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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下钟阿樱却不敢妄动。她必须集中力量保护沙棠果子。这颗果子现在已经有南瓜大小了,颜色也由鲜红变得有些发暗,好像有些凝固的血液。
沙棠果马上就要成熟了。这个关键时刻,绝不能出岔子。
钟阿樱看向树下的少年,正碰上少年往上投来的目光。
钟阿樱的心一沉:这家伙,能让自己好好的度过这个关键时刻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白衣少年的眼睛,透出一线赤红的瞳孔内,似乎有火在燃烧。只见那一线的红,慢慢扩大,慢慢蔓延,好像熊熊燃烧的火焰贪婪吞噬着,吞噬着少年的黑眼珠。
少年的黑眼珠,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血红的,在他苍白的脸上,在他枯白的眼白内,宛如两颗殷红宝石,兀自滴着鲜血!
不知怎的,看见少年这样的眼睛,钟阿樱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比见到少年之前完全被血红填满的眼睛,还要慌张。
即使是钟阿樱,她也没见过恶鬼,更没有跟恶鬼有过目光接触。
但是,如果真有恶鬼的话,钟阿樱认为,恶鬼的眼睛,应该就是少年这个样子!
少年仰头看着钟阿樱,露出几颗白的不像话的尖牙,笑了。
钟阿樱身子一颤。倒不是诧异于少年笑容里所包藏着的极尽想象的恶毒,而是因为她怀中的沙棠果。
果实马上就要成熟了。
少年死死盯着钟阿樱,垂在身侧的左臂,忽然抬起,伸直在与肩膀齐平的地方,由紧握的拳缓缓展开,掌心向上,五指伸开!
如果此时有人退出镜湖,站在黑子的身旁,他会吃惊地发现,正值天心的圆月,似乎被那少年托在了手心之上,宛如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在暗夜中散发着清辉。
刘氏兄弟二人早已并肩而立。此时,二人只觉从镜湖深处,有隐隐的震动传来,一直还算平静的湖面,竟也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就好像有一头看不见的巨兽,正躲在湖底深处,不停地敲打着这一湖碧波!
“快走!”刘若愚牵住兄弟的手,一拉又一推,将刘若明往身后的湖岸边推去。
刘若明却反手一抓,扣住了兄长的手腕,看着刘若愚笑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刘若愚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再磨叽了!”说着,他便用出了几分真气,想要震开兄弟的手,把自己的手腕抽出。
刘若明却也用了真气,毫不客气的将兄长的真气挡了回去,道:“这话该我说才是!老哥你别忘了,这次的麻烦事儿,是我接的活儿,而你老人家只是我请来的帮手,所以,你必须得听我的!”
“可你是我的兄弟!”刘若愚摆出了兄长的架子:“所谓长兄如父,我所说的话,你这个当弟弟的,必须毫无二话地照着去做!快!”
“少来这套!”刘若明根本不听,更不撒手,扣着刘若愚的手腕,道:“你在我在,没二话!”
“你!”刘若愚被这兄弟气得头发晕。他正要再劝,却只觉脚下水面震动越来越强,水面已经不再是起涟漪这样“温柔”了。
此时的湖水就好像成了无数受惊的小兽,左突右奔,水流互击,简直像不知道该往哪里流似的,只没头没脑的胡乱激荡,水面顿时激起无数纷乱的雪浪水花!更不要说生活在镜湖中的那些介鳞之属,此时更是惊慌失措,纷纷跳出水面,甚至完全不惧人的往刘氏兄弟身上乱扑。离岸边近的,无数的大小鱼类几乎忘了它们不能离开水的限制,竟噼里啪啦的,前赴后继的争着抢着往岸上乱蹦。
仅仅靠着“轻”字诀,刘氏兄弟二人都觉得再稳稳站立在水面上,已是有些困难了。刘若愚看了一眼兄弟。刘若明完全明白兄长眼神里的意思。他知道哥哥一定是想要把自己推出这个纷乱的中心,而自己一个留下来。
刘若明看得出,哥哥始终不能放心让那少年毫无约束的释放他的力量。所以,刘若愚若留在湖上,一定会拼尽了自己的真气,给那少年重建一个防护场,以防万一的。
但是,刘若明怎么可能让哥哥一个人留下来冒险?他也暗暗提起了真气。
既然一定要建防护场,那就还是让兄弟二人联手吧。
就算那防护场不能完全限制那少年的力量,至少,也要保护那少年能活下来吧?
来自湖底的震动,此时已经完全穿透了湖水,扩散到了空中。在沸腾的好像开了锅的湖水之上,骤然刮起无尽的,几乎能翻转天地的大风!
高大的沙棠树在这大风中,虽然傲然矗立不倒,但它树冠上的铁叶子,却被这恶风刮的哗啷啷一片乱响,更有些不太牢靠的叶子,骤然被风刮走,裹在风中,好像一个个锋利的匕首,击落跃出水面的介鳞无数,镜湖的水面,登时变成了一锅血水!
刘若愚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他回头看看兄弟,见自己这弟弟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更可气的是,他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不由令刘若愚有些着急,手上用了几分真气,就要将刘若明往后推去。
刘若明躲过几片铁叶子,手臂上发力,愣是将哥哥的真气逼退了回去!兄弟两个站立在风中,面对着面,终究是谁也不让步。
刘若愚摇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见机行事吧……”
风中,浪中,两兄弟手拉着手,相视一笑。
此时,那少年却微微转了头回来,对这哥俩儿不耐烦道:“啰嗦!”
透过乱风之间的缝隙,刘若明看见少年血红的眼睛里,一丝诡笑的光一闪而过。刘若明待要再看时,却见那少年抬起的手袍袖一卷,往后一振!
刘若愚和刘若明两人顿时只觉脑中“轰”然作响,就好像在各自的脑中,俱放了一颗炸弹似的!
那一瞬间,刘氏兄弟二人脑中似一片空白,忘了前尘种种,只留下一张白纸,让眼前所见的一切肆意书写。
他们两个双双往后飞去,眼睛茫然睁着,眼前的风浪,从杂乱的铁叶子和鱼鳖种种,都好像是放慢了一百倍的画面。
还有那少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