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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谦与门下弟子用足十日, 行一轮大化之法,破脉斩筋,将沐子央体内的混沌八荒之气,点滴凝聚一起, 再运气逐于体外。
接着,他再以玄阳真气复原她被摧折的筋脉。
饶是如此,也只不过是涤净她的血脉, 至于已入骨的邪气,仍是难以去除, 只能靠以后长时间的运功疏散, 才有可能完全康复。
这十日内,东方朔谦耗费真气过剧, 起身时, 整个人步履都有些不稳, 可他还待在阵中,不断思考有无更好的治疗方法。
李飞扬上前, 抱拳道:“师父请去歇息片刻,沐师妹可先交由弟子们来照顾。”
东方朔谦停顿半晌, 点了点头, 眼下无论他再做些什么, 助益也是不大。
能暂时保住她的性命, 已实属万幸。
他再替昏迷的沐子央, 仔细地按过一次脉后, 才在弟子的搀扶下, 回去自己的寝殿。
没想到夜半之时,安置沐子央的海天阁却突然有了变化。
在刻意减弱的天火光芒下,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原本褐色的瞳仁,隐隐闪过一道墨状的液体。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勉力地坐起来,观看着四周。
墨青宸在哪里?
为何他不在她的身边?
周围怎么都是东海门的师兄弟?
未多时,她环抱住自己,开始剧烈地颤抖,口中发出浓重的喘息声。
不远处陪着她的芷儿,赶紧进到阵中看她。
芷儿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阿央,你还好吗?”
沐子央偏过头,冷冷地望着她,目光中连一丝温度也没有,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芷儿一愣,可还是伸出手来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沐子央厉声问:“墨青宸呢?他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芷儿安抚道:“冥尊不在这里,他让你在琉光泽离宫休养一阵子。”
可不管芷儿跟她说些什么,她就像疯魔了般,不停地说道,要墨青宸来见她。
沐子央先是用说的,再是用叫的,最后则是不管不顾地吶喊怒吼。
终于让在歇息的东方朔谦,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从他的寝殿赶过来。
见到她时,她整个人激动不已,根本无法冷静下来,她的意志凌驾于身体,不断耗损她体内的真气。
东方朔谦没有办法,只好先点了她的穴道,令她暂时昏睡过去,又要弟子去将冥尊请来。
然而墨青宸没有出现,来的是魅姬,她替沐子央带来许多东西。
东方朔谦脸色沉郁,“冥尊为何不亲自过来?”
魅姬福了一福,“冥尊有要事在身,不刻前来,他还着令我,转交一句话给龙王,望您能好好看顾小姐。”
东方朔谦冷嗤一声,“还需要他来提醒我!”他瞇起双眼,“有何事会比阿央的生死还来得重要?他这根本是推托之辞。”
魅姬垂下眼眸,淡淡道:“冥尊日理万机,若能过来,必不会不管小姐,还请龙王莫要生气,冥尊疼爱小姐之心,绝不会比任何人少。”
东方朔谦不响,这种护主心切的话,并无实质上的意义。
魅姬离去后,他便独自来到海天阁旁的偏间,屏退众人,设下结界。
到他现在的修为,要与一人详谈,其实也无须面对面,施个千里影声术便可,但前提是那人是否愿意让他找到。
东方朔谦凝神一会儿,墨青宸那儿已传来回应。
他所在之地,彷佛是在一个极深的甬道中,看似没有尽头。
东方朔谦努力压住心中的怒火,“你人在哪里?”
墨青宸面无表情,反问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所谓何事?”
他这是明知故问,东方朔谦气极反笑,“阿央一直说要见你。”
墨青宸沉默了一会儿,语调十分平静,“她无事便好,如今冥界事务繁重,恐怕以后要麻烦你照料她。”
东方朔谦微怔,他以往从未听过,墨青宸用这般恳求的语气说话,他想了想,又问道:“当时究竟发生何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墨青宸轻描淡写地说道:“只不过是意外罢了,我在封印混沌八荒之气时,她不幸受其感染。”
东方朔谦却是一点也不信他所说的话,这样凶险的东西,莫说他会让沐子央去参与,最近也未曾听闻过,有混沌八荒之气出现的消息。
察觉到东方朔谦的疑惑,墨青宸缓缓地解释道:“规模很小,玄机门那边没有算到,我本有意教她封印的阵法,没料到一时失去控制,才让她被邪气所染。”
东方朔谦寒声道:“你为何要将这阵法教她,她还是个孩子,学这个有多么危险,你岂会不知?”
墨青宸目光转向别处,轻声道:“所以不要让她再到冥殿来了,我那里不适合她,以后就让她待在琉光泽离宫,好好地静养,如今也只有你能帮她了。”
东方朔谦不以为然道:“她还有她的师父,不只有我可以帮她。”
墨青宸脸色一变,声音冷肃,里头竟含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不要告诉炎玦,带她离开这里,最好再也不要回到瀛洲,你不是对她有情?趁这个机会,带她有多远走多远,别让炎玦找到她。”
东方朔谦听出他话里,有太多无法理解的语病在,蹙眉问道:“为什么她不能再待在瀛洲?炎玦毕竟是她的师父,我若带走她,我如何对法华门交代?”
墨青宸暗自叹息,东方朔谦与瀛洲牵连过深,他不可能放下一切,带着沐子央走。
但要说服他,并非什么难事。
墨青宸道:“她对炎玦的情意已经被他发现了,他已毫不留情地责骂过她,更命她待在冥殿,不准回去无量宫,所以我才教她阵法,想让她少受点责罚。”
这还是东方朔谦头一回知道此事。
阿央对她的师父有情?
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涩然之感。
难怪当日在议事间,炎玦会那般对待她,早知背后是这个缘故,他当下便会立即带走她。
可他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些,他这样处罚阿央,就能代表他这个师父,连一点责任也没有了吗?
“她无法见容于师门,炎玦也断不可能让她再见到你。” 墨青宸的话犹如蛊惑,声声敲入东方朔谦的耳朵里,“你愿意看她从此被炎玦禁锢在身边,永远无法得到她吗?”
东方朔谦细思半晌,冷冷地问道:“你有何必要站在我这边?”
墨青宸闻言,良久后,突然失笑一声,“炎玦那人给不了她什么,还会让她受尽折磨,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保她一世平安。”
不知何故,东方朔谦总有他将沐子央托付给自己,心里却是极为不甘的感觉,“既然阿央的师父不容她,这瀛洲之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名正言顺收留她?”
墨青宸面色沉静,淡淡道:“我要离开这里,回到冥界,自此不再过问瀛洲事......”他欲言又止,仰头看向别处,“东方朔谦,如果我是你,我会尽自己所能,让炎玦没有机会再带走她。”
东方朔谦不悦道:“我不是没有试过。”
墨青宸道:“那时不比今日,先前你求亲未果,瀛洲流言不断,但如今炎玦已知央央对他有情,再加上她身受重伤,你留她在东海门救治一段时日,往后便可藉此机会,名正言顺迎娶她为妻。
话虽如此,东方朔谦并不认为以炎玦对阿央的珍爱程度,会轻易将她拱手让人。
墨青宸见他不吭声,继续道:“若炎玦仍来硬抢,你大可用瀛洲来威胁他,就算他想将央央带走,也得顾忌自己圣尊的身分,再者,我相信时日久了以后,他也得认清事实,她的命运不是只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时,他的脸色蓦地一白,却又装作无事般,扬手要切断与东方朔谦的联系。
东方朔谦心里还有疑问,他又问道:“墨青宸,为何她一醒来,就非见你不可?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墨青宸语带讽刺道:“她被混沌八荒之气所染,神智不清,兴许她最后一个看见的人是我,所以才想找我,”他冷冷一笑,“难道她要见炎玦,你也会眼巴巴地去帮她找人来不成?”
东方朔谦被他这么一嘲讽,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问道:“墨青宸,你与阿央虽非师徒,可你照顾她那么久,这份恩情与炎玦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视你如兄,这次你要离开瀛洲,竟这般不辞而别,她若知道,必定非常难以接受。”
“混沌八荒之气越来越难以控制,我得好好思索该如何应付,她来冥界找我只会徒增危险。”墨青宸神色漠然,“这次的事情,几乎无法收拾,绝不能再有下次,从今往后,瀛洲中事,与我墨青宸无关,而冥界也与她再无牵连。”
东方朔谦倒不怀疑墨青宸的决心,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行,没有必要为了阿央说谎,另外,他也想不出,墨青宸有何理由要欺骗他。
……
当沐子央再度从昏睡中醒来,她的理智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在看到东方朔谦后,她虚弱地问道:“东方哥哥,为何我会在这里?”
东方朔谦柔声道:“你病了,所以得待在琉光泽离宫静养一阵子。”
沐子央挣扎起身,语调异常急切,“那青……墨大哥呢?他怎么没在我身边?”
“他回冥界了,他委托我照顾你,还说以后不再管瀛洲事务,不会再回来了。”东方朔谦如实跟她说,墨青宸所说过的那些话。
未曾想,沐子央听完之后,眼神瞬间暗了下来,胸口浊气一涌,便口吐鲜血,倒卧于榻。
东方朔谦心下一惊,连忙扶起她,运功为她调理。
……
往后几天,沐子央一直半梦半醒,即便在昏迷的时候,也是不断地流着眼泪,那两道长长的泪痕,印在她苍白的脸颊,彷佛与生俱来的胎记,永远不可能消散。
夜深寂静之时,她忽然转醒,缩在床榻里侧,面向墙壁,拿起墨青宸给她的铜镜,只想再看他一眼。
可另一头的墨青宸,却不愿让她再见到自己,于是铜镜里,什么也没有出现。
沐子央不知道墨青宸为何要抛弃她,难道他说永不会离开她的话,全都是假的吗?
霎时间,她对他的思念成狂。
深沉的爱意,转为无止尽的悲愤与恨意。
她的眼瞳变得极暗,一心只想去寻他,非要听他亲口给自己一个说法。
为何他在要了她之后,便狠心弃她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