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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红色的长方形大桌,坐满正好二十个人,因为清一色的戎装,会议室里显得异常严肃。
谢澹如坐在会议桌的上首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和第二个位置便是马甫华的两个儿子。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这才缓慢地开口,“诸位,都是跟着泰山大人打天下的老人。资历比我老,年岁比我长的大有人在,关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说。”
话音一落,立即便有一个光头络腮胡的人气氛地拍了一下桌面,“说什么,南方的那王八犊子,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吗?不去!老子是绝不会带人去的!”
谢澹如看了眼这个六十出头的老团长,这人跟了马甫华很多年,有同乡情谊。听说年轻的时候打仗很猛,是个身先士卒的主,但是近些年年纪大了,惜命,加上治下不严,早年战力很强的一个团,现在乱成一锅粥。
“要我说,也不是不能去,我们就派点人去应付应付不就好了。只要进了奉天地界,不也算是去了嘛!”
谢澹如看了一眼低头摆弄戒指的男人,听他这慢悠悠的语气,想来也并不是那个准备亲自带兵去应付以下的人。
一群人七嘴八舌,再去与不去之间争的面红耳赤,谢澹如只做听留声机一般,嘴角微微噙着笑,口中慢慢品着茶。
主张不去的,基本都是最早一批跟着马甫华的老人,他们现在年纪大了,留在军中的几乎都是年轻时候的英勇传说,如今一来是惜命,二来则是因为没有军校正统学习经验,练兵随心随意,真活动起筋骨,只会自揭短处。
而主张去的几个人,则是谢澹如上任后才调来的,一是想要接机立功给谢澹如和南方当局看看,二则也是对自己的本事很有信心,并不怕真刀真枪上战场。
但这一屋子人之中,马甫华的两个儿子,始终没有表态。
他们都比谢澹如年长,本来马甫华一死,这兄弟二人便开始暗暗较劲,还没出头七,就已经你来我往地动过两三次手脚,只可惜,最后,却被他们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谢澹如占了便宜。
他们二人都是聪明人,南方当局图的什么再清楚不过,但两人也各有支持,仍旧没有看得上谢澹如。
哪成想,这人居然真的任由自己被南方当局摆布,甚至不惜娶了乔敏芝。
马甫华的夫人和如夫人很多,家里和养在外头的都清算一遍,大概的有八九位,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造孽太多,子嗣并不兴旺。
八九个女人统共才留住四个孩子,另有一些,或是还在腹中就没了,或是因他树敌太多被绑后杀了,又或是病死、战死了。
反正,现在数一数,也就剩下二房生的马兴文,四房生的马兴武,还有一个马家丫头生的马兴业,再有,就是没随父姓的乔敏芝了。
马兴文和马兴武,未成年的时候就进了部队,军中根基很稳,马兴业则是因为生母的关系,在马家很受排挤,并不得势,只是替马甫华打理着一间饭馆和一间布庄。
至于乔敏芝,则是这兄妹四人之中比较奇怪的一个存在。
她是个女孩子,军中并无职位,就连文职,马甫华都没有给她安排过。但她性子野,又常常跟士兵和军官们混在一处,倒也深得人心。
所以,谢澹如跟她甫一成婚,理解便有人表了心意,要支持谢澹如。再加上南方当局的一番安排,督军的位子,倒也真叫他坐上去了。
只可惜,坐是坐,坐不坐得稳谁都不敢保证。
“唔……”马兴文状做为难,“咱们是军人,上面有令当然是要去的。”他话音一顿,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上一次的直奉之争,犹在眼前,他们自己都没有求上门,就因为南方那边一句话,咱们就要去?”
马兴武点点头,“我也是不赞同的。别的不说,爹生前因为他们还受过伤,事情断不能就这样算了。”
两个人,两段话,说的都没什么错处。
谢澹如缓慢地点了两下头,“诸位讲的话,都有几分道理。但要我看,什么出兵不出兵,都不是大问题。”
“那什么事大问题?”
“我有个想法,不妨说来给诸位听听,若是觉得行,我也好去回了南边。”
围坐在桌边的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要他说来听听,谢澹如也不故作姿态一番话讲的很痛快。
“咱们一兵一卒,一举一动皆是开销。想来换成谁,也不会自掏腰包去帮他们。我打算,就回南方那边,说是没有军费开拔。他们若是给钱,咱们就去应付一番,若是不给钱,也不算我们的错处,也就怪不到我们头上。”
“这好,这好!去不去都不是我们的问题。他们要是给钱,咱们就当去郊游,也没什么不行的!”
“可是,这要去多少人?又的要多少钱?”
谢澹如略一沉吟,“这个问题,要看东北局势到底如何发展。”
言下之意,就是东北越乱,他们能敲南方政|府的钱越多。
早前马甫华还在的时候,各军的军费一部分来自马甫华给的,一部分则是各军自己在驻地搜刮来的。
现在马甫华没了,早年马家的产业大部分落在了打理生意的马兴业手里,这钱,再往军费上贴补,可就不容易了。有人开过口,但都被马兴业客客气气地挡回来。
他是个生意人,不吵不闹,客客气气,只跟这些个兵痞讲“道理”,一讲就是一个下午,到了最后,反而没人敢去找他了。
这一日散会之后,谢澹如按照会上说好的,去回了南方那边,那头接洽的人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只说自己不能做主,需要汇报给大总统。
谢澹如客客气气地道谢,又将自己这边的“困难”形容了一番,这才挂断专线电话,去赴马兴业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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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婉玗站在车厢门口,看着不远处草地上林克己正在跟一个管事的小军官做交涉。
她听得断断续续,也没搞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忽然全省就戒严了。直到林克己回了车厢。
“已经解决好了,也联系了福州那边的人,等会他们会上来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咱们就可以走了。”
廖婉玗安下心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军官也是一知半解,我听着意思是福州的某位大员糟了枪杀,凶手跑掉了。戒严就是为了防止他出省。”
“哦……那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廖婉玗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这事情,居然还真跟他们脱不开关系,毕竟,她完全没有想过,全省戒严正在查找的人,居然就是白浪和陈秉译。
两人本来藏在餐车的厨房里,廖婉玗在等待检查车辆的时候是在太无聊,去了这会根本没人在的餐车厨房,看见他们二人,一惊之下要叫出声来。
好在白浪眼疾手快,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廖婉玗“呜呜”了两声,白浪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可以松手,但是你要保证,千万不能叫人来。”
她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管认识不认识,她也绝不会轻举妄动。
白浪试探着,一点一点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见廖婉玗确实没有要叫人的意思,这才彻底放开了手。
廖婉玗往他身后瞄了一眼,就见到已经昏过去的陈秉译。
“白先生,你们……”
白浪他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专列上坐的是什么人,只是知道有权有势,推测车上的人能解决戒严的问题,所以才在半路摸上了这趟车。
“一言难尽。我现在只想请求廖小姐帮帮忙,你跟小陈是旧相识,就算不帮我,留他一个人也行。”
廖婉玗又为难又紧张,她两只手手指绞在一起,眉头蹙的紧紧地,“我……我的商量商量。”
白浪听她这话,晓得车上还有别人,她做不了主,未免恒生枝节,心一横,将人抓过来用胳膊半搂在怀里,手里的枪就抵在她腰间。
“白某也不是有意冒犯,但……”
廖婉玗点点头,知道他这是拿自己做人质,要去威胁林克己,倒也没有真的担心他会伤害自己,“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车窗都拉着白色的纱帘,车厢链接出的门也被关好了,现在车上的人只要不发出异常大的响动,并不会引起扯下执勤士兵的主意。
白浪抓着廖婉玗,枪轻轻地抵在她腰间,一步一步推着她往前走。
“你在餐车……”林克己听到车厢门的声音,人是笑着抬头的,待到看轻了廖婉玗身后的人,和他们之间的姿势,那笑容立刻便不见了,“别动手。你若是现在开枪,他们一样会听到,到时候,你还是走不了的。”
白浪并不是人是林克己,也就不了解他的出身,见他银边眼睛,斯斯文文的书卷气,手里的枪在林克己和廖婉玗之间比划了两下。
“林叔叔,白先生……白先生是认识的人。”廖婉玗清楚林克己是个随身带枪的,未免意外,主动开了口。
但,虽然她说是认识的人,林克己也并没有松懈,“白先生,我也不问你究竟做了什么,但若是想出省,除了我,没人能够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