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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兰正在自家地理干活,却能听到有人在讨论最近老大家的情况。
现在, 村子里讨论最多的, 就是老大家的情况, 不是说他家能耐养了三个大学生,就是说他们挣了不少钱, 买了这个买那个, 那小小的屋子,都塞满了,还有就是说家强现在能耐了, 在鹏城那边可揽到好工作。
虽然没人知道家强做了什么,但是大家都知道, 老大自从有了这几个孩子, 日子是一天过的比一天好。
这不, 前两天就说老大带着两个孩子去鹏城, 最近他们家又弄了不少玉米, 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她刚抬头,林芝芝正好也在, 只听林芝芝笑道:“妈, 你说大伯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婆媳不对付, 闻声,张文兰也只嘟囔了句,“我怎么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
林芝芝笑了笑, “最近不是听说大伯家把田地全部种玉米了么, 没准是为了这事呢。”
“这事?”张文兰留了个心眼。
仔细想想,最近老大家的是很奇怪,好端端的,把所有田地都种了玉米,这里头没有什么情况,是不可能的。
但是上次有人问他们,也只说他们想种玉米,卖给闺女认识的人,没准能比种水稻强。
想到这里,张文兰回了句,“估计还真是为着这事吧!不过,他们哪儿认识的有钱人?种那么多玉米,都打算卖出去?”
林芝芝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完,她扭身离开。
张文兰一见,连忙问道:“诶,你这是要去哪儿?这田里的活都没干完。”
林芝芝却甩甩手,“回去啊,这天气那么热,还待着我会热死的。”
“我也这样热着怎么就行了,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能干活了?诶,走什么走?林芝芝……”
不管张文兰怎么喊人,对方仿佛听不见她说的话一样。
张文兰气的眼冒火,骂道:“等着,等我家家旺有出息,就不要你这个女人,以前看着还以为多好,没想到,都一路货色,气死我了。”
一旁的沈家玲冷眼看着这一切。
……
韩霖铮本来送了人就说要走,却被沈贤国连忙喊住。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在家里吃顿饭吧,你看怎么样?”
前两年,沈子夏去阳成县打听韩霖铮消息的时候,知道了很多关于韩霖铮家的事情,加上秦健这个大嘴巴偶尔说说,就知道原来韩霖铮没有妈妈,而且韩爸爸听说又很忙碌,平时就他跟爷爷一起生活。
想到孩子从小没有爸妈在身边,沈贤国十分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又听话。
虽然韩霖铮家里条件不错,但是年纪轻轻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却很可怜的。再看自家三个闺女,沈贤国心想着,虽然家里没什么钱吧,但是至少一家人都在的。
“韩大哥,你有事也不急这一会,先喝口水,在我家吃个饭吧!”沈子夏也帮忙劝道。
看着这一家殷勤的劝着他留下来,韩霖铮点点头,最后同意了。
“行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事情的。”
“那正好,我让你婶子烧水杀鸡。”沈贤国笑道。
现在他们家一半宴请客人,基本都是杀鸡宴请,这是最高等的欢迎,平时也有买肉,吃豆腐等菜请客人吃饭。
像韩霖铮这种当初帮了他们那么大忙的人,对他们来说,就应该用鸡肉来宴请。
韩霖铮知道鸡不便宜,连忙说不,“不用了,我随便吃两口就行,没那么多讲究,这鸡一只也不便宜,总不能我每次来都要你们杀鸡。”
沈贤国却没有放在心上,笑道:“放心,不可能次次都杀鸡的,不过这次你都好多年没来了,杀只鸡也不过分,当初你可没少帮助我们家,也没要我们一分一毫,喏,看见那自行车了没?”沈贤国指着不远处还半新的车子,“那就是用你给的工业券买的,没你那工业券,几个孩子上学都累,我说,他们能考上大学,也多亏这自行车省时省力让他们有力气学习呢。”
看着对方这么给自己戴高帽,韩霖铮受之有愧,不过倒是阻止不了对方杀鸡宰鸭的请他吃饭。
李丽敏回来,正好听到这话,忙笑道:“我说远远就听到了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还真是小铮来了。”
韩霖铮礼貌的喊了声,“阿姨,你好。”
“不用和阿姨客气,坐吧,坐吧,说起来咱们都好几年没见了。”
韩霖铮点点头,“嗯,两三年了吧!”
李丽敏想了想,跟着笑道:“是有两三年了,我们家夏夏这几年可没少找你,打听你的消息,说你突然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把她急坏了。”
韩霖铮闻声,瞬间把目光放在沈子夏身上,“哦?这样是!”
“可不是,这孩子,学校打听你,还让她表姐在家里那边打听你,都说你突然间不知道去哪里了,可把她急坏了都。”李丽敏打趣着。
韩霖铮一边笑着,一边把目光放在沈子夏身上。
沈子夏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连忙缩了缩脖子,解释道:“那还不是韩大哥突然之间找不到,一下子就担心了嘛,也没什么的嘛,是人都会担心的。”
沈子夏说道后头,声音都小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着闺女一脸娇羞,李丽敏打趣道:“你看她,还羞上了,这是事实,你和小铮的关系好,大家也都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子夏说不清什么感觉忙说道:“妈,别说了。”说着,她羞的跑开了。
李丽敏大笑,对着韩霖铮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模样,还害羞上了,这孩子……”
韩霖铮看着远去的背影,笑答了一句,“大姑娘了,害羞也是正常的。”
“你不说我还不记得了,这孩子是长大了,现在心里头多的是小秘密,都不能跟我说了,而且自己特别有主意,我和你叔叔,都基本听她的了。”
韩霖铮笑笑,“出去转过,也比较有主见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李丽敏说着,沈贤国这边也喊人了,也连忙起身,吵韩霖铮歉意笑道:“小铮,你自己先坐会,我去忙,也不用客气,就和以前一样,把这里头当自己家,不用拘着。”
“嗯,好。”
害怕怠慢了韩霖铮,李丽敏又朝着外头喊了声,“夏夏,我要忙,你带你韩大哥到处转转。”
好一会,外头才传来应答,“哦,知道了。”
“那小铮,我先去忙了,你自己转转吧!”
“好。”
沈子夏站在外头,拔着草在一瓣瓣的撕下来,也忘了刚才应下她妈妈说的话。
刚才她妈妈说的话,她都记在脑子里呢。
脑子里不停的变化着韩霖铮的脸,这个她从来到这个地方就认识的少年。
刚开始,她是按照和自己思想差不多的模式和韩霖铮相处的,可如今在这里也六七个年头了,她感觉自己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二十来岁的年纪,从一开始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拥有十一岁的身体,到后来,拥有十多岁的身体之后,她的心理年龄,也随着这几年的变化,也慢慢退回她现在的年纪。
特别是上大学之后,她好像对待韩霖铮不再像最开始把他当作一个早熟的少年,相反,他成长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对韩霖铮这个人,沈子夏到现在其实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刚开始,就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帮助自己很多,是她的恩人,想要报答他。
后来渐渐的认识多了,她就把他当成大哥哥一样的存在。
再后来,她好像对韩霖铮的感觉,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这种变化还没开始,韩霖铮就不见了,连她也搞不懂怎么回事?想着大概是因为对方突然消失了,让自己担心了。
没想清楚,韩霖铮就走了出来,询问的语气问道:“你在这想什么呢?”
脑子一闪而过了什么,沈子夏还没来得及抓住,看见韩霖铮,却全部的消失了,连忙摆手,“没,没想什么啊。”
“哦?”
“我大概就是在好奇,韩大哥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韩霖铮失笑,“就这么过来的,你又是怎么过来的?读书?还是……也有偷偷私底下啊挣更多的钱?”
被韩霖铮一眼识破,沈子夏干笑两声,“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呢。”
“嗯,记得,怎么样,说说这两年,都干什么了?”
韩霖铮声音醇厚有力,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沈子夏感觉那双眼睛就像X光一样,能把她浑身照个通透,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韩霖铮。
面对这个早熟的男生,又或者该称呼为男人的人,沈子夏已经不能把他当作一个少年甚至是哥哥看待,而是一个,自己猜不透的男人!
她干笑两声掩饰着尴尬,“能怎么样,就是卖点东西,挣点小钱,也没别的。”
“哦?”这语气显然是不相信了。
“怎么,不相信吗?”
“嗯,相信啊,你说的我肯定相信。”
“切……”
……
张文兰见时间也不早了,知道林芝芝就算回家也不会做饭,干脆喊着身旁的闺女回去。
“家玲,你先回去做饭,时候不早了。”
沈家玲满脸不乐意,“大嫂不是回家了吗?你让她做饭不就行了吗?她又不是不会做。”
刚开始林芝芝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来家里可勤快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忙的特别好。
可以说,那时候她妈妈是十分喜欢林芝芝的,虽然林芝芝长的没有家旺哥前头那个对象好看,甚至可以说不大好看,可是对方乖巧听话,而且又怀孕了,她妈怎么看怎么喜欢。
但是没有想到啊,等确定下来,人家肚子的孩子没了之后,再到家里人,这性子瞬间大变了。
大嫂娘家说是因为孩子没了,性情变的不好了,但是在沈家玲看来,这不过是林芝芝原本的样子,之前那些都是装的。
张文兰一听,气道:“让你回去就回去,哪儿那么多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林芝芝那女人什么德性,我指望她还不如不吃了,你赶紧回去,反正干活也干不好,一整天就插那几根秧,我说你做什么能做?这好的样子没有,没知识没文化,什么都没,我看你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沈家玲一听,本来就土黑色的的脸更黑了。
“本来你们就没给我去读书,我能有什么知识文化,哥读那么多了,你们看着有用吗?”沈家玲顶嘴道。
这几年,干活把她这张脸都熬成黑土色。
家里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只有被爸妈呵斥干活的份。
刚开始,她还会反抗,经常和小伙伴跑出去玩。
可时间一长,爸妈根本不由着她来,不听话就拿鞭子抽,藤条打。
被打的多了,她也不反抗,认命的干活,也不想其他的了,什么也不争不抢了,反正日子就这么过着吧!
以前还小,日子还好一点,但是长大了,特别是这两年,她妈却开始唠叨她长的不好,家里又没钱,连个来相看想娶她的人都没有。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照镜子,镜子那张脸又黑又黄,家里什么都没有,有人娶她才怪!
可这些能怪她吗?干活是爹妈要求的,家里没钱,又不是她败完的,凭什么什么都怪她头上?她更无辜好吗?
张文兰一听,气道:“诶,你还给我顶嘴了是吧?”
“我就顶嘴了,我说的有错吗?你看看谁家爹妈像你和我爸的,把闺女当牛使,儿子宝贝一样,家里的钱,都堆他身上了,读了几年书了?高考了几次了?结果呢,结果连大学都上不去,现在还要靠着媳妇娘家关系弄了个工资不到二十块的工作,咱们家这些年败我哥身上的钱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了吧,这还不包括分家前的,这么多钱,我哥的挣几年才挣的回来,就算能挣,用的到家里吗?每个月发工资,就被林芝芝拿走了,我呢,妈,我什么都没有,现在你还怨我嫁不出去是吧?怨我不给你挣钱了是吧?就我哥能干,就她林芝芝能干,那你让她给你做饭去啊,看我好欺负就欺负我,不敢冲她发脾气是吧?”
沈家玲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连张文兰也没有想到,她会那么激动。
她倒是想说话,全部被堵死了。
等闺女说完了,张文兰才骂道:“你……你现在翅膀是硬了是吧,现在说你两句就跟我闹,沈家玲,你是我闺女,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让你干活怎么了?有错吗?你自己不好好拾掇自己,变成这鬼样子,是我造成的吗?小时候多好看个人,现在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
“还不是你们害的。”
沈家玲说完,直接哭着跑开了。
眼泪不停的往外冒。
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时候,她多好看啊,家里那么多女孩子,就她最幸福了,连沈子夏那种病秧子都要干活,她自己却是想干就干,每天跟着她哥有吃有喝的,什么营养品都有,可幸福了。
那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出生在这个家里很幸福,完全不用自己去操心什么?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幸福就断了。
好像自从家里分家之后吧,然后家里断了大伯二伯家那两边的大头,收入减产了,家里就开始抠搜起来,后来奶又中风,她哥又连着几年高考,花费了不少钱。
就这样,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一步步的,家里的底都被掏光了。
她哭着哭着,也不知道怎么跑到了大伯门口,正好看到沈子夏在和什么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