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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ndBretagne饭店大堂茶吧——
服务生为荷西的茶杯中再次添满了伯爵红茶,又为他更换了一枚新鲜的青柠切片。
随后不久,卡蕾忒的半糖焦玛也被端上桌了。
卡蕾忒右手端起咖啡杯,左手紧接着捋了捋一侧鬓角的头发。
这个优雅的举动可以说是她在喝饮品或是就餐前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此刻,荷西对自己杯子里喷着奶油香气的茶饮已经不再感兴趣,一双凝向卡蕾忒娇美容颜的目光充满感怀的意味,又是别样的复杂。
“看得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
荷西注视卡蕾忒在沉默中咽下一口咖啡,边对她说着边从手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她的脸。
见她盯着那张纸巾,表情讶然而疑惑,他温和地笑笑:
“以前,你每次喝下这款咖啡的第一口时,上嘴唇都会沾上泡沫,就像现在……”
“……”
卡蕾忒当即放下杯子,惶惶接过纸巾捂住嘴。她的脸颊开始发烫,一对惊鸿眸光流闪辗转不停。
“谢谢你…提醒……”
她用纸巾频频蘸着嘴唇,神色慌张的说了一句。
“学长他……肯定对你非常好吧!”
显然,荷西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在提问,而是表示肯定。
“嗯,是…我和他…过得很好。”
卡蕾忒将纸巾从嘴唇上拿开,支吾着答道。
“是啊!当初他为了取代我可谓不择手段。如今终于追到你,自然会倍加珍惜……”
说话间,荷西垂低了眼帘,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卡蕾忒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正在闪闪发亮的一克拉钻戒。
两点精光自他看似深渊的眸底划过,在浅茶色的水晶镜片反衬下,那对光芒更显突出,似乎格外的寒凛,格外的锐利。
“荷…荷西先生……”
卡蕾忒完全低了头,直视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出神,却根本没注意到荷西在转瞬间发生的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
听得出,荷西对待曾经和她的那种无奈结局至今都心怀不甘和怨忿,而他刚才那句带着不良情绪随口而出的话也使卡蕾忒一时间更觉心慌意乱。
她不知该对他继续说些什么。
是不是需要接话茬安慰他几句?可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
卡蕾忒心里暗暗叫苦。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一时义气心软,不该替他着想太多而贸然出来见他。
自己和他已经没有任何未来,自己和他共同拥有的,只是有缘无份、有叶无花的过去!
也正是如此,分手后的两个人才会尽量避免再聚吧?因为只握有过去而无法掌握未来的两个人再见面后,除了缅怀从前外已再无其他可言。
然而就是这种无休无止的追忆和缅怀,才使得彼此之间的相处越陷越为尴尬。
现在,唯一让卡蕾忒感觉后悔的,就是为何时至今日自己非要亲身尝试过,才能真正弄清楚这其中的奥义。
注意到卡蕾忒长时间不再作声,荷西这才进一步解释起来:
“别在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卡蕾忒。我只是想表达,只要你过得好,我怎样都无所谓。我有自知之明,那时的我真的给不了你什么。”
“不,不是!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本来……”
荷西的自怨自艾听得卡蕾忒心中好不难受,猛然间她抬起头迎合了他的目光,冲动地想要对他解释全部原因。
话只讲到一半便哑了下去。
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与荷西,已然是分了手的。解释亦或不解释,仍然弥补不了过去,更改变不了未来——
况且,那分手的原因,终究是个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
嘴唇翕动几下,她最终冷静下来,变得默不作声。
与荷西四目相望的时刻,卡蕾忒的意识恍如被他的眸光拉入了另一个世界里,一个只有她和他存在的世界。
相比之前,荷西此时的眸光似乎幽深了几重,教人再难轻易猜透。
此刻,这两束神秘的光芒已经久久牵牢了卡蕾忒的双眼,使她的视线似乎忘记了再向其他地方转移。
脑中盘旋不去的画面始终是自己与他的一幕幕过去。
卡蕾忒不想再去回忆,可是正像自己的双目无法从他那对正在水晶镜片后方矍亮不熄的眸光牵引中脱离一样,此时她的意识也无法轻易摆脱对那些往事的回忆——
谁说记忆只是掌心中的水,始终会从人们摊开或者攥牢的五指间流逝干净?最后留给人们的,仅仅只是水那冰冰冷冷的凉意?
水从人们的五指间淌落最终,留给他们的除了水的清冷触感,还有满手抹不尽的潮湿!
这种比喻的本体就是记忆中最易被触动的某一点或某个片段,已经深深烙印于人们的意识中,根本无法随他们脑子里的记忆散去而消失。
在某一天里,这记忆中的某点或者某个片段因某个人而被再次触动时,就算那似水的记忆曾经凉得让人窒息,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冒着再次窒息的危险,想要重新捧起那段似水的记忆——
手机铃一声紧似一声,终于催醒了半梦状态中的卡蕾忒。
上半身轻轻一颤,她不再敢看荷西的眼睛。
她总感觉,此刻在那副镜片后面,他的眼眸正放射出尤为异样的神采。那种异样,应该可以被称作是“诱惑”——
卡蕾忒定定神,从白色手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
一个未接来电,是德莫斯打来的。
卡蕾忒当即脸色稍变,起身对荷西说道: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去去就来。”
“好……”
荷西点了点头,俊白的脸上始终保持文雅的微笑。
但当卡蕾忒握着手机经过了他的座位,他突然间敛起了全部笑容,神态刹那犹如被封冻一般,转变得比坚冰还要冷,还要硬。
卡蕾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距离茶吧位置偏远的大堂公区,手指迅速在手机的屏幕上操作了两下,给德莫斯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手机那头的他显然接听得非常迅速。去电刚一被他接通,他极富质感的声音便从卡蕾忒的手机听筒中传出来,直直灌入了她的耳朵:
“老婆,你现在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刚刚在泳池,手机就放在卧室里面……”
德莫斯突然而至的问候令卡蕾忒本已不安的内心瞬间又紧张了许多。
为避免无谓的麻烦,她信口编造了一个谎言。然而对德莫斯说完这句谎话后,她又感觉心虚和惭愧。
“我也没什么事,礼堂现场正在播放成果汇报片,我觉得无聊便出来给你打个电话。老婆……”
德莫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喂?德莫斯,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喂?”
卡蕾忒觉察出不太对劲,一气不停对着手机的通话孔问着。
虽然没有和德莫斯面对面交谈,但是她却从他略带沉闷的说话语气中本能地感知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没有早上刚出门那会那般的饱满。
另一方面,也因为心虚和内疚的心理作怪,她的语气听上去显得有些几分焦虑。
“没事…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还好吗?”
将近半分钟的停顿过后,德莫斯才又接着说。
“哦,我还好啊……”
卡蕾忒通过手机和他对话的同时自己皱了皱眉头。
听筒那头,德莫斯的声调骤然又变得积极明朗起来:
“好了老婆,过会我要和他们一起用点午餐,可能没空再打给你了。你午睡一会养足精神,晚上要打扮得漂漂亮亮过来,去闪瞎那帮色鬼的双眼!”
“好!知道了!”
卡蕾忒被德莫斯的幽默逗乐了,苦着脸笑出了声,随后又叮嘱他:
“你自己多注意哦,晚上见。”
“晚上见。”
卡蕾忒挂了电话,不觉忧心地轻叹了口气。突然之间,她发觉自己竟然如此罪大恶疾。
德莫斯与荷西永远是属于两个不同世界中的男人,而她自己就像是在这两个不同世界中反复穿越着的旅者,经过长途的跋涉后仍然无法停歇,身体与心灵已俱为疲惫——
是无法停歇,还是不想停歇?
卡蕾忒被他她脑中忽然蹦出来的疑问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RELAX——
她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
绝不能让德莫斯知道自己从公寓里跑了出来,更不能让他得知自己跑出公寓的原因是为了见重回希腊的荷西——
自己与德莫斯之间,荷西绝对算得上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
最近风波太多,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能少一事是一事。
卡蕾忒带着满腹心事举步返回茶吧的座椅上。
荷西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差不多中午了,一起去楼上餐厅吃点东西吧?”
“哦…不了,改天吧。改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卡蕾忒眸光闪传,委婉推辞着。她倒不是特意想要躲开荷西,只是怕误了时间,无法为下午重要的应酬做足准备。
“你还真是变了卡蕾忒,变得好像很怕我。我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刚见面,连我想要邀请你共进午餐的小小要求,都会遭到你的拒绝。”
荷西的双瞳紧盯卡蕾忒不放,抿唇浅笑的模样充满男性的魅力,很性感,也很魅惑。
“不是,我……我接下来……真的还有其他的事……”
卡蕾忒窘迫不已,红着脸结结巴巴解释着。
“要不,到上面我的房间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