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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在何宅里面藏了十多天,十多天,沈十三都没有找到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霍府又危险得太过,危险到沈十三只要再回去搜查一次,就能找到他。
暗室在几个月前就让何乙玮造好,他在里面躲过了三次搜查,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
这天,玉书帮他换药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他染血面积愈发的大的裤子,准备悄悄的拿去烧掉。
霍清喊住他:“玉书。”
玉书僵硬的转身,假做自然的把手中血淋淋的裤子藏在身后,霍清装作没看见,轻声的说,“取纸和笔来。”
玉书巴不得快点丢掉裤子,转头就走出去了。
他没多久带回了纸笔,霍清没有力气自己写,就道:“我念,你帮我写。”
玉书顿时又红了眼圈儿,无力的喊道:“公子……”
霍清的神色漠然,淡淡的说:“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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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往后推了一个月,沈十三每天办完公务,要跟着士兵亲自去寻找霍清的下落,可是他藏得太好了,他几乎要把盛京都翻了过来。
这天晚上,江蕴亲自给沈十三送来了消息,“人找到了,一直藏在隔壁的宅子里。”
今天玉书在张家的馄饨铺外面探头探脑,被千机楼的探子给发现了。
沈十三转身就走,江蕴跟上去带路。
何宅的大门还是紧闭着,沈十三让士兵直接开始撞门。
门内,霍清混混沌沌中,听到有人撞门,他费力的扭头,问玉书,“你,你今天出去了?”
玉书的眼神闪烁,一下子跪倒在床前,“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张姑娘来,来见你一面,我没有去找她,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起公子的嘱咐,就折转回来了,张姑娘连看都没看到我,公子,我没想到会被发现,你罚我吧公子!”
霍清轻轻闭了闭眼,道:“罢了,开门去吧。”
玉书小心翼翼的看了霍清好几眼,发现他是真的没打算再追究,才站起来开门去了。
与此同时,何宅的大门也被沈十三暴力拆开,他当先走进来,和正出去的玉书撞了个正着。
玉书不敢去看沈十三那吃人一样的目光,垂着头,往霍清房间的方向伸了伸手,道:“将军这边请。”
沈十三也没工夫跟一个小厮为难,直接进了他指的房间。
房间里的药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重,沈十三的脸色非常不好,等看到床上的人,一腔怒火哑了下去。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面如金纸,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呼吸微弱,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真的尚在人间。
沈十三本来是想发火的,但是这一刻,他只能朝着外面吼,“方院判呢?怎么还没来!”
他赶往这边的时候,已经有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沈十三有满口要骂人的话,现在都骂不出来了,他听见霍清虚弱的声音,“藏起来,就是叫你不要找,你总是这么固执。”
沈十三的喉咙紧了紧,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闭嘴,少废话!”
几乎是话音落脚,方院判就背着小药箱出现了,他刚想对沈十三拱手,触及到对方那凶恶的目光,立刻将手收了回来,朝床边走去。
霍清用力的在储存力气,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眼,
方院判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清,心中惊讶不已。
霍清是已经很久不在大众的视线里活动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病得这么严重。
他默默坐到床边,仔细的诊了霍清的脉,听了玉书叙述的病况,掀开薄被,将那染着一身血迹的中衣露出来。
他衣上的血不光是血,还有些淡黄色的脓水,隔着衣裤,似乎就已经能看到被掩盖在下面,已经腐烂的身躯。
方院判着人拿来了剪刀,准备剪开霍清的裤子查看。
“等等!请将军驱散闲杂人等。”
说话的是玉书。
现在房间里的人委实不算少,霍清怎么会愿意将这样不堪的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沈十三经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许多无关的人员,他驱赶了所有人,包括江蕴。
除了大夫和病人,房间里只剩下沈十三和玉书两个人,方院判这才动了剪子,裁剪了霍清的两只裤管。
从始至终,霍清一直闭合着双眼,似乎对自己的病情并不关心。
只是眉心仍然微微的蹙着。
裤管已经被各种组织液渗透,几乎没有一块儿能够看出原来颜色的地方。
近半个月来,他的病情在急剧恶化,已经到了需要半个时辰换一次衣裳的地步,不然身上流出来的血与脓水就会将衣裳弄脏。
方院判靠床很近,他能闻到霍清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微腐臭味,剪开裤管的那一瞬间,这股味道更加浓烈了,很像已经死去并且长埋地下的尸体,日渐腐化,被蛆虫啃食身躯时候发出的味道。
方院判顿时惊了,“张太医说的那个病人,就是军师么?”
他像是问霍清,但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边兀自笃定了。
是了,这样明显的症状就摆在眼前,除了他还会有谁?
那双腿上,能够看出来,原本是有旧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可是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坑洞并没有愈合。
人体都是有自愈机能的,但霍清好像没有,他的身体抵抗系统就任由着那一个又一个的箭坑豁开,让里面流出血液,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的把人放干。
箭坑边缘的皮肉已经发白了,周围浸润着微微黄色的液体和血水,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沈十三强忍着脾气,让方院判将他的伤势检查完毕,告一段落的时候,才问,“到底该怎么医?赶紧他妈的开药!”
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暴戾,因为这一切带给他的信号,都十分不好,他需要方院判立刻给他喂一颗定心丸,才能放下了心来。
忍不住的急躁。
方院判为难的再诊了两次脉,最后把心一横,干脆低下头来,“将军,实在是老朽无能,将军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试着找找那位姓郑的大夫,他见多识广,或许比我有办法。”
张太医以前跟他探讨过这桩病情,那时他就束手无策,如今伤势恶化成这样,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世上的人,最怕的就是大夫说出这句话。
呵呵,另请高明,世上拿来那么多的高明?
方院判已经算是医疗行业顶尖的人物,他都不行,谁行?郑立人已经好几年不见踪影,谁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沈十三的声音像被高岭上的积雪冻过一遍一样,“你说什么?区区箭伤,怎么会要了人的性命?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人治好,否则,老子把你方家一锅端了!”
他干脆耍起了无赖。
方院判却并不怎么怕,最近她家小女儿跟江蕴走得很近,就算沈十三端了他的人头,也端不走方小槐的人头。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这么大一把年纪,已经活够本了!
他不是不想救人,而是真的能力有限。
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嘴上,仍然要跟沈十三解释清楚,“将军,不是我不想治,而是有些病,他真的治不了,军师自体的免疫机能已经几乎崩溃,再好的药,也只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段时间,满京城都知道霍清失踪了,结合前后文一想,方院判很快就明白,霍清对自己的病情,已经了解得十分清楚了,是以,没有什么好瞒的。
沈十三见方院判的模样,一腔怒火蹭蹭直往脑门儿上蹿,他一把揪住方院判的领口,把他提起来,脚尖都离开了地面,“老东西!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