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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房间里面留了几个人打下手,其余人全都赶出去了,说是要让房间里的空气流通,人太多然而不好。
轮到江柔的时候,大夫说:“姑娘还是先出去吧,等会儿拔刀的时候会比较血腥,女子怕是看不得这个的。”
江柔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说:“我能不能留在这里,我保证不大声叫,也不给你们添乱,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
他说完,彭文诧异的看着她,音调忍不住的拔高,“将军为了救你受了伤?!”
不怪他的反应这么大。
实在是因为沈十三乃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祖师级人物,坚信老子的命才是最金贵的。
除了在跟他在战场上并肩浴血的兄弟们和皇帝,几乎就没有可以让他豁出命去救的人了。
女人在他眼中是最不值得付出代价的生物。
因为他觉得女人除了嘤嘤嘤,什么卵用都没有,动不动就尖叫晕倒,力气又小得一逼,要是真摆一座金山在她们面前,她们连块儿重点的金子都搬不走。
除了用来睡?还能用来做什么?
睡么,那就简单了,死了一个,再换一个不就行了?
详情请参照三夫人……
好歹是跟过她的女人,死了他连遗容都没去看过一眼,葬礼只参加完一半就走了,没过两天就娶了新的。
这样的人,你说他为了就一个女人,不惜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你开玩笑的吧?!
虽然这个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可是那命还是不如他自己的命金贵啊……
彭文有点蛋疼。
他威风赫赫的将军怎么了?
他无比纠结的目光落在江柔身上,看得江柔一阵忐忑。
她……说错什么了吗?
大夫再仔细的观察了沈十三背上伤口的位置,刺入的角度以及力度,对他们说,“来两个人按住他。”
拔刀的时候会痛,说不准会把人直接痛醒,到时候一挣扎,拔刀的过程中碰到什么不该碰的血管和脏器就不妙了!
彭文听到大夫喊人,也不再研究江柔,跟另外一个亲卫走上去,一个按住沈十三的手,一个按住他的手。
大夫为了怕沈十三挣扎得厉害,干脆直接跨上床,骑跨在他的腰上,手按在他的肩胛处,一只手握上刀柄,作势准备拔刀。
彭文和亲卫看得眼角一阵抽搐。
这老头儿真有本事!
比皇帝都有本事!
沈十三这辈子恐怕还没被谁这样骑坐过吧?!
真是……太牛逼了!
为了沈十三的小命着想,彭文虽然觉得这大夫很有勇气,但也不会好赖不分的去把人赶下去。
反而是手上用了些气力,把沈十三死死的按在床上。
看这大夫的阵仗,可能是真的会挣扎得很严重……
大夫临拔刀之前,还问了他们一句,“按住了吗?”
众人如临大敌的点点头,大夫才五指握紧,长吸一口气,顺着匕首插入血肉的角度,猛然一用力,将入肉三寸的匕首从血肉之躯中抽出。
没了异物的填塞,被刺出的伤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那大夫一脸。
此时沈十三果然如他所说,剧烈的扭动了一下,大夫顺手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把一早准备在一旁的止血布按在他的伤口处,顺便用了些力气,武力镇压他乱动的身躯。
沈十三受了伤,意识都不太清楚,当然拗不过三个男人死死的按住,只剧烈的扭动了一下,就被按压住了手脚和身子。
他还是没有睁眼睛,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还清醒。
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他原本健康的骨头色皮肤浮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口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即使是闭着眼睛,眉头也是紧拧着没有舒展,看上去相当痛苦。
江柔看得脸色又白了三分。
他……
在被人救过命以后,没有哪个人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至少江柔做不到。
她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姑娘?姑娘?”
有人在喊她。
江柔在大夫叫了她好几声以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嗯?哦!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大夫‘嗯’了一声,保持给沈十三止血的姿势,对她道:“你去问问看,止血的药抓回来了吗?还有多久能到?如果到了就叫他们磨成粉末送过来。”
江柔应了是,转身就出去看止血的药物到了没。
大火已经被扑灭了,刺客也已经被关押了起来,正有人在轮流审问,沈十三的药,也快马加鞭送回来了。
亲卫考虑得比价周全,止血药物是已经在医馆里磨成粉末,送上山就可以直接用。
江柔把亲卫送上来的药送进房间里。
地上已经扔了好几块染满鲜血的止血布,大夫额角冒冷汗,见江柔来了,赶紧催促她,“快点拿过来。”
药再不到,这人就要被放成干尸了!
所谓医者仁心,他虽然被先前一地的尸体所惊吓震慑,但他是一名大夫,他的手生来就是救人的,所有的是非功过,在一名病人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救人性命,才是正经的头等大事!
对他来说,生命高于一切。
因为他是一名医者。
江柔把药包打开,小心的递给大夫。
那大夫接过来,全都盖在沈十三背后的伤口上,再拿了一块干净的止血不,覆盖在药粉上面,用干净的纱布一层一层的紧紧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出一口气,从沈十三的身上下来,忍不住的欷歔,“算他命大,这匕首再往左偏半寸,就扎到肾上去了,那真是大罗神仙都难救,现在还好,虽然伤口深,但不致命,没有有伤到什么重要的零件,好好将养上一段时间,就可以大好了。”
彭文听到差点扎到肾上,顿时觉得自己腰子一凉……
彭文和亲卫他们平时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要是十天半个月的身上不挂点彩,反而浑身不自在,听到沈十三没有性命之忧了,就放下心来。
但江柔不一样,她一个小老百姓,这样恐怖的大伤足够吓得她坐立不安了,听闻差点伤了肾,更是内疚不已,于是问道:“大夫,这伤口没好之前有没有什么禁忌?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或者忌用的东西?能不能下床?还是只能在床上修养?”
彭文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古有美人榻,英雄冢这一说了。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娘子,嘘寒问暖,替他担惊受怕,那真是死也值了!
不过……这夫人前两天不是还恨不得一钗子扎死将军么?怎么这一天两天的功夫,就换了一个人?!
这……难道是要别人捅将军一刀才能见效?
只允许自己捅死将军,不允许别人上一刀子?!
太霸道了吧?!
大夫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大夫,家中娘子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他可以说是一个过来人,看见江柔关切情郎的模样,忍不住不正经的一笑,道:“禁忌么,忌大油大荤,虎鞭鹿鞭羊鞭等各种鞭,忌一切活气补肾的东西,最后……”
他暧昧一笑,“忌房事。”
江柔听前面半段话,还迟钝的没有反应过来大夫是在拿她说笑话,还是以为是真的需要忌口,记得很认真,等听到‘忌房事’三个字,才猛然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飞起红霞,又气又羞。
彭文见夫人害羞了,给另外俩亲卫递个眼色,一人架起大夫的一只胳膊,把他架出了房间。
“哎哎,我的药箱!”大夫大喊。
彭文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糊在他的脸上,“这个留下,付钱给你。”
铁面无情的把人架走……
房间里没有人了,江柔脸上的红晕才慢慢退下来。
她坐在沈十三身边,看着还是渗血的纱布,目光又移向他白得不自然的脸。
他睡梦中似乎也受着疼痛折磨。
平心而论,江柔对他的抵触和愤怒少了一些。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前一秒还对一个人恨得牙痒痒,后一秒又怒气全消。
江柔叹了一口气。
人生啊!总是这样未知和充满无奈。
她愿意从此跟着沈十三,是无奈之中的最佳选择,可是心里还是不是很愿意的。
现在也不能说抵触,至少是心甘情愿了一点。
被人用生命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谈不上爱,也说不上喜欢,只是有人为你付出了多少,作为相应的回应,至少也应该回馈一点。
人家对你好十分,你总要还三分。
虽然沈十三对她并不算好,但她是个算得很清明的人,至少今天这一桩事,她领情了。
不论沈十三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看客观结果。
他毕竟是救了她一命。
江柔坐了一会儿,想沈十三流了这么些血,醒来会虚弱,于是去厨房给他做些吃的。
厨房里什么食材都有,大夫说忌大油大荤,想到沈十三做过的一桌子土豆,她觉得他应该爱吃这个,江柔从厨房捡了两个土豆,熬了一锅土豆粥。
做法很简单,直接将土豆去皮,炖烂再捣碎,加上水慢煮,起锅的时候捣一个蛋黄放在土豆泥里,放一些蔬菜碎,加盐调味。
做好了之后江柔才想起,老是吃土豆,说不准该腻了,就再简单的做了一个蔬菜瘦肉粥。
这个没什么技巧,就是白米加蔬菜和瘦肉慢熬,熬到米粒都烂了,就可以起锅了。
沈十三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江柔就坐在厨房里慢慢的熬粥,熬完粥,内服的药又送来了,江柔主动包揽了过来,又蹲在厨房熬药。
亲卫们巴心不得,他们本来就是武人,你叫他们背着沈十三爬两座山头,他们不会说什么,但要在药炉前面坐上一两个时辰,那就跟板凳上有钉子一样。
江柔主动接了这磨人的活儿,他们简直高兴得要起飞。
不不不!将军还昏迷不醒,我们不能这么高兴!
至少……不能高兴得这么明显……
江柔在厨房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等药和粥都熬好了,已经卯时,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江柔找了个亲卫,把熬药和熬粥的小炉子全都搬到沈十三睡着的房间里,放在一边,把药和粥都放在炉子上温着,她自己在一边等。
一夜没睡,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最困倦的时刻,江柔累了一天,心绪又大起大落,不知不觉的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沈十三每日卯时起床,身体自带生物钟,除了纵欲过度的时候,雷打不动。
他的身体底子又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只比平时晚起了一两个时辰。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精致的小脸距离自己的脸不到半只手臂的距离,静静安睡着,显然是受了一晚上了。
算你有良心。
背上的伤丝丝的扯着痛,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粥香。
饿了……
沈十三暂时还动不得,他就直接用嘴喊人。
江柔刚睡一两个时辰,就被喊醒,见沈十三醒了,她轻声的问:“将军醒了,我熬好了药先喝一碗吧!”
沈十三说:“老子饿了。”
江柔温顺的点头,“我也熬了粥,有土豆粥和瘦肉粥,将军想喝哪个?”
沈十三:“瘦肉粥。”
妈的!怎么又是土豆?昨天吃这么多,你不腻吗?!
沈十三其实不爱吃土豆。
但他只会做土豆。主要是因为,做土豆比较不需要技术含量。
不管怎么做,只要加点盐,只要不是直接烧成碳,都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所以他从十八岁起,在没人伺候的时候,一律吃土豆。
老子下辈子,打死不吃土豆!
江柔去帮他盛了一碗瘦肉粥,小心把他从床上扶起来,用勺子吹冷了粥喂他,“将军喝了粥,把药也喝了吧。”
沈十三伤在背上,坐起来还十分勉强。
但他总不能躺在床上吃饭吧?!没断奶啊?!
江柔喂他喝粥,他脑袋一偏,十分嫌弃,“我自己来。”
一个大男人,让女人喂饭,像什么样子?他说着就抬手去接江柔手里的碗,但手一动,就牵动了背上的伤口。
牛吹大了……
他自己还真来不了!
江柔也不点破,对他说,“我喂将军吧。”
沈十三觉得被一个女人一口一口的喂饭,很肉麻,很丢面子。
但是……
算了,下不为例。
沈十三喝完了一碗粥,江柔问他,“将军还要再添一碗吗?”
沈十三:“嗯。”
妈的怎么这么好喝?!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吃的饭菜,觉得自己吃的简直就是狗屎!
想起自己做的土豆……也是狗屎!
沈十三喝完了粥,江柔又喂他喝药。
喝药的最佳打开方式是牛饮,而不是一口一口细品。
药这么苦,你当喝下午茶呢?!
江柔坐到沈十三身边,把碗沿递到他的嘴边。
沈十三凑过头去把药喝干净,江柔正想收手,门突然被人推开,彭文大步走进来,嘴里还在问,“夫人,将军醒了……”
结果看到一个呈喂药的姿势,一个呈喝药的姿势,听到他的声音,双双抬头去看他。
打断将军的福利,彭文觉得很尴尬,也觉得屁股凉嗖嗖,结结巴巴道:“醒,醒了啊……”
“将军,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本来想再寒暄两句,但……得了,你俩自己腻歪吧。
他觉得将军可能不是很耐烦跟他寒暄。
他们这些武人,哪个身上不带点伤?
你身上没两道疤,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战场混过。
江柔给沈十三的那一金钗,他们心里确实膈应,但不是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里。
人生在世,心胸就应该开阔一点。
不过是捅了一下么,现在有人回心转意,幸福的日子还在后面,还斤斤计较那轻轻一小下做什么?
彭文挠挠后脑勺。
反正捅的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