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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逸原本已经长长的头发,因为回了一趟万年寺给剃光了,最近几天又长出来一些,陈安觉得不好看,给他买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大热的天戴着帽子有点奇怪,起先没有主意到这个开门小童的沐王府管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多看几眼就看出问题来了,沐王府的管家一脸疑惑又纠结的看着清逸,像是见着一个熟人,却怎么又想不起来的样子,清逸被看的十分不自在,羞怯的低下头往回跑,正好撞上了过来的陈安。
“出什么事了?清逸。”
“他们是来接云公子的,这里有这个人吗?”清逸小脸一红,有点紧张的指了指沐王府的人。
清逸并不知道云公子就是遥楚,对清逸摆摆手让清逸进去,一副小大人模样:“你们是来找我家主子的?”
沐王府管家拱拱手,递上一个红封:“请小掌柜通报一下。”
陈安摆摆手,没接,一副赶苍蝇的模样:“我家主子不在千山暮雪,你们去出云未央找找看吧。”
沐王府的管家十分疑惑:“出云未央的红总管说云公子来了千山暮雪……”
陈安十分机灵,加上陈叔循循善诱,比清逸圆滑成熟很多,知道其中有问题,便道:“这样啊,可能是我一直在晒药材,没发现主子来了,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看看。”
说罢便猛的关上了门,拉着还发呆的清逸往楼上跑去,木质的楼梯发出咚咚的声音,陈安刚看到陈叔的背影,就发现了自家主子从窗户外面跳进来。
“主子。”
遥楚一身公子云的打扮,关上窗户,走到两个小屁孩面前:“刚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们做的很好。”
陈安笑的十分开心,清逸却有些疑惑又局促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戴面具的男子。
“主子,这是清逸,我哥哥。”
遥楚笑着点头:“嗯,我知道,虽然他比你大,可是你是主人,要好好照顾他。”
陈安洋溢着小脸重重的点头:“是,主子。”
遥楚刚从瑞王府杀过来,自然身边没有带人,陈安帮遥楚打开门,看到沐王府管家正满头大汗的在门口来回走动,见到遥楚,比见到菩萨还高兴。
“小的见过云公子。”
“免礼吧,这么着急找本公子何事?”
“沐王也有请公子过府一趟。”
“过府?”遥楚脸色淡淡:“看病还是叙旧?看病的话出云未央,叙旧的话明月楼,沐王应该知道本公子的规矩。”
管家额头上冒出巨大的汗珠,那腰板更加佝偻:“公子,是府中怀孕八个月的宋姨娘中毒了,太医院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王爷命小的来请公子出手。”
遥楚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是事关王爷子嗣,本公子就走一趟吧。”
马车的速度很快,正是早市时间,沐王府还专门派了人马清理,千山暮雪到沐王府一路上畅行无阻。
遥楚看到楚流云竟然亲自等在门外,十分的好奇,他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却为了一个身份不高的姨娘请自己出马,如果说是为了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不大可能,虽然楚流云还没有子嗣,可他还年轻,有大把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波娜娜这个正妃的肚子还没有动静,怎能让一个庶子为长。
虽然楚流云还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自制,但遥楚还是注意到他的担忧和看重,不过今天的楚流云看起来有点怪异,毕竟难得看到他真的担忧一件事。
“云弟,你来了,这次你一定要帮一下为兄。”
“楚兄,管家已经跟我讲了,我先进去看看。”
楚流云低沉着声音又道:“这是为兄的第一个孩子,拜托了。”
第一个孩子?遥楚笑笑,这怎么可能是第一个呢,就波娜娜进了沐王府弄死弄掉的就不止一个,难道这宋姨娘更特别吗?
不过这还真是被遥楚猜中了,这宋姨娘也是个有心计的,在波娜娜嫁进来之前就得知自己怀孕了,奈何楚流云是不允许妾侍先于正室诞下子嗣的,于是她便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实,月份大了就瞒不住,于是她就收买了大夫,对外谎称得了暴食症,胖起来的身子居然瞒过了波娜娜,后来六七个月了,实在瞒不住了,她便偷偷偷到厨房偷吃了波娜娜的燕窝,偷吃这件事波娜娜也不便严重处理,恰好她也想赶走楚流云的几个妾侍,便将宋姨娘打发走了。
庄子上的人有波娜娜的眼线,便将此事报了上来,阴差阳错被管家知道了,管家便报了楚流云,原本以为楚流云会让他做掉宋姨娘和腹中的孩子,没想到楚流云却派魑魅亲自去把人接了回来,可是没想到回来才两天就出事了。
这两天楚流云一直陪在宋姨娘的身边,宋姨娘一时风光无限,楚流云甚至还在给孩子取名字,这生下来虽然是庶出,可是楚流云已经定了嫡出的名字,这让从小照顾楚流云长大的管家也看不明白。
波娜娜得知宋姨娘已经有八个月的身份,想到之前的事情,霎时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耍了,气冲冲的来找了麻烦,不过被魑魅挡了回去,这会得知宋姨娘出事,她也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来看热闹。
“你来干什么?”楚流云目光灼灼的等着波娜娜。
波娜娜没有想到楚流云会是这个态度,脸上虚伪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垂下头低声道:“妾身听说宋姨娘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楚流云冷哼了两声,别过头再也不看波娜娜,眼神中带着一股厌恶,波娜娜不是没有看出来,可她唯有选择隐忍。
在嫁进沐王府之前,她就跟楚流云有了关系,过门也有数月了,可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让她如何自立?
而且现在楚流云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
察言观色了一番,波娜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表现一下作为沐王府当家女主人的大度和体贴,便走到楚流云的身边:“王爷,宋姨娘不会有事的,你放宽心。”
楚流云有些不耐的看了一眼波娜娜,却没有说话。
波娜娜被瞪了一眼,想好的说辞也说不出口了,她想笑笑,可是不知最近怎么的,脸感觉僵硬了许多,笑不出来,只得讪讪道:“王爷,天气热了,外面太阳这么大,不如咱们进屋去说吧,妾身让银多去取一些冰块,茶水和点心来,咱们一边休息一边等。”
楚流云瞪着波娜娜,他眼角的肌肉颤抖了下,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一边休息一边等,王妃还真是好心情呐,听着宋姨娘的叫声,你是不是心理很舒服?”
波娜娜的脸色更僵硬,放在楚流云臂弯上的手也顿住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楚流云见着这张完美却僵硬的脸,心中泛起浓烈的恶心,滔天的怒火扑面而来,他右手出其不意的卡出了波娜娜的脖子,所有人都吓呆了。
“你最好祈祷宋姨娘没事,否则本王要你好看。”
说罢松开了波娜娜,波娜娜的脸惨白惨白的,连个痛苦的表情也做不出来,跌在地上咳嗽好半天。
“滚回去,瞧瞧你这张脸,白的跟僵尸似得,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烂了,别大白天出来吓人。”
波娜娜闻言备受打击,好半响回不过神来,银多看不下去了,拦在波娜娜的身前:“王爷怎么能这样说话……”
楚流云的目光扫视到银多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如果不是这个人还有用,他一定会因为她此时此刻的无礼,要了她的命。
“这里没有说话的资格,滚!”
银多也来了怒气,自家主子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手心里面长大,没有嫁给他之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嫁给他之后,一切都变了,如今还当众羞辱自家主子,今日她说什么也要替自家主子讨回公道。
可她刚要冲出去就被波娜娜拉住了:“银多,我们走。”
外面的事情遥楚倒是有点感兴趣,楚流云和波娜娜不是相亲相爱吗?怎么什么时候成了这水火不容的局面。
遥楚笑笑,当务之急还是看看这不断哀嚎的宋姨娘,在门口,她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绕过屏风,遥楚看到庞院首等几人在里面低头商议,见到遥楚过来,神色有些不自然:“云公子。”
虽然见不惯公子云的嚣张,但是这些人还是对公子云的医术十分的钦佩,不过庞院首毕竟跟公子云有过节,便低头不语。
“情况如何?”
一个不知名的太医对遥楚道:“宋姨娘中了不知名的毒,昏迷一天一夜了,而且……。”
庞院首有些欲言又止的呶呶嘴,似乎有为难之处,之前跟公子云有点不愉快,现在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屋子里面是浓烈的药味,遥楚有点受不了,便吩咐下人把窗户推开,待味道散去一些,遥楚闻道一丝恶臭,这臭味遥楚不止一次的闻到过,十分熟悉。
几步走到宋姨娘的床边,她拉开蚊帐,看到宋姨娘一张脸上不满了大大小小的黄色水泡,有些甚至裂开了,流出黄色的脓水,为了不让她抓挠,手脚都被绑起来了。
遥楚皱着眉头退出来,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怎么会是毒尸蚁的毒,这水泡跟老妖婆脸上的除了腐烂程度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对宋姨娘下手的是楚御风?
见遥楚久久不语,一旁的太医们也不敢出声,他们忙活了一天,连宋姨娘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一会还仰仗眼前这大神顶着沐王的怒火呢。
遥楚手一扬,天蚕丝从手中飞出去,绑在了宋姨娘的手腕上,遥楚的脸都要皱在一起了。
“把王爷叫进来。”
身后的人听到吩咐,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楚流云立马就推门进来了。
“云弟,如何?”楚流云有些焦急,喘了口气也闻到了恶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中毒时间太长,毒素已经蔓延全身,大人和孩子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遥楚盯着楚流云清冷的说道:“如果要孩子,母体必死,同时我不敢保证孩子能救活,而且,就算救活了,孩子也可能不健全,如果保大人,可以把毒素都逼到孩子身上,随着血液排除,大人可能会无恙,以后还可以有……”
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流云打断:“请云弟务必保住孩子。”
遥楚看了一眼楚流云,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结果,宋姨娘原本在沐王府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楚流云也不会对她如此上心,可是她也是女人,明白这个境地的女人所有的悲哀。
遥楚点点头,声音透着一股子冷意:“既然这样,就请王爷出去吧。”。
楚流云并没有听出遥楚话中的异常,僵硬的看了一眼宋姨娘,然后捏着拳头走了。
遥楚抬眼,看到宋姨娘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张着嘴祈求道:“孩子……保孩子。”
一滴眼泪顺着她长满水泡的脸滑下来。
产婆对于剖腹取子并不陌生,因为见过太多了,所以她们也练就了一手的好本事,遥楚要做的就是在孩子出来之前保住母体的性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产婆从宋姨娘的肚子里面抱出一个小男孩,抱出来的时候小男孩的皮肤泛红,不过属于正常范围。
“恭喜王爷,是个小王爷。”
这是产婆报喜的声音,紧接着楚流云就听到如猫儿一样微弱的哭声,楚流云嗖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他匆忙推门进去,正在门口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叫。
“是产婆的声音。”魑魅道。
“进去看看。”
楚流云和遥楚三步并作就推门进去,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产婆已经被吓晕了,接产的人通通瑟瑟发抖的蹲在一边尖叫。
只见孩子的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浑身的粉红色鼓起一个一个的血泡,产婆惊吓过度把孩子甩出去,当时就断了气。
遥楚也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楚流云已经冲到了孩子的尸体旁边,眼睛血红,浑身透着一股阴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流云带着死气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魑魅徒手抓起产婆,襁褓还在她的手上,不过似乎被吓得不轻:“啊,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魑魅又走到宋姨娘的丫鬟身边:“说,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脸色惨白,目光惊恐的指着地上的孩子:“奴婢……奴婢看到孩子的眼睛突然爆炸了,眼珠子溅到地上……啊!”
孩子的眼珠子溅出来了?这一个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遥楚立在原地,看见楚流云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悲哀和痛苦,遥楚并不太明白为何楚流云的身上会突然出现这种在常人身上才能看到的情绪,他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过了一会,楚流云从地上站起来,握紧的拳头嚓咔作响,然后一言不语的走了出去,对魑魅道:“都处理了吧。”
“是!”
魑魅刚走出去没几步,一个侍卫打扮的汉子就迎着魑魅走了过来,两个人打了招呼,那人就在魑魅的耳畔说了几句,然后把一个盒子交给魑魅,魑魅打开开了一眼,转身走向楚流云。
遥楚知道两人有事要说,便对楚流云道:“楚兄,人死不能复生,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小弟就先告辞了。”
“有劳云弟跑这一趟,管家送云公子回去吧。”
遥楚被管家领着往外面走,宋姨娘住在沐王府偏僻的院子,出门的路还有点长,管家带着遥楚走了好一会才走到门口。
“等等。”
身后传来一阵男声,遥楚和管家都回头去看,魑魅正快步走来,他停在遥楚的面前:“公子,王爷请您去一趟。”
遥楚没有问为什么,跟着魑魅很快就来到了花厅,楚流云正拧着脸研究一个小瓶子,见到遥楚来了,楚流云站起来:“云弟,麻烦你又跑一趟。”
“无碍,楚兄叫我回来可是有事?”
“有一样东西要云弟看看。”
楚流云说着就把桌案上面的盒子打开,这个盒子正是遥楚离开之时魑魅从侍卫手中拿到的那一个。
盒子打开的瞬间,遥楚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皱了皱鼻子,盒子里面是一堆补药。
“请云弟看看这药材上面的毒跟宋姨娘中的毒可是一种毒?”
遥楚心中早有决断,但还是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对楚流云说道:“不错,是一种毒,这种毒来自一种以腐肉为食的蚂蚁,名毒尸蚁。”
“云弟有没有觉得这臭味很熟悉?”
遥楚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表情:“楚兄这是在考我?”
楚流云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带着凉薄:“毒这方面,云弟是行家,为兄哪敢班门弄斧。就是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毒尸蚁的毒对你我都不算陌生,还记得我们同澜太子,墨太子去宋家庄的那一趟吗?那个抢新郎的白发女人,她就是中了毒尸蚁的毒,但是由于她功力深厚,所以没有死,不过人也差不多毁了。”
“是她。”楚流云的声音徒然拔高,他的手紧握着那根老山参,只一下,尽是粉末飘扬。
不知道楚流云说的“是她”还是“是他。”只是说完这两个字,楚流云忽然没有了动静,面色逐渐变得狰狞,他拧起眉头,眼角高高的扬起,遥楚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仔细看了楚流云几眼,难怪她一进来就发现楚流云的异常,他的脸还是那张脸,可眼角却多了一丝丝邪媚。
是邪媚,不是凤景澜的那种邪魅,凤景澜那是妖魔祸害,楚流云反而透着一股子阴气。
好一会,楚流云才转过头来,压抑着最深处的情绪:“云弟,今日为兄府中发生了这些事,怠慢之处还请包涵,来日为兄一定好生赔罪。”
“王府的事情,小弟深表遗憾,楚兄可要多保重,小弟就先告退了。”
看来楚流云已经猜到是楚御风对宋姨娘下的手,毕竟毒尸蚁的毒只有老妖婆才有,而且老妖婆是楚御风的人,不过从这毒性上来看,老妖婆脸上的毒比她被毒尸蚁咬了之前更厉害了。
看来楚御风也不是什么好鸟,他的残暴一点也不弱于楚流云,甚至更甚,不过楚御风对楚流云的后院动手,依照楚流云对这孩子的看重,楚御风这下怕是要把楚流云给惹毛了。
“请公子稍等片刻,老奴去备马车。”
“不用了,有人来接。”
管家看过去,看到了丹棱和陈安都坐在马车上,看到陈安,管家的脸色有一时的疑惑,状似无意的问道:“这便是陈大夫的孙子吧。”
“正是。”
“陈大夫好福气啊,两个孙子都聪明伶俐。”
遥楚知道管家说的另外一个孙子不是指陈鑫,而是指清逸,只是点点头,却并不做解释。
“能生出这两个孩子,想必他们的父母定然也是人中龙凤。”
府里刚刚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楚流云暴怒,这管家还有空闲管陈叔的家事,怎么都觉得怪异,遥楚狐疑的看了一眼管家,他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解释道:“老奴只是随口问问。”
马车走近,遥楚上车之后,管家还盯着马车,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藏珍楼中,楚流云打开房门,魑魅已经等候多时,他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已经断了气,血肉模糊的伤口正对着魑魅的眼。
楚流云心中的愤怒从那具尸体上可以看出来的,原本并不重视子嗣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有了生育能力,那是何等的绝望?
不错,自从那晚在波娜娜房中突发故障之后,他重新找了其他女人,可是不管是什么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该起来的地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居然不是男人了,如何能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