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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云雷这个人，潘浩之前接触不多。上次在天阳市府那里拉到的“网上天阳”项目，以及后来的“最美老板娘”项目，都是在天阳都市报的框架下进行的，合同和资金都没有经过集团广告部。
不过潘浩对他也有所耳闻——据说这个包总从一家报社的广告业务员做起，经过十几年兢兢业业的工作，为单位谈下了众多大单，这才一步步的坐到了如此高位。
掌管着集团广告部，约等于控制着所有人的饭碗，所以单位里不管是谁见到包云雷，无不是对他笑脸相迎，几乎就把他当财神在供着。
现在好了，财神爷居然动了怒，而且看起来情况还很严重，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唯恐听到什么令人绝望的消息。
是啊！集团这些年靠着以天阳都市报为首的强势媒体打头阵，在激烈的媒体竞争中表现突出，每年的广告收益都在国内同业里排名前列。正因如此，人们也确实从未见过包云雷如此暴怒的表现……
潘浩也意识到兹事体大，便和众人一样静静的注视着发飙的广告部总监。
只见包云雷没好气的瞪了蒋如柏一眼，放话道：“蒋总！您别怪我不给面子——这些话我是真忍不住了，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年底咱们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蒋如柏则一副无奈苦笑的模样，叹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包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同时便有沉不住气的报社领导打探道：“是不是今年的广告任务有压力了？嘿嘿，我们报社今年情况还不错，比往年的成绩高了近三成呢……”
包云雷没好气的盯了那人一眼：“现在是你邀功挣表现的时候吗？”
对于“财神爷”的回怼，那人只能自讨没趣的讪讪一笑，心里七上八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啊，把包总气成这样？
很快，包云雷便把那天跟蒋如柏汇报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同时还补充道：“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以西龙地产为代表的省内房地产企业协会里，排名前十的公司，已经有八家明确表示不会在我们集团投放新一季的广告！他们甚至还说，这笔预算他们宁愿用到电视媒体和对面楼的报社去！”
包云雷语速奇快，情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什么你们知道吗？就算只是四季度的合同，按去年的标准来看，这几家企业加起来也有近两千万啊！你们再想想，如果他们就此形成惯性，直接放弃掉我们集团，明年全年的广告收益，我们又将损失多少？”
这笔账确实不可细算，让人细思极恐。正如蒋如柏所期待的那样，包云雷这一通披露后，现场顿时炸锅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房地产行业要是撤了，汽车、医疗这两块又能撑多久呢？唉……难道传统媒体真的成了夕阳产业了吗？”
“老伙计，你这是在感叹些啥呢？重点在这儿吗？你没听包总说么，人家宁肯把钱用在对面楼都不肯给咱们，这摆明了是在针对我们啊！”
“嗯？对啊！可这是为什么呢？前十的企业有八家都这么做，看起来是商量好的嘛……”
“还能为什么？现在省上对西龙地产各种调查，他们能不找地方撒气么？”
“那也不能撒到咱们头上来啊！”
“呵呵，谁让事情是因为咱们而起的呢？就像蒋总刚刚说的，有人靠报道这个挣了上级领导的表彰和个人的名声，现在却要害得咱们所有人来一起背黑锅，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一番议论过后，众人的矛头自然而然的对准了潘浩的网媒部。
有人大声质问道：“蒋总！您可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啊！如果四季度的广告任务完不成，我们该怎么办？”
一句“怎么办”，问的既是领导的处理办法，也是在问自己是否该早谋出路，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蒋如柏故作为难的瞥了潘浩一眼，讪笑道：“同志们请先冷静下来，咱们遇到问题能不能客观一点，不要这么感情用事？”
包云雷在一旁冷哼一声：“火都烧眉毛了，还让他们怎么冷静？”现场又是一番群情激昂，有人开始阴阳怪气的发起了牢骚。
“我们报社的两位首席记者，能力那是没得说，一直在被猎头挖角，如果年底没有满意的收入，我们这小庙怕是留不住这两尊佛喽！”
“呵呵，别说首席记者了！那些常年干脏活累活的基层记者，哪一个不是满肚子牢骚？现在收入一天不如一天，风头还都被别人给出了，你让人家怎么活？光是靠新闻理想四个字就能填饱肚子吗？”
乍一看，现场众人似乎是在逼蒋如柏做决断，可潘浩却很清楚的知道，这都是老蒋提前构思好的“剧本”，压力终将会来到自己这边。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继续让对手占据主动呢？
想到这里，潘浩噌的一声忽然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朗声道：“各位，你们也别为难蒋总了，他老人家现在也是压力山大、自身难保呢！”
一句明显的反讽后，潘浩补充道：“完不成年度广告任务、留不住集团的人才，他这个一把手的面子可挂不住啊！所以嘛，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不能自乱阵脚，这不仅是为了大家的切身利益，也是为了咱们的好领导着想嘛！”
如果说蒋如柏对潘浩的“反常”表现，尚在众人意料之中，毕竟他在潘浩身上吃过不少苦头，如今又处于非常时期，势必要韬光养晦；可眼下潘浩的发言，却足以让众人大跌眼镜。
什么情况？这小子居然在帮蒋总说话？他……他居然在号召我们团结一致，做好工作、维护领导脸面？这都说的什么狗屁话呢？
很快，潘浩便遭到一阵猛烈批判，言辞当然也不会好听。
“呵呵，真不愧是机关单位出来的人才啊，处处为领导考虑，也难怪这么受器重！”
“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埋头干活的人哟，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自己不仅喝不到汤，到头来没准还得挨板子！”
这样的局面令蒋如柏颇为难堪：怎么……这小子怎么能说这些呢？这不是把火往我身上引吗？让大家觉得我是真在偏袒他、庇护他，不顾别人的死活？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这确实是潘浩打的小算盘：你不是爱煽阴风么？好啊，那我也有样学样呗，最好是把咱俩绑在一起，让你个老家伙自作自受！
他这么做，也有逼蒋如柏原形毕露的用意——与此前针锋相对的老蒋比起来，如今这个“慈眉善目”的家伙确实要更难缠一些，要设法早点揭穿他的伪装才行！
终于，蒋如柏被猝不及防的形势逼到了绝境，只得撇清道：“各位，咱们还是实事求是吧！网媒部的成立，以及集团的优待政策，更多还是源于上级主管部门的压力，我现在这状态，能拍板做这种决定吗？”
他这么一发言，气势上马上就弱了下来，其他人也难免低看他一眼，算得上是又一次威信扫地了。与此同时，他也撇清了和潘浩的特殊关系，虽然没有明显的露出敌意，却也已经失去了以暧昧姿态和稀泥的立场。
这样的对手在潘浩看来，显然要好对付得多。
没有达到自己预设的目的，蒋如柏如鲠在喉，自然要想办法找回场子。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将众人的怨气彻底引向潘浩，以此为筹码来向潘浩施压。
面对全集团的创收压力，他不相信潘浩还能独自死撑，而当这小子露怯服软之际，便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刻。因为就在这场会议开始前，包云雷实际上已经和他有过沟通。
关于西龙地产等企业的广告投放，包云雷的调查结果很明确——对方直白放话说了，只要天阳传媒集团撤掉潘浩的职，“一切都好商量”。
这与蒋如柏的计划一拍即合，更能让他有空间操作一幕借刀杀人的戏码，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蒋如柏佯装遗憾的长叹一声：“潘总，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既然你也清楚集团的创收压力，以及各家报刊的生存状况，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对于眼下的局面，你们网媒部应该拿出点办法才行啊！”
领导终于说了一回公道话，在场众人纷纷高声附和。
潘浩依旧笑吟吟的站在原处，听蒋如柏终于露出本性，他笑得更得意了，应道：“请蒋总放心，也请各位同仁稍安勿躁，我有信心在四季度实现部门创收……”
“有信心？一句有信心就想把我们打发了？”包云雷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的话，“我都找人核算过了，以天阳城事现在的流量数据，就算把所有广告渠道都打通，一个季度顶多也就能实现一两百万的创收，这可怎么补得了那么大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