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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跟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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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子铭分别接过两块香皂,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之后整个人的表情都鲜活起来,他惊讶地挑着眉毛,看了看手里的香皂,又看向廖婉玗,“这味道是……”

    廖婉玗来之前打听过他,知道他在南洋生活许多年,一定可以闻得出来,“没错,一块是椰子的味道,另外一块类似稻草香气的是金盏花。”

    龚子铭这几年年纪渐渐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已经许多年没有回过南方,椰子的清香也只能在脑海中回忆一下,今日忽然闻到,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心里面有点激动。

    他放下金盏花的香皂,双手摩挲着这快椰子皂,“这里面的颗粒是什么?”他在手背上磨了磨。

    “这是椰子壳的碎末。我在制皂的时候可能想的有点多,试验阶段就做了许多的样品出来,有一些淘汰掉了,剩下难以取舍的也有十几种,后来,我去天津,偶然听说有人用丝瓜络来洗澡,我也买了一个试了试。”

    “但是,您知道,鹭州并不盛产丝瓜,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替代,经过记过几次的实验改良,最后选择了椰子本身。”

    龚子铭觉得她想法真是新奇,别人在拼了命制皂挤进洗衣市场,她却在考虑人的洗澡问题,“可是,小姑娘,你要知道,南北方是很不一样的,人们的生活习惯也有很大差差距哦!”

    廖婉玗以为自己之前说的不好,并没有获得龚子铭的认可,刚想开口继续解释,又听他说,“我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廖经理,不知道你们的‘嫦娥’价格怎么样?”

    她听后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来,打开后取出几张纸,先是递给龚子铭,再给了身边的胡飞飞,最后看了一眼站在龚子铭身后的洪韦元,站起身来给给了他一张。

    纸张上工工整整地写了几行字,十足的明清闺秀风格,秀丽柔婉之外还有些许的刚劲明快,很有前朝的流风遗韵。

    “这是我们目前所能够生产的几个品种的价格,诚如龚先生所言,南北方有许多的生活差异,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将全部的产品都投放进上海这块市场。”

    胡飞飞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直不曾开口,这会看了一眼廖婉玗手写的报价,忽然笑起来,“我没想到居然这样便宜,上一次你留在白浪那边的都被我抢走了,我回家跟洋货对比了一下,发现泡沫好像不太一样。”

    廖婉玗没想到她真的能用,听她这样说也很开心,“我试过用不同的油脂,成分不同,泡沫也会有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很难发现,飞飞姐可真厉害。”

    龚子铭没有听她们闲聊,认真地思考着廖婉玗的报价。

    说句实话,若是没有胡飞飞,就廖婉玗给出的报价,他至少要在压三成,但此刻当着胡飞飞的面,他并不好讲那样的话。

    别说此刻,就是过两日胡飞飞没有空了,不会再陪着廖婉玗来,他也不好意思同她压价。

    “廖经理什么时候离开上海?”

    廖婉玗在心里面盘算了一下时间,不知道龚子铭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有定。”

    龚子铭点点头,“那行吧,咱们抓紧时间,这两天我就叫人送合同到你的住处,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签一份合同。”

    反正他的日化货品都是季度结算,合约也会注明最低的销售限度,他不介意给胡飞飞面子,叫廖婉玗的“嫦娥”进入他的百货商店销售。

    反正,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买家就会对一个商品,给出最直接的评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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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澹如出院,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由于他坚决不肯做轮椅,冯志清扶着他慢慢地走下楼梯。

    “旅座,要不……我背你吧?”

    冯志清一说这话,就让他想起自己家那个病恹恹的大哥,他晦气地瞪了冯志清一眼,冯志清尴尬地笑了一下,开始自己找话题,“旅座还记得廖小姐吧?”

    谢澹如下楼梯的脚步顿了一下,冯志清还以为他是走累了,也停下脚步,“现在可厉害了,都上了报纸版面了,说是什么,鹭州最年轻的女性企业家。”

    谢澹如眯起眼睛,抬手遮住阳光,他不过病了一个多月,这外面怎么仿佛换了一片新天地似得。

    冯志清见他没搭话,以为他是不感兴趣,“等会您回家了可别吓着,现在……家里头跟原来不一样了。”

    谢澹如这时候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个不一样来,等到车子开进院子,停在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就蹙了眉头。

    原本立在楼门口的一对石狮子,怎么就被刷成了金色?他古怪地看了冯志清一眼,冯志清无奈地摇摇头,眉毛一动,示意他进去看看……再说。

    门口站岗的小兵见到长官回来了,精神十足的敬了一个礼,谢澹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就进屋了,他实在是好奇,在有了一对金狮子之后,他家里还能有什么。

    客厅里的家具被换了,换过的物品从天棚上的吊灯,到脚底下的地毯,简而言之就是,能换的都换了,就连烟灰缸那些小东西,也没能幸免。

    乔敏芝的钱,都是马甫华的,谢澹如看着满屋子的新家具,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这些钱,为什么不给他做军费……

    “旅座,我先扶您上去休息一下。”冯志清觉得,他很需要休息,毕竟,一屋子的金和绿,是个人都得缓缓。

    谢澹如现在还不能长时间的站立和走路,他扶着冯志清经过客厅的时候,忽然看到茶几上昨天的晚报。

    他这一个月几乎是被乔敏芝与外界隔绝了,美其名曰静养,所以报纸这种玩意,许久没有见过了。

    冯志清见他视线停在报纸上,殷勤地走过去拿起来夹在了自己腋下,然后又回来扶着谢澹如继续上楼。

    卧室门被打开,谢澹如松了一口气,好在,这里没什么大变动,除了……窗帘也是金色的。

    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垫,冯志清就去给他倒水,谢澹如拿起手边的报纸随意地翻了翻。

    在第四版,忽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漂亮面孔。

    她画了妆,带着一顶宽檐的毡帽,帽子一侧装饰着两朵茶花花型的毡花,圆领的洋装也是黑色的,因为只有上半身,无从分辨是长裙还是短裙。

    谢澹如看着报纸上的照片觉得有些陌生,她的气质和神情与他认识的那个廖婉玗,似乎不大一样。

    他不过养伤一个多月,她居然已经成了报社记者口中的“鹭州最年轻女性实业家”。

    文章的内容他细细读了一下,大篇幅用来阐述制皂初期遇到的困难,最后在转折到她带领众人克服难题上去,一个饱满的,励志的,女性角色就算是立体呈现了。

    这时代虽然口号含着“男女平等”,但其实在许多事情上,女性仍旧有很多不便之处,廖婉玗的成功,恰好在此时,成了鹭州的一块“先进”招牌。

    这件事情,就连廖婉玗本人也没有想到。

    她确实成功拿下了上海市场,并且那边的销售额几乎是全鹭州的两倍还多,这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却在林克己的运作之下,闹得轰动了南方几省。

    廖婉玗明白,她的成名,对“嫦娥”是一件好事情,但说到底,平心而论的话,她对任何采访报道都是不感兴趣的。

    她现在,脑袋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做点什么?

    “嫦娥”并不是她的,这个场子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属于林克己,另外百分之二十由当初给工厂贷款的银行把持着,所以,她在制皂厂可以稳定盈利之后,就开始想着要做点别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另外一个原因还是跟钱有关系。

    一块小香皂,就算成本再低,利润终归是有限的,它确实能改变许多人的生活,却也不组织支撑廖婉玗完成要做的事情。

    譬如,拿回阿爸生前引以为傲的船舶制造场。

    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廖婉玗站起身来,从办公室的窗口往下看,伸手的座钟报时声忽然响起,她惊得回头,就发现林克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见她发现自己,林克己笑了一下,“想什么呢?”

    廖婉玗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她现在还不想同林克己说那件事情,毕竟“嫦娥”刚刚有了好势头,她就想转移重心去做别的,不太好。

    “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想跟你说,明日上午,小澍和那个人要搬出去,你这几天都没回,她叫人传话说想见你来着。”

    天气渐渐回暖,林克己已经换了相对薄一些的西装衣裤,他最近很喜欢拄文明杖,一走路,手杖就“咚咚”地敲在地上。

    廖婉玗大概快一个星期没有回去住了,她起初是因为生产很忙,叫人整理出了一个房间,工作晚了就懒得回去。

    到现在似乎是住习惯了,不加班也不爱回去。

    林家澍和麦润玙之前就说过要搬走,单独生活,只是拖了这么久才找到满意的房子。

    那时候她就觉得林家澍一旦搬走,她也并不适合继续住在林家,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廖婉玗就想着趁此机会,也跟林克己说了吧。

    “林叔叔,其实,前几日我也去看过房子,昨天终于找到个合适的,已经同房东谈好了,随时可以搬过去。”

    林克己知道她找房子的事情,似乎她本来也并没有打算要避着他,毕竟出入坐的车子司机都是他的人,廖婉玗还不至于傻到以为他什么都不晓得。

    他只是在等,看她打算什么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