒两年吗?”

    “强制三个月的时间满了,后面转社区监督吧。”

    沈青侧过头去看他:“真讨厌,这人肯定又要闹,烦死人了。哎,别打岔,那跟你跑过来有什么关系?”

    雷震东简直要苦笑,他叹了口气:“人家对你恋恋不忘,一出来没干别的,就直接冲实验室来了。”

    沈青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看雷震东:“她想干嘛啊,到现在官司不是还没宣判么。她占得便宜还少啊!”

    “我也想知道她的打算啊,我这不就跟来了么。”

    沈青冷笑:“哟,合着我是自作多情了。雷总您不用这时候讲究绅士风度。你可接错对象了,人家在后头呢。”说着,她努嘴示意后视镜里头那个形迹鬼祟的女人。

    在医院干久了,连瘾.君子都能一眼看出来不对劲。说她疑邻盗斧也好,先入为主也罢,骗杜.冷.丁的都这么鬼鬼祟祟。

    雷震东一阵心猿意马,看着她嘟起的嘴巴就想把人摁在怀里头亲。青青多香啊,嘴巴多软多甜啊,隔着几天没见到人,他的心就跟猫爪子挠一样。

    雷总大着狗胆越过了操纵杆,在沈主任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你能不能有点儿良心啊,我魂都吓飞了。”

    他看着手机定位示意青青人去了实验楼,再听小蒋汇报说关珊直接奔南省大学医学院去了,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差点儿没出车祸。

    雷震东到现在都记得妻子鲜血淋漓的脸。青青这么傲的性子,在谁面前弯过膝盖。这个关珊就是愣把她逼到了那份上。这个关珊就是个疯子,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

    沈青直接一掌拍飞了雷震东的禄山爪。这人明摆着心怀不轨,拍了她的手背还不离开,一只爪子在她手上摸来摸去的,到底想干嘛啊!

    “雷总,你想多了,她根本就没在我面前出现。”按照关珊的个性,就是有雷震东在自己身边,她起码也要扑上来抓破自己的脸。关珊的目的压根不是为了钱,她一心想杀了自己给她妈赔命。

    雷震东摊手:“我也没想到啊,谁知道她竟然是去你隔壁领实验对象补助款的。哎,沈主任,不是我说啊。你们这是什么医学实验,瘾.君子的戒.□□物人体服用实验?如果不是的话,那你们的实验对象也太不讲究了吧。”

    “你以为实验对象好招募啊,难得很呢。”沈青一阵气恼,思维倒是还在线,“应该不是她本人,她应该是替付强来领补助款的。你说他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她无意间看到隔壁实验室的实验对象补助发放名单时,差点儿没气晕,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钱给这种人有什么意义!除了拿去买毒.品,她还会做其他事吗?”沈青气鼓鼓地撇过脸去,盯着外头的风景生闷气。

    雷震东无奈,又伸出了禄山爪摸沈主任的胳膊顺气。

    “别碰我,开你的车去!”沈青身子一扭,避开了雷震东的手。

    雷总的心跟着手一块儿落下,空荡荡,好生惆怅。

    “不生气了,啊,咱跟这种人不值当生气。”

    沈青的注意力还在防毒禁毒上,一本正经地提出意见:“这样的人就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重复抽查尿检,保准有三分之一能再被带回去继续强制!”

    瘾.君子的复吸率高的吓人,他们其中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戒不掉无比痛苦。但也有为数不少的对象压根就没想过戒.毒。

    筱雅有同学在戒.毒医院工作,跟他们聊天时就提到过,很多人是为了逃避强制管制戒.毒,躲到医院里头去,先调理一下被毒.品摧残的身体,出去好接着吸。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雷震东一向追求进步,不甘心地再一次伸手爪子,偷偷摸摸地又爬上了沈主任的肩膀:“没错,就是让有些人钻了空子。毒.贩子害了吸.毒的,反过来吸.毒的对社会危害不更大吗。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啊。”

    沈青还想再抖动肩膀,雷震东在边上煞有介事的大呼小叫:“哎哟,沈主任,我正开着车呢。”

    “你开着车就不能好好开车啊!”沈青瞪眼,皱着眉头伸手要把这只咸猪手丢边上去。

    却被对方反握在掌心中,雷震东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你就让我抓会儿呗,我到现在心还没落到实处呢。你不能老这么吓我,据说吓多了会得心脏病。”

    沈青有些尴尬:“你别闹了,行吗,雷震东,我们离婚了。”

    雷震东一点儿也不心虚:“离婚了不还是朋友么,握手是最基本的礼节。对了,还有拥抱也是。”

    “你怎么不说,按照西方模式,接吻也算呢。”沈青似笑非笑,“那我现在就找个朋友执行一套礼节!”

    “敢!我剁了他的狗爪子!”

    “我先剁了你的!”沈青狠狠地拍下了他的手,没好气地盯着车顶,仿佛上头开出了一朵花,“雷震东,你认清现实行不行啊?”

    雷总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手背上清晰地红了一片。青青今天中午饭应该吃的不少,明显手上很有力气。

    “我这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嘛。”

    那明明白白的手指头印子,齐齐整整的五根,愣是连大拇指跟小指头都没落下。

    前面碰上了下班高峰期,进入大塞车模式。雷震东心虚地不敢看沈青人,只朝着外头瞥。隔壁车道副驾驶座上的窗户摇下了,坐着的人朝他招手示意。

    他一见对方的脸,立刻也下了车窗,冲对方笑:“辛医生,尊夫人驾车接您呢?”

    刚入夏那会儿,辛子墨开车的时候喝了瓶藿香正气水,然后被交警拦下了。对着酒精检测仪一吹气,好家伙,直接飙到了醉驾的标准。执行的民警还特别的耿直,完全不理会辛少找人打的招呼,愣是扣了分罚了款还直接扣了他半年的驾照。

    因为这个,辛子墨彻底沦为朋友圈的笑话。堂堂一个主治医生,居然不知道藿香正气水的辅料是酒精。真是丢了医学界的脸,完全可以开除出大家的圈子。

    沈青私底下跟雷震东暗戳戳地背着人讲过小话。辛子墨才不是喝藿香正气水被当成酒驾的呢。这纯属于污蔑刚正不阿的交警同志。喝了藿香正气水,一般十分钟再吹气,酒精检测仪就显示浓度已经归零了。

    酒驾的判罚标准严格的很,第一次吹气阳性就再等十分钟吹,还是阳性的话,司机会被交警押到医院抽血查酒精浓度。

    一瓶藿香正气水根本没能耐让血液酒精浓度飚上去。

    辛子墨就是喝了酒不好意思承认!

    雷震东见到辛医生就有种微妙的愉悦感。他家青青从来只会在他面前叽叽咕咕地说这些八卦。人家看青青就是云端上的小仙女,一点儿都不接地气。他把仙女娶回了家过日子。

    辛子墨也不生气雷震东的调侃,只一双灵活过度的眼睛越过驾驶座,专门盯着副驾驶座上的人看,语气意味深长:“哟,雷总您又当司机,接我们沈主任下班?您这样的,可真是增加我们男同胞的压力啊。”

    “可不是嘛,现在生意不好做,他深觉压力山大。我对着镜子拾掇了一回自己,觉得还是重出江湖,靠沈主任包养我比较有前途。我总得买一送一,身心如一,服务到家。”

    沈青简直要翻白眼,她就知道雷震东不要脸,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辛子墨似笑非笑:“哟,我这可是长见识了。雷总跟沈主任是打算从夫妻模式过度到情人模式吗?”

    雷震东笑容不改,陪着他耍花腔:“两口子感情要保鲜,就得时时刻刻有刺激感,要促进血液流动。”

    辛子墨拱手:“还是你们村的人会玩,我老了,跟不上你们的节奏。沈主任,这刺激得开心吗?”

    沈青不提防被点了名,也转过脸冲着辛子墨皮笑肉不笑:“辛医生,您这是回家带孩子去?”

    一奶爸还这么八卦,她真担心他家的孩子被养歪了。

    辛子墨“哈哈哈哈”的干笑,突然间身子往后一仰,座椅朝前头奔了。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看手握方向盘的女人:“你干什么呢,一声招呼不打的。”

    辛夫人冷笑:“您就是招呼打的太多了。没看到人家雷总已经恨不得下车把你撵走了么。”

    “肤浅!”辛子墨摸着下巴装深沉,“我告诉你,雷震东巴不得我跟他鬼扯一路呢。”

    看看这两口子的状态,很有问题,很有内容可以挖掘。

    “关你屁事,就你事多!”

    被丢下的车子上,同样是夫人不高兴,沈青埋怨雷震东:“你跟他扯什么啊,辛子墨知道我们离婚了,你还装什么装。”

    “谁装了,没装,我不承认夫妻模式转换了嘛。”雷震东言不由衷。

    辛子墨那小子,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不行,他要大嘴巴传出去的话,这得有多少狂蜂浪蝶扑上来,觊觎青青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得让他把嘴巴闭牢了,千万别多事。

    “滚!”沈青在后视镜里头瞪眼,“谁跟你情人模式!你自己找去。”

    雷震东唉声叹气:“这事儿有点艰难。你看吧,人往高处走,这起点太高,后面就只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沈主任,我找不到更好的。”

    “无聊!”前面又碰到了红灯,沈青不自在地撇过脸去,只盯着外头的广玉兰树发呆。大棵的乔木,绿叶肥厚宽阔,花大如荷,隔着车窗似乎都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沈青都将它误当成合欢。她明明知道合欢花长什么样,毛茸茸的跟刷子一样。可是见到雷震东房子所在小区种植的广玉兰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认为是合欢。

    为着这个,雷震东一路从小区大门笑到了家,进了院子门就一把抱住她送上了床,扒了衣服扑上去狠狠一顿揉搓。

    为什么沈医生会以为是合欢花啊,当然是意有所指。合欢合欢,不合到一起,还怎么欢。就是要严丝合缝,这才能欢乐无边。他得身体力行,好好实践合欢的真谛。

    就没见他有个正行,知道要脸的时候。

    沈青五味陈杂,咬着嘴唇,偷偷从后视镜里头觑了男人一眼。又看手机,也不知道他手机里头藏着多少秘密瞒着她。

    反正她也不稀罕知道。

    小蒋发来了微信:“雷哥,那女的拿了钱就往老城东奔。明明她家是住在城西的。”

    雷震东笑了,摸着下巴,意味深长:“追着吧,这老城东肯定有她抓心挠肺的好东西。”

    城西这一块,这个月有个重要的会要开,治安抓的相当严。扫街巡逻的警察倒班倒得都要崩溃了,市局协调着给找了不少外援。牛鬼蛇神当然不可能瞬间改过自新,只会重新转移阵地。

    他收了手机,对着后视镜沈青没来得及躲开的视线,挑着眉毛笑得总裁酷炫狂霸拽:“沈主任是不是发现为夫又英俊了不少,心下甚为欢喜?”

    “谁看你了!”沈青今儿说话尤其冲。她没好气地又侧过了脸,然后想起来被他占了嘴上便宜,忍不住驳斥,“为夫,你为谁的夫啊,前夫兄?”

    雷震东煞有介事:“你想哪儿去了,为夫就是为人大丈夫!沈主任,不是我说你,你……”

    沈青瞪眼:“我怎么了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沈主任您神机妙算火眼金睛,说话特别有道理。”雷震东笑得一脸敦厚,又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提示有新微信。

    小蒋这回发的是语音,雷震东插上了耳机听:“哥,那个赵处长怎么也跟着啊。我还追过去吗?会不会警方有什么行动,我别给人搅黄了。”

    雷震东手指头不停:“跟着,必要的时候好好配合警察行动。”

    小蒋看着老板的回复,点点头,直接领命:“好嘞。”

    他再抬起头看前面,不由得佩服那位赵处长的身手敏捷。老刑警就是老刑警,跟着那女的背后半天,对方居然一无所觉。

    老城东是江州的旧城区,属于城市改造工程的落后分子。还没来得及拆迁重建的房舍低矮破旧,非法搭建的违章建筑就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来的程咬金,一斧头就砸在了看着的人眼里。

    夕阳西下,这个点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附近的居民下班的下班,收工的收工,就连闲在家里躲太阳的人都伸出头来吃晚饭。男女老少拥挤在各色各样的摊子边挑东西,讨价还价的巨大声响简直能把他们旁边的老房子震塌。

    赵建国艰难的行走在苍蝇哄哄的小摊子跟人群之间,不时躲避横冲直撞的大人小孩。他牢牢地缀着关珊,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白天太阳晒剩下的那点儿热度全被他的包公脸给吸走了。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关美云的这个女儿,在四通八达的老巷子里头转圈。

    小蒋不远不近晃在后头,中途还掩饰性地停下来问了回卤猪嘴的价格。他再转过头要追上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个瘦猴似的小子擦肩而过。小蒋卡住了对方的手:“兄弟,伸错兜了吧。”

    瘦猴脸色大变,随手拎起旁边一个空笸箩就往小蒋脑袋上扣。等到小蒋把人摁死在地上时,他追着的女人跟警察,全都没了身影。

    坏了!

    ……

    雷震东收回手机,摸了下鼻子,抬头冲沈青笑,“沈主任,我真觉得你特美妙。”

    最后两个字被他含在嘴巴里头,舌头卷着说出来,就跟他用舌苔摩擦着她哪儿一样。沈青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午睡时荒唐梦境的余韵一下子从尾椎骨深处被勾了出来。他的舌头有多灵活,她再清楚不过。他尝过她所有的味道。

    男女同床共枕过几年,所有的言行举动都有不一样的意味。

    那种潮湿暧昧的气氛,让干燥的车厢都跟泡进了雾气氤氲的温泉当中一样。白雾袅袅,视觉受限的情况下,身体的触觉愈发敏锐,每一根立毛肌都会竖立,泛起粟米一样的疙瘩。粗糙的舌苔扫过去的时候,压力感受器会将所有的感受传递到大脑。

    又是这种无所不在的诱惑,源源不断,绵延不绝。

    沈青猛的咬了下舌头,声音生硬了起来:“停车!我要下车了,我自己回家去。”

    “别。”雷震东伸手捉住了她作势要解安全带的手,端正了脸色,“我认真的,我们给老三好好祭祀一回吧。东西我都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