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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下人禀报的时候,殒心里可是纳闷得很。
肖未怎么会和他那个宅心仁厚的好大哥凑到一起去了?
虽然他们二人还算是有几分交情,肖未回了煜都以后也偶有走动,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二人怎么会结伴往他府上来了。
按理说肖未来找他,多半是为了祁苏的事。
决虽然对祁苏的事也知道几分,但是按他的作风,向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也不可能会插手肖未和祁苏的事。
而且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二人日渐疏远,别说过府一叙,便是在宫中相遇也难得说上几句话。
对了,叶相。
这几日叶相在朝上朝下闹得不可开交,难道他是为了叶相前来做说客的?
“您二位里面请,王爷已经在正堂等着二位了。”
还没等殒想出个子丑寅卯,下人已经领着决和肖未走进了正堂。
“大哥,肖将军,今日怎么得空到我府里来了?”
“我原本要回府,没想到这么巧遇见肖将军正在巷子里转悠。想想我也许久没有到你府上走一走了,便干脆同他一道来了。”
“哦?肖将军若有事找我,大可直接到我府里来,怎会在外头徘徊不入?”
殒琢磨了半天,原本以为决是为了叶相而来。可是听他的言下之意,今儿个的主角竟然压根就不是他。
那可就更加古怪了。
肖未若是为了祁苏而来,大可直接进他府里来,何必在外头犹豫不决。而且以他的脾气,没有理直气壮的冲进他府里来兴师问罪就不错了。
再说决,他不是为了叶相而来,那么除了叶相还有谁,竟能劳动他亲自前来?
“。。。说来惭愧,其实我是代靳妩前来向王爷赔不是的。”
靳妩?
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自从他把她送到乜舞楼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肖将军这莫不是在戏耍本王?以那位靳姑娘的脾气,怎么可能赔礼认错,而且还是假他人之手?”
轩王倒还真是十分了解靳妩。
肖未暗自在心里补了一句,就连他自己也绝不相信靳妩会因为那件事向轩王认错。
要是让靳妩知道了,没准还得怪他竟然连个借口都不会编,偏偏选了这么个一点儿可信度也没有的故事。
也就是不明就里的宁王会相信他这个临时起意的借口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这个故事既然已经说出去了,总得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不是。轩王那边左右是不可能相信他的,但是只要能有个半信半疑,也多多少少能降低他的戒心,那么后面的事儿也相对要容易一些。
而且还有宁王这边,总不能既让轩王起了疑心,又把宁王给得罪了,那他肖未的项上人头可真就有些不太稳当了。
“靳妩年幼,又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难免有些意气用事。不像王爷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家国百姓,难免有许多顾虑,自然是不可能像她一般任性妄为。幸好她虽然冲动了些,但是气过了,多少也能明白王爷的苦衷,所以这才心生悔意。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了些。虽然心里头知道错了,面子上却拉不下这个脸面,所以才特地求我替她走这一趟。”
“我虽然不知道二弟和靳姑娘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但是靳姑娘毕竟是个姑娘,一时任性了些。不如就请二弟看在我和肖将军的面子上,不要再和她置气了。”
“大哥这个王爷做的可真是舒坦,实在令小弟羡慕之至。”
决一片热忱想着替肖未圆场,才一开口居然就碰了个冷钉子。肖未也没想到殒这话说的竟然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就这么当面驳了决的面子。
难道他自作聪明把宁王骗了过来,却犯了轩王的忌讳?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坏了靳妩的大事?
不过殒今日的样子似乎真有些古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轩王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沉不住气了?
“二弟说的不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不争气,没能为父皇分忧,这才让二弟如此劳心劳力。”
决的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了,但是也真不愧是温文尔雅的典范,这么一口恶气他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咽下了。
“王爷也是一片好意,见肖某为难,所以才陪肖某一同前来。可千万不要因为肖某的过错让二位平白生出了误会,那肖某可就真是万死难辞其究了。”
“肖将军哪里话,你与靳姑娘都是本王的朋友,本王自然不愿意见到你们和二弟之间有所误会,所以这才自告奋勇,想助将军一臂之力。可如今看来,反倒是我多事了。若是因我而让靳姑娘和二弟之间误会更深,那我可就真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王爷客气了,靳妩若是知道了王爷的心意,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王爷呢?”
“靳姑娘。。。”
“够了!”
“啪”!
肖未和决以为殒是因为前朝的事心情不虞,恐怕因此连累了靳妩,这才一唱一和的拼命替靳妩说着好话。
可是殒的心情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突然爆喝一声打断了他们。同时右手猛地一用力,他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无数碎片。
殒一松手,上好的青花瓷片纷纷脱离他的掌心掉在了地上,连带着还有滴滴鲜血随之滴落在瓷片之上。
堂中突然死寂一片,肖未和决面面相觑,震惊万分。
“近日政务繁忙,实在疲乏之至。接待不周,还请大哥和肖将军恕罪,改日我必登门谢罪。来人,送客。”
殒也不顾他一手的鲜血,只是自顾自的行了一礼,居然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肖未和决,就叫下人强行把他们送出了府。
眼看着肖未和决出了王府,殒却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一瞬之间就瘫坐在了榻上。
幸好今天全叔不在。
否则若是让他看见了今天的事情,后患无穷。
他疲倦的支着前额,微微闭着双眼,方才的事情几乎就像是一场梦。
他几乎无法相信他刚才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可是掌心隐约传来的刺痛,还有不断滴落在瓷片之上的鲜血,却无一不在印证着方才的一切。
自从他从决的嘴里听到了靳妩开始,他终于明白决今日前来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靳妩。
可是从他开始明白的那一瞬间,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知道决一直算不上是一个好王爷,但是起码他也从未真正的助纣为虐,他的心里一直都还有这个哥哥。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他不仅驳了决作为一个王爷的尊严,他还伤透了他们之间最后的那一点兄弟情。
可是那一瞬间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仿佛下意识的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可是与此同时,他却发觉他的心里似乎有一股邪火正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他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他拼命的压制着那股邪火,生怕一不留神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是,那一声声靳妩,靳姑娘。
靳妩!靳姑娘!
不停的回响在他的耳畔。
你们凭什么这么叫她?
她的名字也是你们配叫的吗?
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和她这么亲密?
他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可是肖未和决那一口一个靳妩、靳姑娘却像无数的火引,彻底点燃了他心里那一团邪火。
杀了他们!
有一个恶鬼在他的心里怒吼。
杀了他们!
他们凭什么和她这么亲近!
她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他,他,他们全都对她心怀不轨,绝不能放任他们活在世上!
那狂怒可怖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幽冥地狱的怒吼,只有鲜血才能浇灭魔鬼的愤怒。
所以他喝止了他们,在他彻底迷失之前,用他自己的血换回了清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靳妩出现之后,他脑海里就不时的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是开始的时候,那个声音还很微弱,只是在他想要杀靳妩的时候才会跳出来阻止他。
所以一直以来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最近,那个声音却越来越频繁了。
那个声音不再只是微弱的叫嚣,它仿佛正在一步一步的吞噬着他的灵魂。
有时候他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杀戮的渴望,难以遏制的冲动。
魔鬼的信条,唯有毁灭方能重生。
他仍然是清醒的,可是他却几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是在他面对叶相的时候。
祁桢的冲动妄为果然带来了一系列的后果,叶相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他算账,可是明里暗里却像条疯狗一样咬着不放,不停地给他找麻烦,逼他给他一个交代。
可是与此同时,梧州大旱,民不聊生。朝廷国库空虚,国难当头,叶相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借机大肆敛财残害百姓。
他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杀了他!
那个来自幽冥的怒吼点燃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剑已经架在了叶相的脖子上,可是他的手却开始颤抖。
清醒和疯狂仿佛只在那一瞬之间。
可是最终,他还是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剑。
因为他曾亲口答应过景帝,无论如何都要留着叶相的一条命。
因为这是伊祁氏欠了叶后的。
可是他始终都不明白,父皇为了她,已经把半壁江山都赔进去了,难道还不够吗?
伊祁氏欠的债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彻底还清?
难道非要把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让这祁国的皇姓从此改姓了叶才算是个头吗?
他一直都不明白,所以他一直不愿意去见她。
她养大了他,可是她也给他带来了无数的痛苦。
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那么他呢?
会不会有一天,连他自己也变得像父皇一样不顾一切?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