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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论她如何回答, 终究无法改变她和决之间的结局。
因为从来就没有什么她和决。
“不瞒陛下,小女的确曾有所察觉。但是小女一直以为王爷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等过些日子,自然而然的也就抛诸脑后了。”
“一时新鲜?”
景帝低声重复了一遍钺的话,脸上露出一副复杂晦暗的表情,沉默了半晌才慨叹一般的开了口。
“决儿年纪不小了,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对他的婚事不闻不问,就是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王妃,平平安安的也就罢了。现在他终于向朕开了口,朕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
钺一直听到景帝的最后那一句话才终于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虽不致当场变色,但是脸上那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却是再也挂不住了。
“陛下已经答应了王爷的请求?”
若是景帝没有答应,那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已经答应了,那可真是后患无穷难以收场。
不过钺此时心绪大乱,却忽略了一件事。
景帝若是已经答应了,那么此时赐婚圣旨恐怕早已到了轩王府的门前,而景帝本人又怎么可能亲自坐在了她的对面。
景帝如此费尽心力的掩人耳目,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亲口告诉她这件事情。
景帝一看钺的反应,自然明白了,钺并不愿意嫁做宁王妃。
可是那又如何呢?
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女子,愿意最好,不愿意又如何?
她的意愿原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决选择了她。
只要她成了宁王妃,迟早会有心甘情愿的一天。
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须保证,绝不会把一个祸害放到决的身边。
“在朕回答姑娘之前,必须要先问一问姑娘,朕这两个儿子接二连三的失常究竟和姑娘有没有关系?”
关系?什么关系?
钺一听这话就愣住了,一抬眼却刚好对上了景帝莫测高深的眼神。
她听命于轩王,宁王求娶于她。
她能说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吗?
可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景帝口中的这个关系绝不是这些表面上看起来的关系。
那么还能是什么样的关系?
景帝泰然自若的抬起了茶盏,一口一口的啜着不冷不热正好入口的龙井。
既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就像他早已猜到钺迟早会明白他话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他却很想好好的看一看,她要花上多长时间才会想通其中的关节,她的聪慧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一个女子太过聪慧,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难免要生出更多的事端,难免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尤其是像她这样,原本就处在风暴中心的女子。
也许她自己还尚未意识到,可是她已经入了各方势力的眼。
除非她死,否则是再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脱离这片泥沼了。
“陛下该不会怀疑是小女在二位王爷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居然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这实在令景帝非常的不满。她的聪慧本身已经成了一种隐藏的祸患,她根本就不适合成为宁王妃。
景帝紧紧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看来没有马上答应决的请求,果然是对的。
即便他心中十分的不满,可是相比之下,却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朕听闻这世上有许多暗藏的奇门异术,可以蛊惑人的心智,令其对施术之人言听计从。”
钺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这个答案几乎成了唯一的解释,所以她才有所迟疑,只是试探着说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唯一的答案,无论多么难以接受,它也只能是正确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放在一个天下至尊的身上,却实在太荒谬了一些。
“小女也曾听过这些神秘的异术,可是也仅限于听过而已,根本不曾亲眼见过,更莫说精通于此,再以此谋害二位王爷了。”
“闻而起意,意而习之,不都是从闻开始的吗。”
“陛下真是高估小女了,陛下所说的异术应当是远古异闻之中的巫蛊之术,可是这种秘术早已失传。史料之中记载此术虽然神秘莫测诡异万分,但是此术的根源终究还是离不开神农百草和致命毒物。小女虽然曾读过这方面的记载,但是那些记载只不过是只言片语残缺不全,而且小女本身就连神农百草都认不全,又怎么能学会那些早已失传的上古秘术。退一万步说,宫中御医众多,小女若是真的在二位王爷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又怎么瞒过这么多御医的眼睛。”
“巫蛊之术不可能,那么武功绝学呢?”
“武功绝学?”
“若真有那样的武功绝学,又这么巧让小女练成了,那么小女又何必在这里绞尽脑汁的向陛下解释呢?”
直接用那些玄妙无比的功夫一并把陛下也给蛊惑了岂不是更好?
景帝自然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一道寒意凛凛的杀机在景帝的眼里一闪而过,可是钺却不闪不避的迎上了景帝的视线。
既然她问心无愧,那又何必刻意躲避呢?
越是躲闪,不就越是令景帝生疑吗?
可是她如此坦然,景帝反而更加不满。
若是他年轻个几十岁,放到决那个年纪,那么他多半也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聪慧多变的女子。
可是现在,他越是与她交谈,越是清楚的意识到,她绝不是宁王妃的合适人选。
决却偏偏选择了她。
景帝十分的不满,可是她的表现却远远不足以让他杀了她。
“今日朝事繁忙,朕一时还顾不上决儿的事情,所以暂时把他的事情压了下来。”
钺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被压了下来。可是这终究只是暂时的,迟早会有压不住的一天。
不过,只要压住这几天就好了。
等玉娘那边的事情办成了,她是该好好打算一下了。
景帝这一趟,虽说是把他心里头的疑问解了个七七八八,可是这个结果却实在令他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姑娘今日所言,朕自会一一记在心里,还请姑娘也千万莫要忘了。”
“谨记陛下教诲。”
钺站在茶楼门前的黑暗里,目送着景帝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暂时把景帝给稳住了,但是连她自己都已经察觉到,今日锋芒太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低下头暗自苦笑了一声,笑的却比哭的还难看。
头顶上的夜已经黑的比墨汁还要深沉了。
出来的时候雀跃不已,回去的时候却忧心忡忡。
这就是乜舞楼的暗哨向殒禀报的结果。
当暗哨急匆匆的赶回来禀报,说是景帝居然亲自出宫去见她的时候,他的呼吸居然不由自主的一滞。
他猜不到景帝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亲自出宫去见她,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出景帝为什么要去见她。
可是景帝既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那就意味着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当他们回报说她平安无事的时候,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以,当钺刚回到房中,就看见殒已经坐在了里面。
她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隐约之中早有预感。
他迟早会来见她的,无非早晚而已。
“父皇亲自出宫来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真是开门见山,一点儿也不像他往日的做派。
看来景帝亲自出宫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真是非同一般。
可是好好的一门三父子,父亲在想什么,不能直接问,却要来找她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这高墙内院里头的人,还真是父子不像父子,兄弟不像兄弟。
钺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话她却是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
“陛下怀疑我是不是对王爷动了什么手脚,才导致王爷最近频频失常。”
“什么?!”
殒几乎要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可是看钺的表情又不像胡说。
难道父皇真是年纪大了,竟连那些欺神骗鬼的邪门歪道都会相信?
可是这未免也实在太过可笑了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在父皇的心目中竟然成了一个会轻易被人所控的废物?
还是父皇已经病的神志不清了?
殒的眸色突然变得深不见底,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钺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宁王的事情告诉他,可是一看见他这幅模样,她反而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还不曾亲眼见过他们口中所说的殒的失常,可是他眼中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狠厉和阴沉,却让她心里莫名的一颤。
她突然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安,如果她把宁王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会不会做出某些她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钺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坚定无比的,极其缓慢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最近朝中多事,我恐怕暂时顾不上这边了,你多加小心。”
殒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告辞了。
钺看着他消失在暗道里的背影,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愧疚。
他这般的忙碌疲惫,虽说终究是无法避免的争斗,可是她的介入也许终究还是加大了他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