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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四个月,这天是万寿节,是皇帝的寿诞,宫中大设宴席,宴请百官,沈十三下午带着江柔进宫去了。
皇帝也不知道最近脑子在抽什么筋,这段时间就喜欢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宴席被他设在了御花园还不够,还在路径旁加了五颜六色的装饰品,放眼望去,整个御花园像被杀马特家族入侵了一样。
江柔已经好久没见顾霜霜了,这次再见,发现她似乎变了些。
头上贵妃品级该带的装饰,一样都没有少,身上的宫装,颜色也绚丽了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什么时候见都是暗沉的颜色,脖子上点缀了一串项链,看样子,似乎像是珍珠,而在锁骨上最正中的那颗,是血红色的。
项链看起来很精致,江柔不确定那是什么材质,因为说它是珍珠吧,在珍珠上面雕刻可爱的小人头难度系数太大,说它不是吧,又像。
总之,这串项链很精致,很夺目。
皇帝左侧是皇后,右侧就是顾霜霜,位置只比皇后落后了小半步,足以见得她在宫中的地位。
整场宴席,皇帝频频侧首跟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皇后。
她对皇帝的态度,也迎合了些,不像以前那样冷淡,偶尔说着,还要低笑两声。
江柔虽然觉得这样的她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总感觉她活得很累,但她总不能冲到人家面前指着人家的鼻子说,‘哎,你这样过日子是不对的,太压抑了。’吧?
毕竟日子是人家的,人家想要怎么过,那还是人家的事,她也不能置喙。
今天三个小沈只来了最大的那个:沈度。
才回京的时候,沈十三出于对孩子的愧疚,对他们还算包容,但日子渐渐久了,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从前那个虚伪的慈父一去不复返。
如果江柔江柔不在的时候,沈十三对三个孩子的态度还算好,稍微有一点耐心,但是只要江柔在,特别是还在跟他打情骂俏的时候,这三个姓沈的但凡出现在他面前,十有八九要被找茬痛骂一顿。
比如半个月前的某一天,家里最受宠的一个小沈:沈思。
她半夜怕黑,悄悄钻进了江柔的被窝,第二天早上,就被沈十三以房间太乱,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老爹!房间是丫鬟在收拾,你不去收拾丫鬟,干嘛来收拾我?!
血和泪的教训!
能不骂吗?再过不久,他又要离开盛京了,这一去不知道又是几年,这些电灯泡天天吃饱了没事做,老是在他面前闪,没有打死都是看在是自己亲生的份儿上!
后来三个娃就学精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爹和娘相处的时候不要去打扰。沈度还好,他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职务,常常是跟在太子身边,而两个小的就不一样了,出门得跟着爹娘。
这就意味着,今天的宫宴他们要是跟来,多半就得被无中生有的削一顿,他们自觉,干脆就不来了。
这皇宫也不是没有来过,早就玩儿腻了,干嘛要来找骂?
今天身后没有小尾巴跟着,沈十三的心情比较好,脸色一直都很温和。
江柔和他坐一个桌子,沈十三自己夹菜的时候,一般都习惯性的往江柔碗里夹一筷子,他脸皮厚,没觉得什么,江柔就很容易羞了。
她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的说,“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自己会夹。”
周围距离比较近的大臣们,眼神早就已经往这边瞟得没边儿了。
肉麻!
太肉麻了!
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吃你一口口水,我给你夹一筷子菜,你吃我一口口水。
将军!这可是在宫宴上啊!不是在你家啊摔!
沈十三闻言,筷子顿了一下,视线往周围扫视一圈儿,悄悄往这边看的目光瞬间全都移走,看天看低看空气,就是不看他们。
他满意了,重新往她碗里丢了块肉,说,“吃吧,没人看了。”
江柔:“……”
他们的位置离皇帝近,都不用刻意注意,下面在干什么,上面都知道,别人不敢看沈十三,皇帝可敢,他不仅看,还学着他的样子,隔着老远,从自己桌子上拿了一颗葡萄,放到顾霜霜的桌子上,放大声音道:“爱妃,吃吧,没人看。”
大臣们懂了皇帝的冷幽默,纷纷附和着哄堂大笑,江柔顿时脸红到脖子根儿,在桌子下面踢了沈十三一脚,怪他不懂得收敛,被皇帝拿来开涮了。
沈十三这时候又表现出钢铁直男的光辉属性,他奇怪的看着江柔,“你踢我干嘛?”
“噗嗤!”
顿时又是一片笑声。
江柔这个恼啊,又悄悄拧了他的大腿一下。
沈十三一缩腿,刚想问‘你拧我做什么’的时候,被早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江柔用小眼神儿狠狠一瞪,又憋回去了。
但他那个缩腿的动作这么明显,当谁看不见啊?!
他还是一头雾水。
这娘们儿今天吃错药了?
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
皇帝见状,又与顾霜霜相视一笑。
皇后明明是皇后,但在此刻却被完全忽略,皇帝几乎忘了身旁还坐着这么一个人,眼睛里只看得见顾霜霜。
但国母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在皇帝转头和顾霜霜笑的时候,她也一同在笑。
上面在笑着,下面跟着一起笑完,心里就有了点儿小想法了,众大臣除了悄悄的在看皇后,也分了些目光给太子。
皇帝的酒喝得到位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顾霜霜道,“贵妃猜猜,朕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顾霜霜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道:“今天是陛下的诞辰,臣妾都还没有献礼,怎么能让陛下为我准备惊喜?”
皇帝隔着桌子中间的距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哎,分那么清楚做什么?你高兴了朕就高兴了,朕高兴就是最大的贺礼。”
顾霜霜道:“承蒙陛下厚爱,臣妾无以为报……”
皇帝接过她的话,道:“那就用一辈子来报。”
顾霜霜低下头去,娇羞的笑。
皇帝也开心的笑着,但是只有江柔看到,顾霜霜低下头去的那一瞬间,嘴角笑容的弧度立即就便平,眼中的笑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冰冷。
江柔坐的位置,刚好将顾霜霜面部表情的变化收在眼底,她拧了拧眉,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顾霜霜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的时候,与她对视了一样。
但她并没有多担心江柔会对她做什么,也没有过多的掩饰,只是对江柔点头微笑致意,然后重新和皇帝说笑着,偶尔,她还要主动带皇后加入话题,看起来和谐得很。
江柔再看了一眼太子席桌,发现刘略只是和沈度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发现上方皇后的窘境。
只是,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呢?毕竟文武百官都发现了。
皇帝在这时候叫停了歌舞,让他们都退下去,对着李莲英招了招手,对方就懂起了,叫了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小太监就躬身离开,不知道是干嘛去了。
不多久,小太监领着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上来了。
男人低着头,到了御前就跪下去,“微臣叩见陛下,恭祝陛下洪福齐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见到中年男人的那一瞬间,顾霜霜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去,面色一寸一寸的变冷,直到面无表情。
在这么多大臣面前,她忍住了一切冲动,忍住了一句即将冲口而出的大骂,用尽全力,也只能保持面无表情而已。
中年男人躬请完皇帝圣安,又对别对皇后和她请安。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微臣叩见贵妃娘娘……”
顾霜霜僵硬的喊了男人一声,“舅……舅。”
齐良翰微微弓了弓身,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顾霜霜得了他的应声,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转而对皇帝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宴请百官,宴请的是京城的百官,像齐良翰这种地方官儿,只要送上贺礼就行了,人是不会亲自到场的,除非……
果然,皇帝说,“朕怕你思念家人,特地把齐爱卿从幽州调了过来,从今往后,齐爱卿就在京中任职。”
顾霜霜的脸色难看,齐良翰立即接口,对顾霜霜道:“娘娘要是想家了,可以时常召家姊进宫探望。”
齐良翰的家姊,就是顾霜霜的娘,顾夫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齐良翰的话让顾霜霜整个人都开始发冷。
就是说,她娘也来了?!
这一场宫宴进行了很久,自从见过齐良翰之后,顾霜霜就魂不守舍,更懒得应付皇帝了,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对。
底下的大臣们纷纷猜测,这和熹贵妃是怎么了?调齐良翰进京,明明就是在帮她做后台,怎么她还一脸丧?
同时,也忍不住的猜测,顾家人死了,齐家人又进京了,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抬举这个和熹贵妃了,张家人,还能支撑多久?齐家人,又会不会拔得头筹?最后,鹿又会死在死谁手里?
齐良翰退下后,皇帝也再没有跟顾霜霜说过一句话,那样的他,让她更加恼火。
他这个态度,明明就是知道她巴不得齐家人离盛京越远越好,可是还是要一意孤行,非要将她全家都灭绝了,才肯罢手吗!
他就这么见不得她好吗?
一个人的心情是好还是坏,稍微亲近点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明明知道顾霜霜生气了,但就是稳坐不动,当做没有看见,
宴罢后,顾霜霜一路回玉芙宫,周身那冷冷的气场,铁青的脸色,吓得小云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回了宫,她就把自己关进主殿里,不多时,里面就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声势相当浩大,整个宫的宫女和太监都跪在主殿门口,连头都不敢抬。
特别是小云,她最惶恐。
她贴身服侍顾霜霜这么久,从来就没有见这个主子发过火,更别说是这么大的火,偏偏她还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主殿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过,听情况,里面但凡是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正当宫女太监们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皇帝又来了。
这下好了,她们跪在地上,就差把脸埋到土里面去,动都不敢动。
皇帝静静的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本来是想进去的,但是现在……
他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李莲英跟在他身后,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今晚哪儿都没去,还是在皇极殿,丽嫔,皇后,都分别派人过来请他移驾,他统统都拒绝了。
他独自一个人坐了很久,突然开口,“朕只是想给她扶植一个家族来依靠,她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
皇宫是个什么地方,皇帝自己心里明白,在这深宫里面,没有人能只靠着圣宠,笑到最后,活得长久。
妃子在宫中屹立不倒,必须要有一个家族撑腰。
打个比方吧,如果有一天,你被别的妃子抓住由头为难,朝中以那妃子的家族为首,带动了一大群大臣弹劾你,如果你的家族在朝中没有半点根基,基本上就凉了。
但如果你爹,或者你舅舅是朝中某个手握重权的大臣,自己也有一派党羽。
在别人说你顾霜霜如何如何的时候,你的舅舅就可以站出来,大声的说‘你放屁!’
这样,皇帝也不用一个人对抗整个朝廷。
皇帝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很少有帝王,能够以一人之力,压制整个庙堂。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李莲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打马虎眼,“陛下的苦心,娘娘以后一定会明白的。”皇帝看了他一句眼,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只会和稀泥。”
而在玉芙宫里。顾霜霜砸了一切能砸的东西,坐下来,死死的盯着大门,恨不得能用目光把大门上盯出一个洞来一样。
明明顾吏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皇帝却装作看不见,齐家人明明在幽州安生和乐,他偏偏要把人弄到京城里来,成为大家的靶子,她怎么能不怒?
顾吏也就算了,死了就死了,但她娘和舅舅不一样,他们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了,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可是每一步,都在把她往绝路里面逼。
顾霜霜不懂,如此佛口蛇心,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说出‘我爱你’几个字的?
可是人已经接进京来了,不论怎么样,是走不了了。
齐良翰的官职早已经定了下来,刑部左侍郎。只是在万寿节的第二天,才正式颁了圣旨。
任他为刑部左侍郎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年后,刑部尚书就要退休了,他暂且在侍郎的位置上做一年,就等着第二年升为尚书。
多少人看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把家里的女儿全部送进宫里面去。
后来,一连三四天,皇帝都没有再去玉芙宫,宫中的妃子们开始躁动了。
她们的机会来了!
这几天,数丽嫔汤汤水水的往皇极殿送得最勤快,恨不得一口气把皇帝吃成两百斤一样。
皇帝见了她两回,后面就以公事繁忙的借口,给她挡在门外了。
丽嫔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在门外转圈圈。
这几天,宫中最淡定的人,要数季贵妃了。
按理说,皇后乃是国母,不可轻易废立,而贵妃却容易扳倒,横空杀出一个和熹贵妃,成为了她的最大对手,她就算不着急对付,也要抓紧空子讨好皇帝赢得圣心才对。
可偏偏,这几天妃子们都要往皇极殿跑疯了,连皇后都去了两次,就她一个人稳如一条老狗,一次都没有去过。
皇帝三宫六院,女人无数,你不去他面前晃悠,说不定晾你一年半载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怎么还能等他先来找你?
特别是现在还出现一个会勾魂的和熹贵妃,把皇帝迷得北都找不到了。
红烛一边帮季贵妃绾发,一边在她耳边唠叨,“娘娘,再这么下去,陛下可就真的忘记你了,您看看丽嫔,往皇极殿跑得那么勤快,好歹还见了两回圣颜,可娘娘您呢,自从万寿节之后,就没见过陛下了,娘娘就不急吗?”
季贵妃指了指额前的一缕头发,说,“这里没有束上去,专心一点。”
红烛赶忙认错,把她额前漏梳的头发梳上去,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娘娘~”
季贵妃道:“慌什么?急着冲上去送死,小命不想要了吗?到时候你是希望本宫把你叉出去顶罪,还是自己以死谢罪?”
红烛有限的宫斗智商,只知道不论如何,皇帝的宠爱最重要,生下皇子最重要,她还不能够理解季贵妃的这句话。
她是季贵妃的陪嫁丫头,比其他的小宫女,总是要多一些殊荣。
“现在谁最耐不住性子,将来就死得最惨。”季贵妃解释道。
红烛还是不明白,“可是娘娘,奴婢只是觉得应该主动去找陛下,并没有说要对和熹贵妃怎么样,为什么娘娘会这样说呢?”
季贵妃呵呵冷笑了一声,“对付和熹?你就祈祷着,她不要来对付你,就是你的福分了。”
红烛愣愣的,“可是这和娘娘见陛下,有什么关系?”
季贵妃挑了一盒樱桃红的唇脂,递给红烛,示意她帮自己擦上,对于她的问题,却是没有没有再作答了。
顾家人惨死盐口市,顾霜霜她只要不是块石头,心中都会有恨。
常妃失势了,但是顾吏的死因,也就此掩盖了过去,算是粉饰太平。
而顾霜霜,她在开始迎合皇帝,开始夺势了。
这应当警惕的变化,却因为宫中妃嫔长久生活在皇宫,本来就是围绕着皇帝而活,讨好应和皇帝是生活日常,所以当她发生这样的变化,宫中的人只觉得,这是正常,不足为奇的事情。
如今齐良翰进京,顾霜霜有了前车之签,必然会过度保护齐家人。
而此时,越往皇帝身边凑,越对她表现出敌意,越是她的头等打击目标。
季贵妃也不是怕事之人,只是皇帝对顾霜霜不是一般的上心,她进宫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皇帝为一个人神魂颠倒,她有理由相信,顾霜霜只要不造反,不通奸,至少在一两年之内,宫中无人能出其锋芒。
她坐到贵妃位置,对危险的嗅觉是非常敏锐的,有些不能硬碰的人,只能绕着走。
那个不知死活的丽嫔,绝对就是是下一个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