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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的, 一会儿瞪大个眼睛,始终都在沉默。
她还没从刚才那一幕里面抽身出来。
当她说完那句话以后, 婶婶差点扑到她身上来, 看着这根救命稻草:“大丫, 你是说真的,明天你上王家的花轿?你记得了啊, 可别后悔,明天婶婶拉着你上王家的花轿, 你听明白了吧。”
大丫的眼神像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沉默了很久, 她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又能怎样?
孙氏充满了希望, 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就在刚才,她还以为婆婆又要来撒泼,直犯嘀咕, 婆婆这样无休止的撒泼到底有什么用处,四喜娃子肯定要造他的反的。
事实出乎她意料,秦氏上演了这么一出亲情戏码,逼得大丫不得不答应嫁去王家, 大丫面对的是奶奶准备为她赴死, 叔叔要为她坐牢的道德绑架, 这样一个丫头,哪有什么主张。顿时就慌了神,答应了。
孙氏激动的躺在榻上翻来翻去,惹的李有才好一阵埋怨:“你这疯女人,什么都如了你的意,下一步你还要怎么样?”
说实话,之前去抢老大家几个孩子的口粮他就觉得做的不对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变本加厉,真的把大丫头卖了。
李有才叹了一口气,好歹也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当年嫂子于氏生完大丫头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水灵的女人抱着个水灵的小雪团。
孙氏高兴激动之余,拢上前来摇晃着李有才:“当家的…….”
一眼道不尽万般柔情。
在李有才看来只是这个女人自作多情,刚才发的美梦被她这样一晃,散落的干干净净,气的他拿屁股对着孙氏,嘴里还嘟囔着:“老夫老妻了哪里还有做那破事的心思,睡吧睡吧,明天有的忙呐。”
孙氏空落了个没趣,絮絮叨叨的埋怨:“每回都这样说,我到底是多大年纪了这么不招你待见。”
说话间撒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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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在床上翻滚了很久,见大丫还没睡着,说道:“姐,你别操心了,明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别肿着眼睛上花轿啊。”
大丫听倒“上花轿”几个字,泪水潺潺而下,又怕妹妹听见,所以捂着嘴哭,捂着捂着终于包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声哭起来。
今天她两姐妹睡在以前的那间屋,三丫跟于氏睡在隔壁屋。
“姐。”四喜心疼起来,抱住姐姐:“姐,我不会让你嫁给老王头的,谁想的主意谁自己嫁。”
“你咋知道了?”刚才四喜没在那屋,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大丫心软,见到奶奶又是哭又是跪,心理上哪里受得了,当时就崩溃了,这会儿想起来以后的日子才是更崩溃。
“你们那屋那么大的动静,别说一个院子,隔壁都知道了吧。”
“那倒是,妹子,姐命苦,你以后要活你自己的,别受别人摆弄,你喜欢那个柱子,姐看得出来,他对你好,人也是能干的,只要能一心一意对你好,你就跟他好上吧,不知来路也比嫁个老头子强啊。”大丫想到要代替雪娟嫁给老王头,已经是受不了了,怎么办,大不了进了门一抹脖子算了,啥也不管了。
四喜抱抱姐姐:“放心,没有人逼她们借别人的下的聘,你明天自跟着宣子哥走。”
“你瞎说,王家会——”
“姐,你咋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呢,你又不是卖了死契,为什么要怕她们,你必须嫁给宣子哥,不然宣子哥也毁了,你也毁了。”
“那谁嫁去王家。”大丫还是犹豫不决。
“谁收了人家的聘礼,就嫁自己的女儿过去。”四喜翻了个身,语气相当冷淡,如果说以前还有亲情在,此刻只觉得这些人比邻居甚至陌生人还不如,她才没有大丫那般心善,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取别人的心安。
“姐,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你的错,我的错,还是娘的错?我们都没有做什么吧,之前叔那么欺负我们,我都可以忍,但是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宣子哥一辈子的幸福,我不能忍。你想想,宣子哥盼了那么久,发现自己娶回去的是雪娟他会怎样,他会疯掉的,你愿意见到他疯吗?宣子哥什么都没做错,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不是?”
大丫即使能豁出去自己一条性命,也不舍得把刘宣之搭进去,一想到他,内心那个纠结啊。
可是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奶奶和婶婶呢。
四喜握紧大丫的手,笃定的说:“明天两家人过来接亲,宣子哥会直接带你走,谅她们也不敢怎样,姐你放宽心,只管跟着他走,宣子哥快要考举人了,你不想毁了他,毁了这样一个专心待你之人,就不要听别人的,至于雪娟要怎样,我也管不着,管不了,这一切都是婶婶自找的,没人要她接王家那边的聘礼,更没人逼着她把女儿嫁去王家的。”
这一切都是孙氏自找,既然她想浑水摸鱼捡别人的便宜,也不要怪别人把事情回归到原本该有的位置。
“睡吧,姐,你安心哈,别担心那老头来闹。你想想,他又没见过你,怎会只要你嫁去他们家?于他来说,左右是娶个年轻的小姑娘回去,是你还是雪娟他哪里会挑,奶奶说那种话纯粹是为了骗你代替雪娟嫁过去而已。”
大丫哪里能安静的下来,家里弥散着下午宾客散走后的酒肉味儿,脑子里面散发着奶奶歇斯底里的哭泣声和婶婶的恳求之声,老王家真的只要一个女儿嫁过去就行了?
她从小没经历过什么事,一番思量下,更加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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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鸡还没打鸣,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梳头的,见礼的,远一些的宾客,陆陆续续全到了。
院子里面一排喜气,红灯笼,红彩绸都挂了出来。
四喜一起来看见眼眶黑黑的大丫:“呀,姐,你这是故意留着一圈儿黑的增加辨识度吗”
大丫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就你嘴贫,你倒好,一睡着还打鼾。”
四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你不揪我鼻子,就让我打一个晚上啊。”
“我还能听几次你打鼾呢,姐姐以后想听恐怕都难听到了。”大丫红了眼眶。
“姐,你以后旁边睡着宣子哥呢,当然想听我打鼾都没机会了,还记得不,咱小时候住在他家那会儿,他就喜欢挤在你旁边,我也想往他旁边挤听他说故事来着,他叫我睡过去,明摆着不想搭理除了我姐以外任何人嘛。”
四喜用刘宣之小时候的故事逗大丫,好叫大丫记得,若是为别人奉献,毁掉的可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人生,被毁的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看她如何舍得。
大丫的眼眶更红了些,不一会儿三奶奶到了,三奶奶如今六十多,也是个有福气的老人,特请了来给大丫梳头发,按规矩,必须找个福寿双全的老人梳头一百下,方能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三奶奶生了八个孩子,个个都活到成年,不可谓没有福气。
她给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梳着头,讲着吉利话,眼眶渐渐湿润了,大丫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嫁给青梅竹马的刘秀才,一定会比她更有福。
四喜笑着在旁边说着吉利话儿,眼睛却一直朝外面看着,家里忙翻天了,严铁柱去哪儿了?
“姐,你以后也跟三奶奶一样,生上一堆的孩子,一半像你,一半像宣子哥。”
大丫笑着瞪她:“你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怎么说起话来满嘴的不靠谱。”
旁边的婶子给大丫绞面,绞完了脸上更白皙,眼眶黑黑的更加明显,大丫自己在脸上涂了一层膏子,又擦了些粉,勉强盖住了些,但是还是盖不住无力的眼神。
四喜捡大丫一脸阴沉,只能在一旁碎嘴子逗她开心:“过一会儿啊,你在车上睡一觉吧,马车上好睡,晃呀晃的跟摇篮似的,人家都说要闹洞房,新郎官要喝过三旬才能进洞房呢,你可别等不到宣子哥进来就睡着了。”
她这一直都在提醒大丫,千万别昏了头,听了奶奶的话。
眼睛还是不住往外看,那个死男人昨天说的好好的,这会儿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不一会儿,四喜娘于氏也来了,给大丫调整了一下妆容,大丫在娘的装扮下,越发好看。
婶子和三奶奶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靓丽的美人,不住的夸赞。
“于大姐,你家这妞妞真是好看呀,以前穿着布衣布衫不觉得,今天换上新娘的红衣,真是俏丽的美人,我看戏台子上面的娘娘都没你家妞妞好看呢。”
“你也不看看于大姐,人家底子好,生的妞妞自然也好看,你看咱几个。”
村民调侃几句,也没有恶意,倒叫于氏不好意思起来,不知为何又想到下落未明的相公,孩子爹都没看到大丫今天出嫁的情形,有几分辛酸涌上心头。
一旁有人看见于氏眼眶润了,打趣道:“于大姐嫁女儿舍不得了吧,以前家里有大丫操持着要少费许多心,哎,当年你们也不多生几个,等一个个女儿都嫁出去了,更有你伤心的日子咯。”
这话一出,一片死寂。
正巧这时候外面一阵鞭炮响,有孩子叫道:“快些快些,刘秀才来接新娘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