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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抬起头,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所有人尽数散去。
赵璟琰怀里落空,浑不在意的自斟自饮。
“八弟,你姐夫他……要纳妾。”
“好事啊,男子本来就应当三妻四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好什么好啊!”
郡主抹了一把眼泪:“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要换了以前,连给咱们提鞋都不配。我能容下那两个,已是极限。”
“那堂姐的意思是让我拦着?”
“你是我兄弟,自然要为我撑腰,你若帮我这个忙,改明我到外头买几个扬州瘦马给你。”
赵璟琰一听美女,笑得明灿无瑕,摇扇道:“好说,好说。”
酒足饭饱,赵璟琰踱着方步在顾府游荡,其翩翩风姿引得丫鬟婆子频频则目。
二爷夫妻一左一右陪同着,吴雁玲捏着帕子,高昂着优美的颈脖,缓缓随行。
赵璟琰指着一处避静小院,道:“这处院落闹中取静,十分阴凉,看来景致一定不错。”
顾松涛定睛一瞧,眼眶微微有些发涩。
吴雁玲忙伸手拦道:“皇叔别去,那里住着一个傻子。”
“噢,本王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傻子。瞧瞧热闹去。”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二爷二奶奶带着寿王过来了。”月娘脸色大变。
顾青莞不慌不忙站起来。从那厮住进来,她便预料到有这一出,只是未曾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冷静道:“月娘,他见过你,你躲在屋里不必出来,春泥,快把中午吃的菜端来。”
“小姐,你要做什么?”
“别问,快去。”顾青莞厉声道。
言罢,她抬手将发髻上的簪子拔下,黑亮如丝的长发瀑散开来。
赵璟琰抬脚进去,便闻到了一味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味道说臭不臭,说香不香,让人觉得有股子恶心。
“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吴雁玲捂着帕子埋怨:“皇叔,我们快点离开吧。”
赵璟琰无所谓的摇摇头,“这院子里住的是何人?”
“不跟你说了吗,是个傻子。”
顾松涛不喜继女一次又一次的称呼女儿为傻子,上前道:“回王爷,这院子住着我的小女,因胎里受伤,故有些痴痴傻傻。”
赵璟琰原本脚已经退了出去,闻言顿住了:“先二奶奶是?”
顾松涛哪敢在郡主面前提起,他低声道:“罪臣之女,不足以再提。”
赵璟琰眼中光芒一闪,看下顾松涛的神色有些冷。他施施然的走进院子。
院子里花全无,小小三间正房,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廊下,抓着头上的虱子往嘴里放,看到有人来,也不害怕,竟直直的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前头的赵璟琰,嘻道:“吃糖糖,好吃的糖糖。”
赵璟琰嫌恶的抖了个激灵。他素来是有洁癖之人,那虱子会不会爬到他身上啊。
“快,快,放开,放开。”
顾青莞眼中闪过冷笑,头一伸,嗤溜嗤溜两下,把涎着的鼻涕擦在了抱着的人身上。
赵璟琰瞬间不能呼吸。
鼻涕,那么恶心的玩艺,他有一种想把人甩出去的冲动,可偏偏抱着他的人,是个傻子,还是个千金大小姐。
他眼角抽抽两下,咬牙切齿的唤了声:“堂姐。”
郡主忙喝道:“来人,还不把人拉开,你们都是死人啊。”
顾松涛赶紧恭身上前道:“王爷恕罪,这孩子淘气,玩心重,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两个身强力壮的妇人,一左一右住了六小姐,就在此时,六小姐突然脸色一变,面现痛苦之色,单薄的身子紧跟着抽搐起来。
下一瞬,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好像不知是气不顺,还是什么东西噎在了喉头……
那高个妇人毫不留情的拍了下六小姐的后背,顾青莞顺势往前一冲,挣脱开来,隐在两指间的针往穴上一戳。
只见她胸腹剧烈起伏数次,一张口!
青的,紫的,黄的,白的……像是炸开了染缸,又像是翻倒了卤水。
寿王那绣着竹叶的白色衣衫……连腿带脚,被吐了个五彩斑斓。
一股腥膻酸臭,顿时弥漫在众人鼻尖,令人作呕无比。
赵璟琰顿时愣在当场。他躲,无处躲……避,无处避。
寿王自小养尊处优,比女子还娇生惯养,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头顶飞过一只苍蝇,他都恨不能沐浴静身,身上落下片脏叶,他必洗手换衣……何曾见过此等恶心的场面。
随着一声怒吼,赵璟琰身子只摆了两摆,就双目一闭,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阿离一个飞身,将人接住了,手揽住了腰,打横抱起来。
华阳郡主尖叫一声“该死”,不由分说上前冲着六小姐,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顾松涛忙上前拦住,怒道:“你打她作甚,她是个傻子。”
这时屋里的丫鬟听到动静,忙跑出来,春泥忙将小姐护在怀中。
顾青莞深埋在乱发中的眼角微有笑意,这一吐,也算报了夺马车之仇。
华阳郡主气急败坏道:“来人,把六小姐给我关起来,今日晚膳不许再吃。”
“母亲,这些下人光拿银子,不出力,也该把她们处置了才行。”吴雁玲捂着帕子幽幽道。
郡主赞赏的看了女儿一眼,威严道:“这院里的人,罚三月月银,若再有下次,撵出顾府。”
“小姐,这二奶奶真真是心狠手辣,瞧这一巴掌打的,脸都肿起来了。”
月娘一边抹眼泪一边朝前院咒骂,骂了半天却见小姐半点反应也无,只拿着医书自顾自的看,气得一屁股坐在塌上,偷偷抹眼泪。
顾青莞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放下医书。
这月娘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护短。
青莞轻叹一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不过是一记巴掌,哪值得你这样,比这更难的,又不是没有经过。”
想当初郡主刚进门的那段时间,大冷的天,他们甚至连热水都用不上,饭菜都是冰凉的。
“小姐,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差冲了去拼老命了。”
青莞想着郡主的嚣张,淡淡点头。
春泥打了帘子进来,低声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寿王连沐了十几次的浴,二奶奶借机把事情闹到了老爷处,老爷咬牙拿出一千两银子,给寿王置办衣裳。”
“还有什么?”
“还有外头都在传,六小姐的疯病加重了,万万不能放出来见人。”
青莞巧笑嫣然。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经此这一遭,饶是那赵璟琰想破了头,也不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在顾六小姐的身上。
如此这般,她算是暂时安全了,而且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以后更不会有人来。
春泥见小姐不说话,一边拿过针线,一边道:“我今日瞧着二爷倒是护着小姐的。”
“呸!”
月娘啐出一口吐沫,脸色板得铁青。
“这世上,要论绝情绝意,二爷是头一个。什么护着,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罢了,活该他娶个厉害的二奶奶回来。”
顾青莞心中骤然一痛。
她当然知道月娘为什么将父亲恨得牙根痒痒。
当初父亲进京赶考,水土不服病倒在床。由石阁老牵线,送进钱府看病,就这样遇到了待字闺中的姨母。
读书之人,花前月下的酸文写得极好,引得姨母芳心大动。祖父,祖母经不起女儿苦苦哀求,只得应承下来。
姨母嫁进顾府仅仅三月,父亲便纳了两房小妾。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丈夫从小就定过亲,因女方家道中落,便一直拖着不肯成婚。
后来认识她,索性找了个借口,将婚事退去。那女子受辱,于夜半无人时,上吊而亡。
姨母这时才知道,父亲看中她,不过是贪图钱府的财势罢了。她心生悔意,可惜为时已晚。
后来姨母怀了身子,不能同房,父亲索性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姨母郁结于心,八个月后早产生下表妹。
谁知表妹六个月时,忽发高烧,若不是姨母医术了得,只怕早去见了阎王,饶是如此,仍留下了痴傻一病。
未曾想,短短几年,姨母竟落得和那女子一样的下场,所不同的是,那女子自寻死路,而姨母则是被顾府活活逼死。
等你功成名达,许谁花前月下,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已心猿意马。
顾青莞抚着胸口,凄凉一笑,那笑像染了千年的哀伤一样。时过五年,这穿心之痛,不仅没有好,还愈发的浓烈。
姨母啊姨母,我又何尝不是与你一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望月阁里,赵璟琰又一十八次把自己脱了个精光,钻进了木桶里。
阿离顺势把玫瑰花瓣倒入桶中,冷声道:“爷,这是最后一点花瓣了。”
赵璟琰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用力的嗅了嗅鼻子,道:“为何我闻着,还有异味。”
“我闻着挺香。”阿离索性抱胸倚在墙上,开始无聊的用口水吐泡泡。
赵璟琰一脸心有余悸道:“爷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闻过那么恶心的味道,真想把人活活劈了啊,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