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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是秦卿觉得陌生的地方,苍白而冰冷,在这里永远是死去的比活着的人多,所以小时候感冒发烧她都不愿意到这里来。
但今天她为了救活一个人准备好了迈进手术室的大门,现在却孤零零坐在了幽深的走廊里,捏着手里的报告单,久久无法回神。
“对不起,秦小姐,经过检查,您的身体曾经受过强烈的刺激性药物损伤,并不适合人工受孕。”
“刺激性药物是指什么?”
“女性孕育胚胎的器官其实很脆弱,寻常的避,孕药吃多了也会导致不孕,但像秦小姐这样的情况,恐怕是某种提纯药物的伤害,像是兴奋,剂,或是毒,品……”
“……那我还有机会怀上孩子吗?”
“这个,恕我直言,目前的医学技术恐怕无法治愈。”
……
秦卿垂眸看着检查报告末尾诊断的简短结果,嘴角一扯,突然溢出了一声苦笑,“原来你一直瞒着我,就是因为这个。”
依着狙击营的条件,怕是当时从西南回来,封衍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体不能怀孕生子,但他一直没说,即便现在母亲危在旦夕,他也没有打算告诉她。
蹬蹬蹬,清晨的医院走廊很是空荡,所以当脚步声踩在白色瓷砖上面的时候,声音便在四周清晰地回荡。
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映入秦卿的眼帘,停在了半米开外的地方。
“我一直想找你谈一谈。”女人冷漠的声调像足了封衍七分,自身的气场虽不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却也很是强大,不容忽视。
秦卿抬起头,淡淡扫向女人那张万分熟悉又陌生的脸,语气平静道:“开门见山之前,自我介绍应该是基本的礼貌吧?”
从第一次照面后,她没有特地向封衍提及女人的事情,却也大致猜得七七八八。
“是我的疏忽。”女人点点头,干净利落地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瞿雪。”
瞿雪,瞿丽的双胞胎姐妹。
住院大楼旁边的餐饮部,来往的探病的亲属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两端的人。她们似乎知道这一趟重点不在于喝早茶,所以对于周遭简陋的环境跟眼前气味普通的速溶咖啡并没有过多在意。
“秦小姐的伪装确实深得少将真传,难怪少将器重,特地嘱咐我多加照顾你。”瞿雪看着眼前穿着棉布裙,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少女,板正的身形依稀带着一丝军人的影子,气息却深不可测,连讲话都是滴水不漏。
“瞿小姐是雇佣兵出身吗?”秦卿没理会她话中深意,反而转了方向问起了她的出处。
瞿雪愣了愣,看着眼前的少女明明在几分钟前还失魂落魄,短短时间内却快速调整了状态,并且反过来侦查她。这种敏锐的反应能力令她吃惊,更让她越加警惕,“是,我是少将在边境救回来的,自小离开瞿家,虽然姓瞿,但秦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避无可避,索性就挑开了说。
“那就好。”秦卿垂眸看着咖啡杯面升起的淡淡轻烟,笑了笑才道:“刚才你说谈一谈,不知道谈的是什么事情?”
瞿雪没有因为谈话节奏被主导而感到慌乱,闻言正了正脸色,倏地低下头道:“谈之前,我要先为我的无礼而道歉,关于秦小姐的身体情况这件事情,我是事先知晓的。”
秦卿的身体目前出现的唯一状况就是无法生育,检查结果她也是刚刚得知,那么对方提前知晓的渠道就只能从狙击营。
“所以呢?”秦卿不喜不怒,反应有些冷淡,似乎并没有将封衍主动告知对方自己身体情况的可能性想起来。
“夫人的病情相信你也了解了,她的身体长期受到摧残,中期的癌症可能会要了她的性命,救人已经迫在眉睫。”瞿雪对一切熟烂于心的模样令她的语调都显得铿锵有力,话到了这里,答案也已经水到渠成,她再次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所以我请求你,让我来为夫人治病。”
“哦,你是算准了我会走这一步,所以在这里特地等我的?”秦卿淡薄着口气,说完才扬起眉梢,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光像是一面通透的镜子,直直照进了女人的心里。
算计一下被拆穿,瞿雪搁在膝盖上的手瞬间紧握成拳,随后又放松了下来,诚恳地点了点头,“少将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泄露,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知道,你为了少将会想尽办法救夫人。”
所以,她一直等在这里。
“呵呵……”秦卿轻笑了一声,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冒着热气的纸杯边缘,“你想要我带来的东西。”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瞿雪应得也是十分干脆。
一个无法生育,一个危在旦夕,如何权衡利弊似乎已经不用再选。
可秦卿还是轻轻淡淡地笑出了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让我亲手帮你怀上我爱的男人骨肉,我看起来就那么高尚吗?”
“不,人都是自私的,我可以理解。”瞿雪定定地注视着她,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平静而有力地继续道:“但封月为了救夫人而死,这世上,少将就只剩下夫人一个牵挂,我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少将一个机会。”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的诋毁谩骂跟侮辱,而是别人谦卑的低头跟退让,每一步妥协都衬托着你的无理取闹跟得理不饶人。
秦卿坐在露天的餐桌前,晒着冬日的阳光觉得浑身冰凉,血液一寸寸被冻住,连笑容都虚假得如同纸糊的墙面,风轻轻一吹就会破。
“你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所以这个机会给你了,就绝了我自己的路。很抱歉,不能满足你了。”秦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寒冬腊月里单薄得可怕,却也冰冷得刺骨。
她是个瑕疵必报的赌徒,深知在爱情里的每一次选择都必将承担着巨大的风险,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输。
于是说完这句话,她觉得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起身正准备离开。
飘散的余光里,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廊檐下的男人,以及瞿雪背对着对方缓缓扬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