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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前围聚的百姓越来越多,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高喝。
“放大人进宫去!我们要知道太上皇是生是死!”
“谁?刚才是谁在说话?”把守宫门的侍卫厉声高喝,审视的目光流连在人群里,试图从中说话的家伙。
有人领头,百姓大着胆子连声附和:“把宫门打开!”
“让大人们入宫!”
“你们死守宫门不许大人进去,难道是做贼心虚吗?”
……
此起彼伏的嚷嚷声,从街头传至街尾。
皇室的几名宗亲顺势撩开衣摆,直挺挺跪了下去,叩首道:“请皇上顺应民意,容臣等进宫面圣。”
大臣紧跟着跪下去,齐声高喊,请求天子开宫门放行。
“大人。”一名年纪尚轻的侍卫,被眼前这副众志成城的画面吓了一跳,神情无措的望向伍长。
“你们在此候着,在本将回来前,绝不能放一人入宫。”伍长交代一句后,狂奔向御书房请示夜临风。
一如凤绾衣所料,当听说臣民同心,势要见太上皇后,夜临风一气之下,将几名宗亲扣押,要以听信谗言,煽动民心的罪名收监大牢。
他异常的反映,更是让臣民们坚信流言是真的。
百姓群情激愤,在侍卫出面绑人时,一拥而上。
“你们想造反吗?”伍长怒声质问道,腰间佩刀已然出鞘。
明晃晃的白刃,令最前边的百姓有些踌躇。
后方再度传来一道声音。
“怕什么?皇上为君不仁,为了隐瞒不是皇家血脉的真相,残害太上皇,他不配做咱们的皇帝!”
此话一出,愣怔的百姓愈发愤怒,当场抡起拳头,扑向了宫门口把守的侍卫。
场面一片混乱,无人留意到人堆里那名两次出声煽动情绪的男子正偷偷摸摸地朝人群外围走去,在街头七转八拐一番,溜回了春风苑。
“事情办成了吗?”老鸨见探子回来,赶忙上前询问。
男子笑吟吟的点头:“办好了,正宫门处已经乱了。”
嗓音清脆悦耳,哪是男子所有?
“好,现在就等主子那边的消息了。”说到这儿,老鸨往三楼的方向瞧了一眼。
雁庄主昨夜离去后,到这会儿仍不见踪影,该不会出事了吧?
“唔”,潜伏在仁康宫屋檐上的男子,忽然有些鼻痒,“哪个混蛋在背后念叨我呢?”
“小姐,”南枫警觉地看了看房梁,“屋上有人。”
凤绾衣面色一凛,向他递了个眼色。
南枫当即离开大殿,绕殿外的红廊来到后方,趁四下无人时,点地跃上瓦檐。
“是你!?”
雁漠北挥了挥爪子:“哟。”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随我下……”去。
话没能来得及说完,就见一名药童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子。
“娘娘,太医院出事啦。”药童匍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白婕妤方才趁太医院大乱,偷偷溜出屋子,跳进了御花园的池塘里,生死不明。”
“你说什么?”凤绾衣大吃一惊,慌忙随药童去往出事的地方。
池塘旁已聚集了不少宫人,几名侍卫褪去甲胄,正在池子里打捞尸体。
夜临风也赶了过来,脸色很是阴郁。
凤绾衣正欲行礼,便有发冠不整的侍卫小跑着来到御前。
“皇上,宫门处有人寻乱挑事。”
他把正宫门前发生的闹剧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夜临风本就难看的脸色,霎时黑如锅底。
“绾衣,白婕妤的事暂且交给你来处理,朕令有急事要办。”
草草吩咐后,他头也不回地去往宫门,不曾注意到,身后发妻面上一闪而过的诡谲笑意。
“娘娘,人找着了。”
侍卫一手拖着人,一手奋力波动水面,嘴中不忘高声嚷嚷。
凤绾衣神情一肃,回身看向池塘。
一具蓬头垢面的尸骸‘咚’地砸落在葱绿的草坪上,侍卫喘了口气,拨开了尸体面上粘稠的发丝,露出了白婕妤的脸,探过鼻息后,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
一个中了五石散,心智混乱的病人,竟会趁乱溜走,跑来此处寻死?
这事未免太过反常。
睿光闪烁的眼眸微微一眯,她仔细端详着白婕妤苍白且浮肿的面庞,良久后,才开口问:“白婕妤临终前,可有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报信的药童冥思苦想一阵,随后,一拍脑门:“奴才是头一个发现白婕妤溜走之人,当时,奴才煎好药,正准备送进房里,途径院子时,白婕妤刚巧与奴才擦肩而过,嘴里似乎嘀咕着什么。”
他歪了歪头,努力回想。“好像是说,要去陪太上皇,奴才察觉到不妥,一路跟着她来到这里,本想拦人,哪知道,白婕妤忽然就跳下去了,”说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她跳糊前,曾说对不起小皇子,望今生小皇子能平安长大
,来世再续母子情分。”
凤绾衣脑中飞快闪过一道灵光。
“是这样啊。”她轻声感叹道,望向白婕妤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敬佩,“把白婕妤送回寝宫,代本宫询问过皇上后,再行安葬。”
“是。”宫人们齐声领命。
尸体搬走前,凤绾衣又补上句:“将小皇子带到仁康宫,由本宫代为照看。”
白婕妤的死讯,没过多久,就被南枫传给了京城的探子,只短短一个时辰,京中流言再出,说白婕妤是被夜临风害死的,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正是为了隐瞒弑父的真相。
凤绾衣带着小皇子回到寝宫,婴儿睡得正香,浑然不知他的生身母亲已经离开了人世。
她挥手遣退了宫人,亲自为小皇子更换尿布,打湿娟帕为他擦洗身子。
“看你这架势,倒像做惯了奶娘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绾衣侧目看去,惊喜的笑了:“雁大哥?”
方才在屋檐上的人是他?
“嗯哼,”雁漠北双手环在胸前,爱搭不理的应了一声,脸上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大字。
凤绾衣有些忍俊不禁,放低姿态,问:“我做了何事,竟惹得雁大哥大动肝火?”
“你少给我装傻充愣。”雁漠北心里压抑多日的憋屈与恼怒,这一刻如数爆发,双眼一瞪,隔空指着凤绾衣的脑袋,就想教训。
她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神往殿门处瞥了瞥。
雁漠北默默咽下了唇边的话,没好气的冷哼道:“等咱们出宫以后,我再好好教训你。”
凤绾衣轻笑声,没把他的要挟放在心上。
“我的来意,不用说你也该知道,准备一下,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宫。”他一本正经的说,姿态格外强硬,一副她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仍得走的模样。
“不急,”凤绾衣朝他投去抹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转过身,为小皇子盖上被褥。
“你自个儿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帮人养孩子?”他平生最讨厌小孩,哭哭闹闹的,吵得人头疼。
“她娘为了保全他,不惜拿命来赌,我岂能袖手旁观?”白婕妤临终前说的那些话,是说与她听的。
一个能顺利诞下龙子,且在回宫后,未死在后宫斗争里的女人,怎会愚昧无知?
她必是猜到太上皇的死,与自己有关,自知无活路可走,便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并带走,以此来换小皇子周全。
“其实,她不这样做,我亦不会伤害她的幼子。”凤绾衣神色复杂的看着婴孩,低声喃喃道。
“喂!回神了!”雁漠北没听清她嘴里说的话,见她走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真这么喜欢孩子?”
凤绾衣含笑不语。
“我可得把这事儿告诉小煌煌,让他往后啊,多加把劲儿,满足你的愿望。”雁漠北没脸没皮的打趣道,直把凤绾衣逗得脸上发燥。
她灌了口凉茶,才觉脸颊上的温度有所下降,遂,问道:“进京来的人,只有你一个吧?”
“小煌煌倒是想来,可惜,他得统帅三军,抽不开身,只能把重任交托给我,临行前,他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在战事爆发前,将你带走。”
这话倒像他的口吻。
凤绾衣心头甚暖,面上的笑加深了许多。
“若我不肯走,你就要用强的咯?”
雁漠北微微颔首,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从命了。”
她忽然的退让,令雁漠北好生意外。
“你真愿意……”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不好!是迷药!
雁漠北立即反映过来,欲掩住口鼻,但药粉已吸入鼻中。
双腿一软,踉跄着栽倒在地上。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凤绾衣满眼歉意的说,待人彻底昏迷过去,她才蹲下身,在雁漠北的衣襟内找着了一个用以联络的竹筒。
混进城的士兵要想与城外的兵马联系,少不得要用上信号弹,雁漠北在军中的身份是军师,又奉夜鸾煌的命进京办事,身上肯定藏有此物。
她收好竹筒,吃力地架起人,放在床榻上,而后,行出殿门,将南枫叫进来,命他偷偷将雁漠北弄出宫去。
宫门前的闹剧,随着夜临风的现身愈燃愈烈,无论他怎么说,闹事的臣民都不肯让步,铁了心要见太上皇,甚至有不少激动的百姓,站在人群里高声怒斥他弑父的恶行。
夜临风紧绷着的面庞狠狠抽动几下,心头杀意疯涨。
就在他的耐心濒临耗尽时,一束烟火迸射的咻咻声响,从宫中传出。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天空上炸裂开一朵青色的彩烟。
百姓们先是一惊,然后勃然大怒。
先帝驾崩,宫里头竟有人肆意燃放烟火?
相较于民众的愤怒,见多识广的朝臣们,却是一脸凝重。
“信号弹?”夜临风自然认得此物,心头徒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低吼道,“查!朕要知道,这东西是谁人燃放的!”他的皇宫里,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向外传递消息?当他是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