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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靖没让执箫通知家人们:“我们是小辈,他们是长辈,而且他们有些年纪都大了,长途跋涉不方便,应该是我们去看他们才对。爹娘现在又不知道在哪里,要是全家人都到齐了,就缺他们两个找不到,也挺遗憾的。”
执箫想想也对:“那我们继续找老门主和夫人,要是有消息了就传信给你们,或者让他们回凌绝峰。你们可以先去太上皇那里,他们隐居的地方离凌绝峰最近。”
谢翊刚才一直站在旁边不做声,这时闷闷地上来:“反正我现在在九重门也没什么事情,要不要我陪你们去?免得你们每到一处还要证明一遍身份。”
谢靖笑眯眯:“那当然最好了。”
他们打算第二天动身出发。沉洲在凌绝峰上撒下了不少翠微草的种籽,这是仙界的植物,看上去普普通通跟最常见的小草没什么两样,但在人界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凌绝峰上多处生长起来之后,可以把这里变成一片灵气浓郁的风水宝地,久居其中延年益寿,百病不侵,而且练武事半功倍。这就算是他们送给整个九重门的礼物。
谢翊出个门比女人还要麻烦。反正不赶时间,他收拾了整整一马车的行李,里面各种华丽丽的衣服和装备。光是他拿在手里的那根长烟杆就有十来种样式,镶金的,镶银的,镶玉的,珐琅的,点缀珍珠宝石的,甚至还有骚包到不可思议的带彩色羽毛的。
谢靖问他:“你根本就不抽烟,一直拿着这么根烟杆干嘛?”
谢翊:“手上拿个道具感觉更有魅力更有气质啊,一般人拿来装逼的都是扇子,土到烂大街了,我想要脱颖而出就得拿种不一样的。”
谢靖:“……既然只是拿来装个逼,那你准备这么多根不一样的干嘛?”
谢翊:“这你就不够讲究了,不一样的衣服要搭配不一样的烟杆,比如我要是穿了一身蓝色系的光面锦缎衣服,肯定得搭配这珐琅的烟杆才合适。”
谢靖:“……”
她就想知道那根带彩色羽毛的烟杆要搭配什么才合适?五颜六色的大火鸡吗?
谢靖私底下问执箫:“爹娘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德性的孩子的?”
她觉得她是最正常的一个,谢谨的闷骚傲娇属性已经有点不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了,至于谢翊就更是偏得离谱。爹娘哪个也没有能遗传给他的这些奇葩特点。
执箫抽嘴角:“少门主这个样子,主要是被白霁公子带出来的。”
当年因为谢谨的性格有点在意料之外,而且谢翊出生后好像又有闷声不响的趋势,宁霏和谢渊渟以为是不是自己的教育真的有问题,从谢翊三岁起就经常让他跟白霁一起玩,想着能不能受白霁性格的影响,平衡一下。
结果影响是受到了,平衡却没平衡。十六岁正是最浪时候的少年白霁,带着三岁的小娃儿谢翊,上至风韵犹存成熟少妇下至天真可爱总角萝莉,全部撩了一个遍。
除了撩妹以外教得最多的,还有白霁从他老爹那里传承下来的装逼。一个英俊少年加上一个貌美正太,天天在京都街头招摇过市,后面一大帮子花季少女粉和中年妈妈粉追着他们跑。
谢翊在被白霁带了短短数年之后,之前的疑似闷骚属性连影子都没了,而且用力过猛,放飞自我,一放就根本停不下来,从此在风骚浪子的道路上撒丫狂奔一去不复返。
后来白霁被羌沙郡主宫箫笙强势征服,浪子回头,收心成了居家好男人,不能再跟谢翊一起在外面浪。谢翊便传承了白霁的衣钵。
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白书夜和白霁传授给他的理论经验做了开拓性创新,觉得他们那种风雅翩翩贵公子的打扮太过老土已经过时,不能一味迎合世人的品味,应当自己成为引领时尚潮流的带头人。所以才会有他那一身连煤老板暴发户都不爱穿的奇葩装束。
好在谢翊引领的时尚潮流虽然没人能看得懂,其他方面倒是一点不含糊,丝毫不在谢谨之下,不然也不能在仅仅十六岁的年纪就接任九重门门主。
宁霏和谢渊渟看这孩子已经掰不回来了,只好放弃治疗,让谢翊继续放飞自我,然后安慰自己天才一般都是有怪癖的,随他去吧。
第二天三人从凌绝峰出发。因为有谢翊一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在后面,他们就算骑马也快不起来,而沉洲在人界用的术法已经有点儿过头,这之后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所以他们走了一天多才走到青阳岭边缘的山脚下,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隐居的地方。
他们住的是山里的一座小庄子,谢翊来这里的次数太多了,轻车熟路,带着谢靖和沉洲直接进去。
沉洲二十一年前给宁霏的那块玉玦,宁霏给众人轮流佩戴过一段时间,受玉玦灵气影响,现在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的身体精神都还很硬朗,在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他们在这里陪了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几天,沉洲也给他们留了礼物,然后就北上去漠北关州,大元近年来没有战事,白书夜、李长烟、白霁夫妻和大部分李家人都在那里,待得习惯了,不大喜欢回京都。
李长烟在白霁之后就没有孩子了,她生下白霁时毕竟已经三十几岁,白书夜不想让她再冒高龄产妇的巨大风险。
这外祖父外祖母跟谢靖印象中没有多大变化,倒是当年那个在凌绝峰上拿扇子调戏她的舅舅白霁,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十来岁的两个孩子的爹,她一下子差点都没认出来。
宫箫笙是羌沙和中原的混血美人,有着羌沙皇室犹如阳光般的金黄卷发和翡翠般碧绿剔透的瞳眸——当然幸好没有直接继承她娘固康公主的尊容——以及中原人偏于温淡柔和的五官特征。宫商角犹如谪仙般的盛世美颜大半遗传给了她,金发碧眼雪肤花貌,又有着中原女子纤细窈窕的身材,简直就是小仙女本仙。
然而谢靖看到宫箫笙一根手指轻轻松松勾着她九岁大儿子的衣领拎起来放在椅子上乖乖坐好的时候,就再也不敢觉得她像小仙女了。这就是搁在仙界,那也不是小仙女,不用术法只靠肉身就能有这种力气的,至少得是个修炼了几十年的老仙女啊。
白霁和宫箫笙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四分之一混血,羌沙的特征更淡。儿子长得像白霁,从小也表现出了羌沙皇室的天生神力,女儿倒是在正常人的概念之内,活脱脱宫箫笙的小翻版。
白霁一见到谢翊前来,从小就格外投缘的舅甥两个好一段时间没相聚,趁着这次谢靖回来的天大喜事,好不容易获得孩子他娘宫箫笙的批准,终于可以暂时当一回自由的男人,立刻就如遇大赦地跟谢翊出去野了。
宫箫笙只给了他三个时辰,他们家的家规大约第一百二十三条就是晚上不准超过戌时回家。结果白霁大概在外面玩嗨了,超了一刻钟时间还没回来,宫箫笙当即直接杀出去,在街上给白霁留足面子一脸和蔼可亲笑眯眯,到了自己家进房间门一关瞬间变脸,外头也不知道里面发生啥事情,反正第二天白霁是扶着两边膝盖出来的。
谢靖看看在这里也不能久留,最主要的是得赶紧把谢翊这个诱惑他舅舅的祸害带走,他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白霁估计得把全家的搓衣板统统跪穿。
他们这之后去的是京都,也就是谢谨所在的地方。
谢翊显然不太高兴见这个哥哥:“我就带你们去一下淮王府,见到二哥就行了,我在京都还有事。”
谢靖扫一眼他带的那一马车衣物饰品:“你在京都的事情就是撩妹泡妞吧?”
谢翊:“……”
谢谨是在二十岁弱冠时承袭谢渊渟的王位,被封为淮王,此后就一直在京都。
大元现在仍是长平帝在位,局势稳定,朝政清明。谢谨的出身本来就已经够高,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从政,按理来说就算承袭淮王之位,也就像谢渊渟一样挂个名号而已,不需要真的走进朝堂。
据谢翊的八卦说,谢谨从政是因为一个很老土的原因,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当初谢翊对这事还兴致勃勃,费了老大力气去暗中打听过,因为他没法想象谢谨那种成天摆着一张冰山傲娇臭屁脸的德性,居然也会为情所困,感觉就跟一只高冷猫主子突然会撒欢儿摇尾巴一样诡异。
然而具体的情况谢谨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谢谨藏心太重,心思又缜密,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谁也打听不到。
宁霏和谢渊渟也随谢谨去。以他们的身份,毕竟不能真的完全脱离大元朝堂,彻底归隐江湖,既然这是谢谨自己的选择,他愿意担任起这条联系纽带的责任,那其实也好。
谢靖三人在淮王府里等到谢谨下朝回来。当年谢靖离开的时候,谢谨还是个三岁小屁孩,现在已经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一袭简洁的墨绿色银边衣袍穿得要多性冷淡有多性冷淡,衣领处严严实实地遮到下颌处,简直跟沉洲上次帮谢翊缝起来的衣领有得一拼。
沉洲暗地里拉拉谢靖:“你这个弟弟我看着顺眼多了。”
谢靖:“……”
谢谨那张长开成熟的面容上,依稀还能找出当年的熟悉特征,五官长得比较像谢渊渟,但没有谢渊渟年轻时候的那种张狂恣意,野性飞扬,也没有那么繁华艳丽和锋芒毕露。他的容貌是内敛蕴藉意蕴深长的美感,第一眼看去也许并不十分耀眼惊艳,但越看就越觉得动人心魄。就好像露出海面的一角冰块,往深处看下去,才能看见下面深不可测的巨大冰山。
倒是那一脸高冷淡漠深井无波,微微端着下颌看人的表情,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看见谢翊的时候,“嫌弃”两个大字只差没有明晃晃地写在眼睛里面。
谢谨冷冷淡淡地对谢翊:“你怎么又来了?”
谢翊一看见他这种好像欠他百八十万的表情就没好气,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来的?还不是为了带他们两个来见你。”
谢谨的目光转到谢靖和沉洲身上:“这两位是?……”
他看见谢靖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谢翊已经在解释了。
“这位就是我们的姐姐,从仙界回来了,还有这位是他自称的姐夫,也就是当初带走姐姐的叫掌柜的那个神仙。我已经带他们去看过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现在就差你,还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爹娘。”
谢谨开口道:“爹娘就在……”
他话音未落,大厅外面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里面是翊儿的声音吧?翊儿也来了?”
谢翊等人连忙往门口看去,从外面进来的,赫然便是一边走一边摘着自己身上落花的宁霏,以及在后面帮她提着一大篮子洁白槐花的谢渊渟。
这两人因为带沉洲那块玉玦的时间最长,虽然已经过去足足二十一年了,但现在看过去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谢靖望着宁霏和谢渊渟,一时间呆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宁霏和谢渊渟一看到大厅里面的谢靖,也停住动作,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你……”
一见谢靖,他们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二十一年来深深印下的闹闹的模样,他们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闹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此刻,那些幻想中的面容全都跟谢靖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仿佛幻想成为了真实。
这个少女怎么会跟她长得这么像?
谢靖突然鼻子一酸,所有的情绪一瞬间都涌了上来,扑上去抱住两人:“爹爹!娘亲!我是闹闹!我从仙界回来了!”
她是由曼陀罗华化形而来,曼陀罗母树算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体,可那毕竟跟父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只有在人界的那五年,她才真正感受过父爱和母爱,虽然短暂,却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