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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没事儿,你别哭。”
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凤绾衣吸了吸鼻子,捉住他不安分的收手手指,骂道:“有伤在身乱动个什么劲儿?是嫌伤势太轻了吗?”
夜鸾煌不愿惹她不开心,听话地坐回软垫上。
“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地儿受伤?”
摇头。
凤绾衣心头的担忧散了几分,扭头步出营帐,命南枫去寻军医要了些金创药和纱带送来。
“我自个儿来。”夜鸾煌想去夺她手中的剪子。
一记凌厉的眼刀刺去,他伸出的左手讪讪收回。
凤绾衣屈膝蹲在他身前,小心地剪开绷带,露出了里边血肉外翻的伤口。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她的心像是被谁用力捶打过,泛起一阵闷痛。
这刀若再深几寸,指不定这条手就断了!
她剐了眼装没事儿人的夜鸾煌,侧身拿起金创药洒在伤处。
手臂徒然绷紧。
“很疼?”
看着她心疼的样子,夜鸾煌忽然笑了:“不疼。”
这话凤绾衣哪会信?
俯下身,轻轻在伤口上吹气。
温热的吐息,暖化了夜鸾煌的心窝,几许柔情在眸中晕染,目光炽热且专注地凝视着她。
“真好……”
低不可闻的呢喃滑出唇齿。
凤绾衣没好气地抬眸瞪他,随后拾起纱布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都受伤了,这还叫好?”
她不是不知战场凶险,即使贵为主将也免不了负伤,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说的哪是这事?
夜鸾煌哑然失笑,却没多做解释。
“内城无粮,守城的岳山军武器耗尽,我想在今夜发起强攻,取下卫城,以免夜长梦多。”“你是担心战事拖延久了,会引起南梁的怀疑,派遣援兵到此?”凤绾衣拧眉问道,手上动作不停,为他放下卷起的衣袖,“我带兵离开永鲁关时,并未做任何伪装,南梁只怕已经得到消息了,如果这时耗费
兵力强攻卫城,一旦支援的兵马赶到,我们拿什么迎战?”
“你担心的不无道理。”夜鸾煌沉吟道,神色略显严肃。“岳山军暂不知我们手里有多少兵马,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劝降。”凤绾衣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把自个儿的主意说了,然后抽开身子,笑着说,“如果能说服他们投降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再强攻也
不迟,你认为呢?”
夜鸾煌迷离的眸光立时恢复清明,握拳干咳一声,扭过头,说:“就依你的法子做吧。”
他这模样……
狐疑的目光自他泛红的左耳扫过,愣了愣,随即想到方才太过亲密的举动,面颊上升起些许红潮。
“你先休息,我替为你传令。”
说完,她利落地直起身,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步伐,转身警告道:“不许让伤口碰到水,听到了吗?”
夜鸾煌无奈地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带着无边宠溺的语气,令凤绾衣又恼又羞,忙挑了帘子,疾行离开主帐。
紫夜,清冷的月光从苍穹倾斜直下,为城外的尸山血海增添了几分阴冷。
外城撩望台上,凤绾衣远眺着前方火把熠熠的城池,问:“雁大哥,这距离你有把握吗?”
“你也太小瞧了,不到三千米的距离,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雁漠北得意地抬起下巴,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拜托你了。”
说着,她将一封万陌谦写的亲笔信递到雁漠北手中。
锋利的羽箭穿过信笺一角,迈步、架弓、拉弦。
“咻--”
羽箭破空前袭,笔直地插在了内城城头的旌旗杆上。
旗杆咔嚓一声断裂,立时引起岳山军的警觉,大批士兵奔赴城墙,几名亲兵把岳山王团团围住,在确定无袭击后,方才捡起信函,交给他。
“怎么样,我就说能成吧?”雁漠北哼哼地笑着,向凤绾衣和夜鸾煌邀功。
两人相顾一笑,没搭理他。
“雁大哥最厉害了。”花蝶衣极其捧场地夸赞道,奈何,雁漠北对此置若罔闻,丢开弓箭,悻悻地瘪瘪嘴,不再吱声。
“本……本皇子能下去吗?”万陌谦躲在众人身后,身子抖得跟风中残烛似的。
站在这儿他只觉得不安全,万一岳山军放冷箭,他的小命可不就要丢掉了?
凤绾衣朝夜鸾煌使了个眼色,后者回身出手一把揪住万陌谦的衣襟。
“救命啊!”
“叫什么叫?谁稀罕你的狗命?”雁漠北不屑地冷哼道,“杀你小煌煌还嫌脏手呢。”
夜鸾煌把人拽到身前的石墩旁。
“站直了。”
唯有在这儿,内城的人方能看清他的身影。
“您可是南梁的皇子,下边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您,拿出点天家风范来,如何?”凤绾衣含笑说道,语气里透着要挟、警告的意味。
万陌谦怕得直想哭,又畏惧她和夜鸾煌的手段,深吸口气,浑身僵直的站着不敢乱动。
岳山王看过信函,立即拿起千里镜,果不其然在外城的城头上看到了大皇子的身影。
“将军,信上所说是真的吗?二皇子他当真有谋逆之心?”副将半信半疑地问道。
岳山军奉旨镇守卫城已有数年,往年除年关时需返京禀报军务,其他时候多数留在城中,且一直是中立一派,未参与到皇权斗争里,故,对二皇子是否有反心一事,并不清楚。“二皇子有无反心,朝廷自会查明,哪儿轮得到大皇子干涉?更者,这大皇子文武不能,是京师出了名的酒囊饭袋,拿下永鲁关,绝非他的主意!”岳山王断然直言,他和大皇子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并非可
塑之才,现在竟敢带兵挑事,背后必有人怂恿!
“那我们不降了?”
岳山王拧眉不语,投降,便是与二皇子为敌,可若是不降,难保大皇子不会挥军猛攻。
一时间,他有些左右为难。
迟迟不见内城归降的信号,凤绾衣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精芒在眸底一闪而逝,她笑着说:“是该给他们再下一记猛药了。”
既然岳山军不肯主动投诚,那他们只能替他做决定!
“师兄。”夜鸾煌沉声唤道。
雁漠北郁闷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啦,一天到晚就晓得奴隶我,我上辈子不知欠了你们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往城下走去。
营地外,能作战的两万余众士兵正列队静等将令。
雁漠北来到大军前,向率军的康浩说:“上边有令,命大军进城。”
“呜--”
进宫的号角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内城城门缓缓开启,如潮水般浩荡的兵马进入城中。
震天动地的巨大动静引得内城上的岳山军探头看来。
月光下,黑压压的骑兵、步兵一眼望不到尽头。“城里的人听着,”康浩拍马先行抵达内城下两百米处,朗声高吼,“我等乃大皇子麾下兵士,奉大皇子之令,围剿意图造反的逆贼党羽,尔等若不是二皇子一党,速速开城投降,大皇子绝不会杀害一位良民
!”
城门内的士兵最先听到此话,顿时惊住了。
攻城的不是敌军,而是大皇子的兵马?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只片刻功夫,竟传得人尽皆知。
原本尚有几分斗志的兵民,这会儿纷纷起了投降的念头,他们并非乱臣贼子,为何不降?
有士兵透过城门的窄小缝隙向远处张望,在见到阵势浩大的大军时,莫不是吓破了胆。
“这么多人,只靠我们能拦得住吗?”
“大皇子要抓的是逆贼的同党,我们是无辜的,他不会伤害我们。”
“要是顽抗到底,我们不就成了叛党了?”
……
窃窃私语声在城中各处响起,军心大乱。
“将军。”副将看着下方纷纷放下手中武器的百姓,着急地唤了声。
岳山王咬牙怒视城外缓慢挺近的大军,又举着千里镜朝内城城门看去,依稀可见城池外仍有晃动的士兵身影,后方部队人数不少,少说有数万人。
他猛一抬手,想下令投石,可高高举起的手半响也没落下。
当真要血战到底吗?
他扭头看着身旁等待号令的将士,随后,大步流星走到另一侧的石墩处,俯瞰下边百姓。
若他执意死战,岳山军必会顽抗到最后一刻。
可大皇子来势汹汹,卫城迟早会破。
他挣扎了许久,最后终是放下手,颓败地惨笑着:“开城,投降。”
紧闭一日的城门吱嘎一声开启,岳山军抛下兵刃,跪在城门两侧,自愿归降。
康浩亲率五千士兵入城,没收所有武器,以麻绳捆绑住敌军,掌控内城。
雁漠北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地随后方大军进城,嘴上不忘损上几句:“只不过是穿上死尸兵服的树枝插在城门外边,他们居然真以为是人,蠢得没救了。”
“是绾衣算准了人心,先利用大皇子做噱头,动摇军心,再命大军减缓脚程入城,在城门处做伪装,天这么黑,他们心中又生惧意,如何能不上当?”夜鸾煌笑着解释,难掩骄傲。
“又不是你想出的计谋,有什么好得意的?”雁漠北一脸受不了地嘀咕。
轻飘飘的眼神朝他睨来,那目光好似在说:他就是得意,又如何?
“哼!”
雁漠北气呼呼地挥下马鞭,不愿再看夜鸾煌那张可恶的嘴脸,策马进城。
“你总这么气他,小心哪天真把他惹急了。”
凤绾衣打趣道。
“是他太小气,与我何干?”夜鸾煌全无半分愧疚,云淡风轻地反问。“这话你当我面说说就得了,可别传到雁大哥耳朵里,不然,他非得同你急眼不可。”凤绾衣轻瞪着他,好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