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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传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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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皖北的温度与上海相差不多,但倪东风院子里有几棵三角梅却开的异常鲜艳。玫粉色的花朵一大簇一大簇地绽放着,是公馆里难得的明快颜色。

    “喜欢吗?”

    廖婉玗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回头前她便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倪东风白衬衫外系了武装带,左肋位置的枪套露出黑色枪柄,廖婉玗瞄了一眼,对他微微颔首,礼貌又疏离,“倪督军,下午好。”

    “你的朋友,身体怎么样了?”

    给辛小月看病的医生是倪东风派来的,廖婉玗不信他每日得不到汇报,但她跟这人相处几日后,觉得自己大约对他也算是有了一个较为浅显的了解。

    倪东风这人自诩是个绅士,所以做起事来凡所有皆要装作尊重你的样子。自从他将小巧和枝凤带回来之后,每日都必然要抛给廖婉玗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小道餐食吃什么,大到他的军政要务。

    但其实,归根究底,倪东风又并不是真的给廖婉玗做什么选择。他的每一个问题在说出口之前就早已有了答案,要别人讲的,无非仅仅是他想听的那个满意答案罢了。

    廖婉玗尝试着做过一些相反的选择,倪东风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不满意,只是会慢条斯理地将问题再问一遍,只是这一遍询问像是带着含蓄的胁迫。

    你非得要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来,才算是有一个了结。

    他的控制欲极强,但又偏要做出一副给你最大自由与选择的样子。所以,即使廖婉玗知道他许多事情上不过明知故问,为了辛小月,倒也还是得配合他的。

    “多谢督军关心,只是可惜,还是没什么起色。”

    倪东风露出些许遗憾来,伸手自额上往后摸了一把自己又短又硬的头发,“蚌埠是个小地方,跟上海确实比不得,若是过几日还不见起色……”他拖着腔调犹豫了一下,“我就派人将你们送回去。”

    廖婉玗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大方的话来,毕竟这两天他明里暗里都表现出一副并打算放她们走的样子,现在忽然这样说,廖婉玗一时间不是高兴,反而是在心里头想着可别耍什么把戏。

    但她这话不能说不能问,于是只得再谢一遍,顺从地点点头,心里头却是仍旧指望着小巧和枝凤能把消息送出去。

    “我现在比较担心的,反倒是要怎么跟她家里人交代。毕竟,人是跟着我出来玩的,好好回去也就罢了,真有个好歹,少不得要问我责任。”

    倪东风已经将廖婉玗在上海的人际关系调查个清清楚楚,也知道辛小月是她从书寓里赎出来的,自然晓得她这话讲得不算很老实。

    但他并不拆穿,做戏似得,顺着她给的台词往下接。

    他得承认,在车上看到廖婉玗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当时一时头脑发热,将人留了下来,回头虽然想来也觉得有些唐突,但又觉得自己就算唐突,也是唐突的有些实力。

    后来派去调查的人回来将廖婉玗身份详详细细地报告了一遍,倪东风听到张鼎云的名字后,颇为恶劣地笑了一下。

    果然是命里的宿敌,如今难得他遇到个心头好,居然还能跟那人扯上关系,实在是太有趣了。

    “倪督军?”廖婉玗见他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心里头就觉得没底。

    倪东风回过神来,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医生要来了,先进去吧。”

    廖婉玗跟在他身后往房子里走,期间又答了他几个吃住还习惯吗之类的问题,心里头希望倪东风一直这么“绅士”着,在她找到联系外面的办法和离开前,万万不要做什么逾规越矩的事情。

    虽然把人从七爷爷哪里借来前老人家交代过,有什么危险不必考虑她们,但廖婉玗自问如今大家都被客客气气地软禁在这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若真闹得十分不愉快,叫小月她们遭灾,她是过意不去的。

    可若是顺了倪东风的心意,廖婉玗自己又是大大的不愿意。

    来给辛小月治疗的医生,每日几乎都是相同的时间来,但就算来了能做的也并不多,跟廖婉玗说的最多的,是要看病人自己的回复情况。

    廖婉玗每每听完都很怀疑,就是火车上摔了一跤磕碰到后脑,真的就至于昏迷这么多天吗?

    她站在一旁,看着军医给辛小月打针,第一次生出一个想法来。

    这针,真的是营养病人的吗?

    只可惜,她接触不到药瓶,实在无从判断那针剂,究竟是做什么功用的。

    送走了医官,廖婉玗照例是要给辛小月读报,因为她早前看小说,那里头讲过,对于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经常跟他说话。

    廖婉玗还记得,那本书的女主人公,就是这样把在前线受伤后昏迷的爱人唤醒的。

    虽然她知道小说是杜撰的故事,但归根结底期待着辛小月多听她讲些话,人也能够早点醒过来。

    起初,倪公馆的管家听说廖婉玗要报纸的时候,是有些为难的,因为他受过倪东风的嘱咐,不准四个姑娘接触外面的人和事,所以,管家有些拿不准,看报算不算接触外面。

    于是他客客气气地先是找了几份老早前的旧报纸,口中只说督军没有在家看报的习惯,若是要看,得订。

    后来管家去请示倪东风,得到允许后,这才派人出去买了几份最新的报纸回来。

    廖婉玗翻开今日新送来的两份报,忽在一页看见大标题上白浪两个字,随轻声读给辛小月听。

    起初,她以为白先生又有什么新片子或是花边新闻,结果念了一行,才发现,这则新闻居然是讲白浪拒绝某影迷示爱后被其报复受伤的。

    廖婉玗抬眼看了辛小月一下,想着这样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就不要分享给她知道了。

    于是,她自己默默的在心里头念了一遍,看到记者说白浪经过治疗已无大碍,一颗心才算落下来。

    她答应了师兄不跟白浪那边接触,但白先生归根结底也算是个认识的朋友,廖婉玗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于是她跟辛小月说,“小月,我看报纸白先生被人报复受了伤,但万幸,伤的并不严重,修养一阵子就能好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等你醒了,我们就回上海去,我还带你去拜访白先生。”

    讲到这里她“哗啦”一声翻了一页报纸,“到时候可以请个相馆师傅来,给你和……”

    廖婉玗正说着,忽然哑了声音,小巧坐在房间窗边的一个木椅子上,本来视线一直落在公馆门口的守卫身上,这会不解地回过头看着她。

    “怎么了?”

    就在小巧问出口的同时,廖婉玗一滴眼泪“啪嗒”一声砸在报纸上,氤成一个浑圆的点,之后是接连不断地一声又一声,小巧担忧地走到她身边,就见到她目光正看着的那也报上,印着一戎装男子的半身相。

    小巧惯会看眼色,稍一想,就明白报上那位就是廖婉玗北上的原因。

    不是说去东北了吗,难道死了?

    小巧抻着脖子凑近看了一眼,心里头“哦”了一声,说是受伤了,但瞧着还能见记者声讨日本人这份精神劲,不用想也知道,应当是没什么大碍。

    她不懂喜极而泣,心里头狐疑地觉得人活着回来不是好事情吗,为什么哭的这么惨?

    小巧因为血统问题是个鸳鸯眼,加之母亲是堂子里乌七八糟的出身,她连带着都不晓得父亲是谁,从小没少被弄堂里的小孩子欺负。

    等她再大些,懂得反抗打人,那些个原本纵容自家小孩朝她丢石头泼水的家长们,又要领着孩子来找她母亲理论,大意不外乎是小孩子们天真的很,童言无忌开开玩笑罢了。

    天真吗?小巧从来不觉得,她在那一双双小眼睛里看到的是辱骂她后得到的快乐,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永远是纵容鼓励的父母。

    所以,小时候她的眼泪,永远都伴着不快乐,自然,也就理解不了廖婉玗此时的心情。

    枝凤端着茶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巧站在廖婉玗身边傻乎乎地看着她哭,“这是怎么了?”

    小巧摇摇头,表示自己说不清楚,枝凤将茶点放到桌上,回身将门关好。然后她叫小巧留意着听门外有没有动静,自己则做到辛小月躺着的床边上,凑近廖婉玗的耳朵。

    “消息我叫人递出去了,但什么时候能有回应,不好说……”

    廖婉玗很惊讶,倪东风的公馆是警卫团把守,就连平日里厨房采买都有卫兵跟着,枝凤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把消息送出去。

    “你怎么……”做到的?

    枝凤自己对办成这件事情也颇有些得意,但她在七爷爷那边接受的训练其中就包括不能邀功一条。

    按照七爷爷的意思,不论她们出去后主子是谁,办了什么事情,想要活得长久,守本分很重要。

    所以枝凤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