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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的第二天, 在这连外卖都有好多地方不送了的恶劣天气下,井溶再一次收到了望燕台风水协会会长张清德的帖子,请他们师徒三人一起去参加1月27号的宴会。
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要不是这份帖子,他们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今天已经1月23号, 张清德选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送帖子来,而且明确写了师徒三人, 就证明他们花了不少功夫研究, 不仅知道他们的师父也下山了, 而且此刻也在这里。
要知道之前顾陌城和崇义虽然都发过大家在一起的合影, 但他们却从未主动透漏过秦峦的身份。
今年的春节在2月4号, 单纯从时间上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不管远的近的应该都来得及回家过年。只是邀请他们……恐怕动机不单纯。
井溶又把帖子仔细看了遍,终于发现了跟之前接过的那张帖子的不同之处。
上一次张清德是邀请他们参加望燕台市风水协会的聚会,可这次却是全国规模的。
所以是找了帮手来吗?
井溶笑了下,把帖子拿在手中拍了两下, 转头看向顾陌城, “怎么样小师妹,过去玩玩吧?”
顾陌城点点头,“好啊, 师兄去哪我去哪。”
这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 他们自然也不会毫无准备的去, 井溶想了下, 还是给苟局长打了电话。
接到他电话的苟局长欢喜无限, “眼看到年底了,一直想抽空给您拜个年,又怕您贵人事忙,我贸然打电话打扰了。”
托井溶的福,他这两年不管是事业还是家庭都十分顺利,又跟老师雷老爷子加深了感情,眼见晋升有望,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对待井溶也就更热情了。
井溶也没把这些寒暄的话当真,直接说明电话来意,“之前我提过的风水协会又给我下了帖子,而且这次是打着全国总协会的名义,看样子是势在必得。”
苟局长很认真的听了,也很够意思的问:“那井大师您的意思是怎么着呢?要我说直接把这些人找个由头抓起来也就得了,省得整天苍蝇似的烦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凡能混出点名堂来的很难说身上真的一清二白没有污点,就好比那个张清德,生活作风就非常有问题,所以只要想,这事还真难办。
“那倒不必,”井溶笑道,“太大费周章了些,而且他们既然能立得住,背后必然也有人,有您这条线的话反而容易节外生枝。而且像这些事往往都是杀不尽的,还得由我亲自出马,把他们彻底打怕了,压服了。”
抓人容易,可让他们心服口服却难,万一日后放出来又是一场风波,而且也容易引人侧目,并非上策。
苟局长也不勉强,“那成,都听您的,那您想怎么办呢?”
井溶就说:“公事公办吧,劳您费神,帮我查查这协会里的骨干都有哪些人?看有什么黑料没有,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
这事可真是太简单了,只需要一句话,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担心会得罪谁,苟局长立刻满口应下,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自己这边有点年礼要送。
井溶知道如果自己不收他反而忐忑,问了之后听说只是些吃的喝的,也就应下来。
需要的资料第二天就到了,苟局长还骂,“这些臭不要脸的,真是一查吓一跳,随便谁名下都有三五处房产,哪一个不是身家几千万?保准一抓一个准。”
跟他们比起来,苟局长简直都要自惭形愧了,他名下一共才两套房子!当然,其他财产另算。
井溶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全是土豪。
那感情好,回头自己施展的空间也就更大了。
不是爱招惹人吗?不给你们放放血,还真对不起你们这满腔的热情!
苟局长特别提到一个人,“华国风水协会的总会长叫新宏远,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大师,差不多每年都要开书画展,听说销路特别好,也数他和亲戚朋友名下的房产最多,竟然有十三套,全都是一线国际城市的好地段。”
话说到这儿就什么都明白了,估计是这位新宏远会长兼大师借助卖字画的由头大肆敛财。
说完之后,苟局长又挺不正经的嘿嘿笑起来:“这老头子都快六十了,孙子都要上大学了,好像还在外面包了好几个小情人,年纪比他孙女都小,国内有国外也有,貌似私生子也有几个。时间有点紧,查的不那么详细,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吧。”
井溶听得直皱眉头。
亏那个新宏远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十分和蔼可亲,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好像还资助了好几个孩子上学,名声非常不错,没想到背地里如此不堪。
这件事情完成的太容易,以至于苟局长一点都没有成就感,听电话那边沉默了,就试探着问:“反正您不是27号才过去吗?还有几天,要不我再叫人详细打听打听?”
一次两次就只委托我干这么点事,完全展现不出我的才干和能力啊!
井溶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答应下来,苟局长立刻就干劲满满的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求谁办事呢!
稍后,井溶也把这些情况跟顾陌城和秦峦说了,说话的时候那俩人还在嗑着瓜子吃水果,随着他的讲述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完全像是在听故事会。
秦峦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巴掌道:“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那个新宏远,不就是之前咱们离开苏子市的时候在那边的博物馆开个人书画展的?因为当时时间不凑巧,我没能去成还觉得有些遗憾呢,现在看来,亏着没去成!”
一边说他一边在手机上输入这个人的名字,果然跳出来关于他的资料和词条。
秦峦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大声念道:“新宏远,哎呀,他还是国家书法协会的副会长呢!后面一大串各种协会的会员会长的,真是能者多劳,正经挺能耐的。”
井溶嗤笑一声,“越是这样的人越爱钻营取巧,脖子上顶的名头也就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压死了。”
秦峦点点头,不过还是善意的提醒,“话虽如此,可还是不要大意,这个人既然能爬到这个位置,真本事不说,拉帮结伙、阿谀奉承的本事肯定是不小的。”
话音刚落,顾陌城就在旁边用力捏了捏拳头,阴恻恻道:“他要是敢对师兄做什么,我就弄点药阉了他!”
在场两名男士本能的夹紧了双腿,觉得中间凉飕飕的。
于是一连两天,井溶和顾陌城都把自己关在工作间废寝忘食,秦峦知道他们有大事,也不好打扰,看够了雪景之后就回自己的工作室画画了。
1月25号这天,停了一天的暴风雪再次开始肆虐,呼啸的西北风卷起漫天雪沫,天上地下连成一片,在阴霾天气的衬托下很有种世界末日的压抑感觉。
顾陌城醒的很早,可看着外面宛如世界崩塌的场景……就很不想起床。
她开始认真思考,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气又这么冷,我为什么要起床?
师父师兄都没来叫她,于是顾陌城心安理得的赖床,顺便开始了一项现代人特有的娱乐活动:包在被窝里刷手机。
可这一刷就让她的心整颗沉了下去。
娱乐版块被置顶的头条新闻是这样的:
《好事将近?崇义与瑞士女模相谈甚欢》
下面还配了他在片场拍广告的花絮照片,就见一般情况下面无表情的崇义果然跟一个外国女人相视而笑,只看照片就知道当时的气氛肯定很好。
而网友的反应也很强烈,现在才不过早上7点,而消息也是凌晨发来的,可已经有高达5万的转发量,留言也逼近8万。
“哇,真是不容易啊,有生之年系列!”
“最初粉上崇义的时候,我还是个女高中生,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他还是单身,没想到还能看到他动心的一天,值了,值了。”
“那个女的是谁呀,不喜欢她!国内这么多女明星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外国女人?”
“说老实话,如果从崇义跟她结婚的话,我无话可说,也只能祝福,但却没法打从心眼里认同,这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准打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作为半个圈内人,我给大家科普一下事件的女主人公吧。那个女的是瑞士女模特,今年21岁,业内不算一流,因为这个品牌本身就是一个瑞士的牌子,支持国产模特,所以才让她有机会打败一群实力强劲的名模,拿到合约。她本人……不好说,是个挺努力挺知道上进的女孩,家庭很普通,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之前曾经公开过的恋爱史一共有四次,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次的男友质量都会有一次质的飞跃和提升……没有特别明显的黑料,你们也可以把这种变化原因归为她自己也在不断的变好,所以接触到的人整体质量自然也不断提升。”
“本来因为过年就一堆破事,心情不好,一大清早就看到这条新闻,我的男神要成为人家的了,心情就更烂了!”
“崇义要敢结婚,我就敢自杀!”
“大家冷静一下,不要这么激进,且不说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没有定论,偶像也是人啊,也该有自己的正常生活,如果他真的恋爱了,并且对方是个值得爱的好女孩,那么我们应该好好祝福他,不是吗?”
“我说,难道现在你们最应该关心的不是小公主的处境吗?如果崇义真的要结婚的话,她的位置就真的非常尴尬了。”
“真的,忽然心疼小公主。”
“闺女也太惨了吧?从小就被亲妈遗弃,差点死了,好不容易长到现在过两天安稳日子,亲爸又要结婚了。那个女模特这么年轻,结婚之后肯定会生孩子呀!到时候小公主……啧啧。”
“亲身经历告诉你们,可以现在就为小公主默哀了,男人就没有长情的,有了后妈就有后爸,等着看吧!”
“也不好,这么悲观吧,而且对崇义也有点太不公平了,他还这么年轻呢,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而且顾陌城也早就成年了吧?崇义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看着下面五花八门的评论和留言,甚至有些情绪激动的粉丝已经壁垒分明的吵了起来,顾陌城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一直都以为找到爸爸之后自己的人生就完整了,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却从未想过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再婚,会有另外一个妻子和家庭,或许还会有另外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喊他爸爸……
爸爸?
顾陌城用力咬了咬嘴唇,赌气似的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她一点也不想再要一个妈妈或是什么兄弟姐妹的,一点儿也不。
可,可假如真的像网友说的那样呢?假如崇义真的要恋爱,真的要结婚,自己能阻止的了吗?又或者说,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可是就算她自私吧,她真的不想有人来跟她分享爸爸。
只要一想到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有别的女人亲亲热热的搂着崇义,然后还会有别的小朋友,咿呀呀的喊他爸爸,顾陌城心里就一片冰凉。
她瘪了瘪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那是她的爸爸呀!
可是……可是崇义好像确实没有跟自己明确保证过以后不再婚……而且自己也没有权力阻止。
想到这里,顾陌城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她吸了吸鼻子,把自己努力蜷缩成一颗茧子,脑子里好像也全是乱糟糟的线头,什么都不能,也不想思考了。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响了房门,然后是秦峦小声的问:“城城,醒了吗?要不要下来吃饭,还是师父帮你端进来?”
顾陌城不想说话,缩在被子里没吭声。
爸爸要结婚了,我还吃什么饭?
过了一会儿,秦峦轻轻的推开了门。
窗帘拉着,室内光线很暗,秦峦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儿才看清状况,又皱着眉头对身后的井溶摇了摇头,指了指床上耸起的大包。
井溶无声叹了口气,把手里端着餐盘放到床头柜上,对着那个大茧子说:“小师妹,起来吃点东西吧。”
顾陌城就觉得他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以他那么严重的洁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卧室里吃饭?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竟然有点想哭。
井溶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出来吧,别闷坏了,我和师父都很担心你。”
顾陌城动了下,到底没做声。
秦峦去床边坐下,义愤填鹰的说:“要我说,就该打电话质问!管他什么时差不时差的,你看他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井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刚才他们刚在布置餐桌,无意中刷手机的时候看见了这条新闻,第一个反应就是假如顾陌城知道了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于是赶紧就上来了,结果果然跟他们预料的一样。
通话是一定要的,可如果单纯从理智方面来考虑,最好还是崇义那边主动打电话过来解释,那么不论真相到底如何,至少他的态度是积极的。
假如说他们打,如果是真的,证明崇义早就没把顾陌城放在心里,打电话不过是白生一场气;如果是假的,那就根本没必要,倒是显得他们一惊一乍,对崇义也没有最起码的信任。
其实他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冷静沉着,如果崇义现在就在面前,他很有可能会失控。
按照道理来说,他们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崇义重新开始一段感情生活,可单纯从个人情感方面考虑,他们确实不希望崇义组建家庭,因为这个随后可能发生的事情绝对会对顾陌城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
这种历经千难万险才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幸福,却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的滋味是最难受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陌城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想回家,我们在山上的家。”
她忽然就觉得很累,好像这种疲惫的感觉从她下山之日起就开始了,之前一直都在不断的积压,然后到今天终于集中爆发出来。
仔细想想,好像从她下山之后,曾经平静安稳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乃至娱乐圈的流言八卦、蜚短流长,都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身边。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些,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
见她这样,秦峦和井溶都心疼极了,前者咬了咬牙,“不管了,我去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什么意思!”
井溶没有阻止。
秦峦打电话打了两遍才通,庞冲接的,声音压的很低,问他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秦峦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心平气和,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一张嘴几乎就要喷出火来,“让崇义接电话,我有事要亲自问他。”
庞冲飞快的往后看了一眼,声音放得更低了,有些无奈也有些奇怪,“秦先生,你遇到什么情况了?在过去的十八个小时中,感冒的老崇在海里泡了将近两个小时,在下着雨的海面上漂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中间还有各种奔波和工作,已经精疲力尽了,一个小时之前刚刚躺下,现在正在发烧,您有什么事不方便先跟我说吗?”
秦峦一听,忽然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莫名其妙的降了一点火气,“也行,那我就跟你说。”
不等他说完,电话那边庞冲的脸色都变了,直接打断他道:“什么时候的事儿?麻烦你把链接发给我一下!”
秦峦顿了下,难掩怀疑的问道:“你们真的不知道?”
庞冲用力捏了捏眉心,把喝光的空咖啡杯随手捏扁丢到垃圾桶里跟另外三个空杯子汇合,又去拿第五个,狠狠甩了甩脑袋才让自己没睡过去,然后声音沙哑的道:“确实不知道,实话跟您说吧,不光老崇,我们这一群工作人员也折腾的够呛,刚才在海上遇到了一点风暴,生生耽搁了两个小时,什么都没干成,还有好多人晕船、感冒了,下来之后又换车,结果又有人意外晕车。后来又去山上拍,连续的折腾让好多人抵抗力下降,大面积出现高原反应,刚往医院送了四个……最要命的是相当一段时间通讯不畅。”
秦峦这通电话来的也挺是时候的,因为就在十二分钟之前,除了两边领队各有一部卫星电话用于极端情况的对外联络外,这一整个团队还处在失联状态。
摸着良心说,在这种情况下保住命就不错了,真没有谁能分神去关注国内的新闻,就连一直负责这块的体质最强悍的小哥都倒下了,刚才吐的胆汁子都出来,现在还在医院挂水,脸绿的跟黄瓜菜一样。
秦峦沉默无言,他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相信庞冲说的。
现代网络通讯这么发达,他们又是专业的娱乐圈人士,难道真的就这么巧吗?
庞冲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有些操蛋,想了下,干脆放了大招,“这件事我会让人查清楚,另外,其实老崇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单身了,两个月前他就已经秘密修改了遗嘱和商业保险,除了少部分捐赠之外,所有的受益人都只有他们两个。”
也就是说,假如崇义有什么三长两短,顾陌城将继承他所有一切有形和无形的资产,包括并不仅限于大量死后仍将持续产生庞大经济收益的商业合作。
顿了下,庞冲又补充道:“他不让我跟你们说。”
哪怕从来没有计算过,秦峦单凭短暂的想象也知道崇义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财富必然是个天文数字!
感动归感动,他却没指望这个,“我们不要,城城也不会想要的。”
听见这样的话,庞冲一点也不意外,“老崇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才让我瞒着。但这并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作为血缘上的亲生父女,哪怕从法律的角度上他们也存在着遗产继承关系,就算你们不想要,比如说想要通过捐赠的方式进行处理,也必须先承认,不然也是无权处置的。”
秦峦没再说什么。
这毕竟是自己家小徒弟的事,具体怎么办还得看她的意见,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无权过问。
现在他的心也十分不平静。
本来只想打电话质问绯闻的,谁知道竟意外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庞冲先跑了一趟卫生间清肚子,然后端着自己的另一杯咖啡,扯着嗓子对几个硕果仅存的老弱病残喊道:“动起来,动起来,都给我动起来,你,就这条新闻赶紧跟国内工作室那边联系一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你们几个跟瑞士媒体界这边联络一下,看只是国内出现了,还是国外都有……”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背着他们捣鬼!
虽然崇义自己的意思是要保密,但这么大的事情,秦峦还是选择告诉顾陌城,让他自己拿捏。
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万事替他们做主。
顾陌城听后有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果然钻出被子喊起来:“我不要他的钱,我又不是为了他的钱才认他的!”
秦峦点点头,给她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过庞冲说的话也有道理,具体的事情还是等他们从国外回来了,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崇先生沟通一下吧!”
顾陌城垂了眼睛,表情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大确定的问:“师父,你说他真的会结婚吗?”
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满是掩饰不住的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
刚才她想了很多,正如好多粉丝说的那样,崇义毕竟刚过三十九岁的生日,还太年轻了,正常情况下少说还有三四十年可活,事业再攀高峰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他身体健康,思维灵活,长相俊美,名下又有大笔的财富,更混迹娱乐圈,必然会吸引许多莺莺燕燕,结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之前是他们忽视了这种可能,可这次的情况也给顾陌城狠狠地提了一个醒:
说句残酷的话,就算没有这次的瑞士女模特,这个优秀的男人同样可能被无数人觊觎。
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可能都只是看中他的财富地位,但同样可能有真心的。
刚才顾陌城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假如崇义真的遇到了一个对方喜欢他,而他也很喜欢的人,难道自己还要阻止吗?
秦峦想了好久,还是摇摇头,选择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种事情,就算是他自己,在没有真正发生之前也是不敢下定论的。
顾陌城张了张嘴,带着几分迷茫的说:“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崇义到底会不会结婚,更不知道一旦崇义真的做出这个决定,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祝福?是反对?还是决裂?
她真的想不出来。
顾陌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抬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大笑几声跳起来,“好了,我们先不想这个了,下去吃饭吧!”
说完,也不管秦峦和井溶风云变幻的脸色和欲言又止的神情,飞快的穿上鞋子冲了出去。
“小师妹!”井溶在后面喊了一声,想要去追却被秦峦一把拉住。
“让她自己再静一会儿吧。”秦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天其实真的是蛮不公平的,他们几个的命呀,实在说不上好。
顾陌城自己一路跑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哆哆嗦嗦洒了一桌子,想拿纸来擦一擦却不小心把一整卷纸都掉了进去……
她愣了下,然后把湿掉的纸丢到垃圾桶,重新打开一卷新的,垂着脑袋,认认真真一点点的擦着所剩不多的水迹。
可擦着擦着,她眼眶里竟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她手忙脚乱的擦了几下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最后干脆蹲到桌子下面抱着膝盖哭起来。
我真是没出息呀,哭什么呢?
有什么好哭的,你已经长大了呀,又不是离了别人又活不了,所以哭什么呢?
别人的爸妈不也有离婚再婚的吗?日子也是照样过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眼泪还是很快湿透了一大片睡衣。
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有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呢?
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就不能像别的爸爸妈妈一样,自始至终都幸福的在一起?
瑞士那边整个工作团队的状态都不太好,也许是因为好不容易完成了工作,连日来积攒的压力都集体释放出来,哗啦啦病倒了一大片,直接给当地医院送上了一大笔单子。
庞冲自己也中招了,重感冒引发低烧,接连两天头重脚轻,偏偏崇义病的更厉害,因为在水里泡过,还有往肺炎转化的倾向,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一群人在瑞士停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赶紧回国。
一来那边的治疗手段和习惯跟国内不太一样,二来到底人生地不熟,饮食方便也很不适应,并不利于恢复。
这两天崇义身体状况不好,也没敢给闺女打电话,生怕她再骂自己,好不容易今天退了烧,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结果跳出来的第一条新闻就把他惊的从座位上蹦起来。
“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新闻?怎么没人跟我说?”
正在低头撕润喉片的庞冲头也不抬的往他嘴里塞了两个,然后才给自己吃,喝了两口水清嗓子才让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像敲破锣,“就这两天的事,你病的好像快死了一样的神志不清,我就没给你雪上加霜,不过已经查的有些眉目了。”
前两天崇义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虽然总是昏昏沉沉的,可完全睡不着,咳嗽的好像要把肺一起喷出来,要是庞冲当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没准现在要进行的就是遗体运送了。
说话间,一个看上去同样蔫儿吧唧的生活助理举着体温枪往他们脑袋上分别来了一下,“崇哥,庞哥,你们都还有点低烧,赶紧坐下吃点药,多喝盐糖水,一旦脱水就麻烦了。”
庞冲现在一听喝水这俩字就头疼,觉得膀胱几乎要炸开一样,忍不住抱怨道:“这两天我喝的水都快够浇灭一场森林火灾了,以后你们可千万别再跟我提这茬!”
崇义哪顾得上什么喝水不喝水的问题,压根等不到回国,直接就拨通了顾陌城的电话,结果对方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响起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有足足六个小时的时差。
他看了看外面已经不算明亮的天空,有些后悔,“咳咳,没事没事,你先睡吧,打错了,打错了!”
也怪他一时激动,这会儿国内应该是凌晨吧?孩子肯定都睡了。
从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起,顾陌城的睡意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抢在对方挂电话之前问:“你是不是病了?”
崇义刚想反驳,顾陌城就雷厉风行的改成视频电话,一看之后果然就变了脸色。
“你是去拍戏了呀,还是去做国际救援了?怎么成这副鬼样子!”
这还是那个一直打扮的一丝不苟的崇义吗?
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眼睛周围一圈浓重的阴影,涂了润唇膏的嘴也挡不住干裂的痕迹,两侧脸颊深深凹陷,看上去少说比走的时候瘦了五六斤!
崇义顾不上解释,只是说有点小感冒,又语速飞快的说:“孩子,你听我说,爸爸没有要结婚的意思,以后就咱们爷俩过,行吗?”
他的声音特别沙哑,这会儿情绪又有些激动,好多字节都破了音,一点都不好听,可顾陌城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又止不住的想掉泪。
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稀罕要你的什么遗产,也不敢再想一辈子都扒着你,我,我不想你因为我难做……要是你什么时候真想结婚了,就跟我说一声,可能,可能我没办法真心送上祝福,可我保证真的不会捣乱的!”
她边说边哭越哭越凶,最后直接打起嗝来,怎么都刹不住,还惊动了外面的井溶和秦峦。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顾陌城哭成这个样子,震惊之余都吓坏了。
井溶就想看看是哪个混蛋竟敢招惹自家小师妹,结果夺过手机来看见的就是一张同样满脸泪花的男人脸。
等等,这人是谁来着?怎么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