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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崇光披着湿衣服,头发也被浸湿,被微风一吹,黏黏糊糊十分不舒服。
他却没有心思关注其他,盯着陈诚看,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
陈诚却是将身上的长衫解下来,直接抛给陈谚,这才跪下向齐崇光道:“殿下恕罪,这是舍妹锦绣郡主。”
齐崇光脑袋更晕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弄懂了他的意思。
旋即,他脑子“嗡”的一声,知道不好了,身子摇晃起来。
他缓缓的回头,看向那已经将长衫披在身上的陈谚。
就见那人已经将长衫披上,旋即低垂着眉眼,跪下道:“小女子锦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这声音,竟然不同于之前,隐约有了一丝娇嫩。
没等他回神,她似乎羞不自胜,起身跑了。
这时,一众贵公子听到动静,都过来了,被这变故弄得目瞪口呆。
许久,却是高无莫先出声,打破了寂静,皱眉望着陈诚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六公子邀请太子殿下吗?怎么如今成了锦绣郡主?”
虽然他时常打趣齐崇光,但实际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齐崇光。
五年来,齐崇光顾念的是谁,他一清二楚。
为了李家那小郡主,齐崇光一直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
如今,起了这样的变故,齐崇光怎么接受得了?必定是要问一个答案的。
齐崇光闻言也看向陈诚,目光锐利,又带着几丝寒意。
一切都在预料中,唯有齐崇光的眼神,让人情不自禁胆寒。
陈诚勉强定住心神,缓缓道:“殿下衣衫尽湿,倒是要换一换,此事臣会单独向殿下交代,殿下请。”
齐崇光不为所动,冷冷道:“何必畏首畏尾?有什么话,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事已至此,不能翻转,无力回天,只能求一个明白了。
他是坦荡的,不怕被人议论,也不愿给陈家留什么情面。
见齐崇光不肯按自己设定的路线走,陈诚咽了一口唾沫,才艰难道:“舍妹与六弟乃是龙凤胎,相貌只有细微差别,素来爱穿男装,性子又有些跳脱顽皮,时常借六弟之名出门走动。嗯,来了京城之后,舍妹时常听闻太子殿下乃世间最出色的男儿,有时信,有时又怀疑。今儿个这样,必定是想近距离瞧一瞧太子,验证一下传言。女儿家,有点好奇之心,原本也在情理之中。”
齐崇光的神色很不对劲,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诚只能含糊其事,好歹将眼前这关应付过去。
等解释完了,陈诚看向齐崇光,赔笑道:“舍妹胡闹,多亏太子殿下及时伸出援手,臣感激不尽。”
齐崇光不答,眼神冷如冰雪。
却有人哈哈笑道:“锦绣郡主确实顽皮了些,不过,这也应该是上天给的缘分。太子救了她,她自是要以身相许的,来日传出去,倒也是佳话。”
说话之人是大理寺少卿之子郭俊卿,跟东平王府素来交好。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他料得到里面的水很深,但凑趣几句,却是能够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高无莫哂笑了一下,出声道:“什么以身相许?锦绣郡主不小心落水了,太子好心救了人,怎么就扯到嫁娶上了?照我说,只是个意外罢了,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
他眯起眼看向郭俊卿,笑容有些冷:“莫非你觉得,太子是施恩望报的小人吗?”
郭俊卿额头登时沁出冷汗来,默了一瞬,心中又不服气。
太子都没说话呢,这高无莫跳出来做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太子门下的一只狗吗?竟敢冲自己抖起威风来,可恶。
何况,这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不辩解的话,岂不颜面尽失?
不争馒头争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该死的高无莫压下去。
他想到这里,便嘀咕道:“男才女貌模样身份正相配,本来就是佳话嘛……”
还未说完,听得齐崇光冷冷道:“孤觉得,你与锦绣郡主模样身份正相配,你娶了她,成全一段佳话,如何?”
郭俊卿呆住,旋即惊惶不安的道:“太子有命臣不敢不从,但女子名节大如天,锦绣郡主必定不会同意的。”言罢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出头了。
齐崇光拧着眉,倒也知道事情跟他无关,没有揪着他不放,只是转向陈诚,目光似乎定在他身上一般。
陈诚依旧跪着,不敢动也不敢出声,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这时候,但凡有些眼色的,都看得出齐崇光很愤怒,一点都不愿意跟锦绣郡主拉扯上关系。
气氛仿佛凝滞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陈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今日让太子殿下受累了,请太子殿下先更衣,臣再行赔罪。”
他不敢再提锦绣,生怕齐崇光翻脸。
然他小心翼翼,齐崇光仍旧冷笑数声,旋即拂袖而去。
自然无人敢阻拦的,只有高无莫、刘云飞站了出来,伴他一同离开。
彼此走出园子时,突然有侍女过来,跪下请安道:“太子殿下留步,我家郡主有请。”
齐崇光置若罔闻,看也不看她,继续往前走。
事到如今,他若是还猜不出锦绣存心算计,那他就白长脑子了。
东平王府的郡主,说起来也算是挺高贵了,却自甘下贱,如今竟然还有脸让人来请他。
刚才就闹出事来,若他去了,保不齐那贱人连衣裳都要脱了,勾搭、算计他。
这么无耻的人,已经令他恶心得要吐了。
若再去见,说不定他一气之下,会将人弄死。
侍女焦急,疑心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忙又提高音量,说了一遍。
这一说,果然有效果,齐崇光竟然回过头来。
没等她露出喜色,齐崇光飞起一脚,那侍女登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身子飞起,尖叫着撞上了假山,旋即倒地不起。
陈府的下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都骇得面无人色。
眼前这人,是太子吗?说好的温文尔雅呢?说好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呢?
齐崇光踹完了人,却是如无事人一般,高无莫、刘云飞跟他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扬长而去。
等出了陈府,高无莫叹了一口气,问道:“太子,你打算怎么办?”
他自是知道今日之事齐崇光是遭了算计,但事已至此,却是必须妥善解决的。
到底那是东平王府的郡主,不是说几句话,发个脾气,就能将事情抹去的。
齐崇光咬牙道:“先回去,将此事告知父皇。”
抿了抿唇,露出坚毅的弧度:“不管怎么样,孤都不会娶这样的贱人!”
高无莫、刘云飞见他直斥锦绣郡主,都暗自咋舌,也明白了他心头的风向,无一刻不是倒向李郡主的。
锦绣郡主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赖上太子,到头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半个时辰后,齐崇光进了勤政殿。
齐逸峥听完事情的经过,微微眯起了眼。
这么蠢的少年,怎么会是他的儿子呢?
一次一次,他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偏偏在旁的事情上,在朝政事务上,他并不蠢,还颇有见识。
齐逸峥心头又是怒又是痛惜,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看来你是遭了算计,但你怎么这么蠢呢?怎么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呢?就算她装得再像,始终还是会有细微差别的。”
齐崇光满面羞惭,低头道:“父皇不知道,那锦绣郡主跟其兄是龙凤胎,自小又爱作男装打扮,实在难以分清。”
齐逸峥盯着他,冷笑了一声,眯起眼道:“你入水之后,跟她肌肤相亲,竟还分辩不出她是女儿身吗?”
齐崇光越发觉得难堪,低声道:“那时候情况危急,儿臣只想将她弄上岸,哪里想得到旁的上面去?”
他声音越低,弱弱的道:“再说了,儿臣从没有抱过女人,慌乱之中,如何分得清呢?”
说起来,他心中真的挺委屈。
为了恪守对蕾儿的承诺,这些年来,他来往最多的,只有刘薇薇。虽然跟刘薇薇有说有笑,但不过是兄妹情,且彼此谈论的话题,始终都是绕着蕾儿的。
旁的倾慕他的宫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他都没正眼看过。
至于男人,他更没抱过了。
纯情之人,又哪里知道女人的触感,跟男人不一样呢?
这种事,说出去谁信呢?偏偏却是事实。
齐逸峥看着他,仍旧冷笑道:“陈诚之前来跟朕提过,说家中有一妹,样样出色,堪为太子妃。”
齐崇光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闻言气得身子发抖,叫起来道:“原来他们早就存了心思,提亲不成,竟然直接算计儿臣。”
齐崇光冷哼道:“陈府固然没安好心,但此事闹成这样,他们能得手,跟你太蠢不无关联。”
言语中,不乏鄙夷之意。
齐崇光沉默半晌,咬着牙道:“是,儿臣蠢儿臣承认,但此事父皇一定得站在儿臣这边才行。”
齐逸峥叹息,旋即道:“罢了,事到如今骂你无济于事,你已经十八岁,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这样,朕让人宣佳禾郡主进宫,好好商议一番。”
齐崇光听了这番话,看着眸色骤然发亮的齐逸峥,立刻明白他突然兴奋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因为能借此机会,跟佳禾郡主多见一面吗?
儿子心底像油煎一般,亲爹却自私自利,假公济私,这可真是亲爹呀。
他心中腹诽着,却不敢说出来,反而叩谢道:“多谢父皇。”
陈府发生的事儿,很快就流传开来。
昌武四年,李靖行已经升任光禄寺署正,正六品。
升了官之后,一家人就从静安县搬了回来。
去年年底,又升任户部员外郎,从五品。
进了六部,接下来的路,只要一直谨小慎微、清正廉明,前路可期。
齐逸峥并没有约束他的升迁,但小动作还是做了的,提前跟吏部打了招呼,故而,给李靖行安排的都是京官,为的是将千柔留在京城,时不时见一面,聊慰相思。
李大人下了衙门回家,进了家门,千柔便过来道:“听说了吗?太子跟东平王府的锦绣郡主有了肌肤之亲,看来必定会成就姻缘。之前蕾儿离京,他去送的时候,跟蕾儿相对而笑,真似一对冤家。我还以为,他跟蕾儿必定要纠缠一番的,哎,可惜了。”
李靖行看着娇俏的妻子,失笑道:“如果你不是一直笑,你这后面的话,我倒是会信的。”
伸手拉过千柔抱在怀里,抵着她的下巴道:“太子得另娶,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很高兴?”
千柔吐吐舌头,哈哈笑起来道:“是挺高兴的,最妙的是那锦绣郡主身份高贵,太子无论如何都推拒不了,也不可能推拒。嗯,等太子大婚,我必定要备份厚礼相送。”
齐崇光离开陈府时,脸色阴沉如水,还将一个侍女踹得半死不活,这消息,其实千柔也是耳闻的。
若是细思的话,内中必定是有蹊跷的,很可能,齐崇光中了算计。
但那,并不是千柔关注的。
无论锦绣郡主跟齐崇光是怎么牵扯到一块儿的,重要的是,他们有了肌肤之亲。
锦绣郡主的名节毁于齐崇光之手,只能嫁给他了。
以锦绣郡主的身份,当个太子妃,并不算高攀。
只要齐崇光大婚,蕾儿跟他断了牵扯,嘿嘿,齐崇光的心情,她还真不在乎。
人嘛,尤其自己是女人,自私一些,无可厚非的。
李靖行见她笑个不停,又好气又好笑。
等她安静下来,李靖行才道:“其实说起来,近年来我跟太子也见过几次,真真是很不错的,翩翩君子如玉,气度沉稳从容。京城所有公子里,最出色的,是太子无疑。他对我也很有礼貌,十分尊敬我。若他不是太子的话,倒会是个佳婿。”
千柔唇边笑容微淡,想起记忆中俊朗如玉的少年,叹息道:“倒也是,但这假设没有意义,他是太子,他跟蕾儿就不可能。”
如今是太子,来日必定是一国之君。
他要面对的诱惑太多,要承担的责任太重,岂能要求他一心一意对待一个女人?
那于他而言,根本不可能,也没有人敢有这样的奢望。
李靖行听了,正要回答时,突然有丫鬟进来传话,说宫中召见。
千柔、李靖行互看一眼,都有些惊异。
旋即,千柔才换了衣裳,随着来人起行。
进了宫,内侍直接领着她,进了御花园西侧的凉亭。
走到近前,齐崇光连忙肃容相迎,连齐逸峥也站了起来。
千柔行礼如仪,这才看向齐逸峥,问道:“皇上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齐逸峥看着她,却沉默了一瞬。
时光流转,眼前这个女子,仍旧是眉如柳,眸色一清如水。
但仔细看,还是瞧得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细微的差别。
并不是说她保养得不好,人变老了,而是她身上,少妇的韵味越来越浓了,越来越……吸引人。
唯一不变的,是自己对她的情意。
未见她时,尚且能够克制。
如今见了面,情不自禁就想撇开一切禁忌,拥她入怀。
见他眼神奇异,千柔拧起眉,继续问了一声。
齐逸峥这才回神,摊手道:“坐下再说吧。”
等彼此落座,齐逸峥沉声道:“陈府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
千柔待要否认,又觉得太假,索性便点了头,旋即起身看向齐崇光,笑着道:“虽然没跟锦绣郡主照过面,但想来必定是个才色双绝的贵女无疑。太子殿下救了她,与她又正相配,来日必成佳话。”
齐崇光如今听不得“佳话”这两个字,拧着眉道:“佳禾姑姑说笑了,陈家存心算计,孤绝不会屈服。”
千柔十分意外,等回过神来,眼波斜斜一动道:“这怎么可以?女子名节大如天,锦绣郡主又是贵女,太子与她肌肤相亲,若不娶她,她如何立足?若此事是无意的,证明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不可辜负。”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旋即道:“若她是存心的,正证明她对太子一往情深,连自己都肯搭上,痴心一片不可辜负。”
齐崇光听了这番话,明白了她的心思。
一直以来,千柔都不肯让蕾儿嫁给他的。
如今,来了机会,只怕这正是她期盼的吧?
他心中有些焦躁,又十分不甘,咬着牙道:“陈家如何,孤一点都不在意,但孤想要什么,孤一直都是清楚的。”
他说到这里,将心一横,直接道:“若论有了肌肤相亲,就必须成缘的话,李妹妹跟孤早就有了。”
这句话是难以启齿的,但当他真说出来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快意。
那少女是属于他的,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如今,终于宣示主权了。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千柔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连齐逸峥也喷了茶,无法置信。
许久,千柔骇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小女离京五年,一直未归呀,太子在说笑话吧?”
齐崇光红着脸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将当日以唇哺水的事情讲了一遍,索性又将蕾儿临行前,两人做的约定直接说了出来。
齐逸峥看向齐崇光,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这两年来,齐崇光已经成年,却不愿意纳侧室,他隐约猜到了几分。
却没有想到,他的表现,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很多。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儿子情商低得令人发指。
如今瞧着,倒是没有那么差劲。
五年前,他就知道画地为牢,将蕾儿束缚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魄力,运气也比自己好得多。
千柔却是揉着眉心,静默许久。
这两个小破孩,真是一对冤家呀。
隐隐的,她心中又有几分酸楚。
几年来,蕾儿寄回来的家信中,并没有提到齐崇光。
女儿大了,有了心事,都不肯告知。
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黯然。
同时,她意识到,蕾儿对齐崇光的态度,应该很不寻常。
之前还为锦绣缠上齐崇光高兴,觉得齐崇光别无选择,必定会娶锦绣。
如今得知了两人的约定,却是忍不住叹息,又有些担忧。
素来,这里的人,都是最重承诺的,蕾儿自然也不会例外。
几年来,蕾儿定然不止一次想起齐崇光,想起他们的约定。
若得知了这样的变故,她必定会很难过吧?
千柔想到这里,只觉得十分沮丧,垂着头一言不发。
心思纷乱之际,听得齐崇光道:“佳禾姑姑,孤与李妹妹自小相识,闹过吵过也好过。直到她离京,孤才明白,她早已经是孤心目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自从跟她约定了之后,在孤心目中,早就将李妹妹当成了未来的妻子。有句话,正好能拿来表达孤的心思。”
他敛了容色,声音中透露出不可更改的坚定:“诗经有云:‘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旁的女子如何,孤从未在意过,更不会中意。几年来,孤从不近女色,为的就是恪守约定,等她归来。孤知道,佳禾姑姑怕她会受委屈。孤在父皇面前发誓,若娶了她,必定会向李大人、安王世子看齐,一心一意对她。”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这个少年,拿这句话来表明他的心迹,让人无法不动容。
千柔一颗心酸酸软软的,叹息道:“太子对小女的这份心思,我是十分感动的,但太子想过没有?你们一别几年,彼此的改变天翻地覆。你怎么能保证,自己见了她之后,还是同样的心思呢?还有小女,难道会以同样的心境对你吗?”
齐崇光微笑道:“孤的心意,孤自是清楚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孤此心不移。”
千柔一咬牙,横下心来道:“不瞒太子,前段时间收到小女家书。在信中,她对一个少年百般夸赞,似乎有倾慕心许之意。”
齐崇光听了这番话,坚定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旋即却断然道:“不可能,李妹妹定然与我同心。”
千柔垂下眼眸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齐崇光听了,看了她一眼,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佳禾姑姑觉得孤非良婿,编几句话,自然无可厚非。但孤与李妹妹却并非没有来往,她的近况,孤了如指掌。”
千柔被噎了一下,恍然意识到,蕾儿跟刘薇薇一向有书信来往,跟齐崇光,自然不会断了联系。
这两个冤家!
这时,齐逸峥开口道:“之前朕就说过,要让蕾儿当儿媳的。如今,既然崇光也有此意,佳禾,朕下旨将此事公告天下,如何?”
千柔霍然抬头道:“这怎么行?眼前就有一个锦绣郡主,皇上若是下旨,将她置于何地?蕾儿又当不了贤妇,如何能配得上太子?如何能做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齐崇光断然道:“当不了贤妇,就不必当,孤愿意顺从她的心意。”
千柔骇笑,定一定神,才皱着眉道:“太子年轻,这样的承诺,自然可以轻易说出口,根本不明白自己说了这番话,将来会让自己变得多艰难。你乃国之储君,岂能只对一个女人好?你的后院妻妾,关系到天下大局。无论你情不情愿,来日除了正室之外,其余的贵女,你也是必须纳的。不然,岂能维持安稳的局面?岂能安枕无忧?”
齐崇光听了咬牙,赌气道:“说来说去,玉欣姑姑不过是不信任我罢了,既如此,我舍了这太子之位,如何?父皇不缺皇子,再……”
“太子殿下,”千柔不容他说完,正色打断道,“这样的想法,你根本不该有。你自小就最被皇上看重,皇上登基之后,一直拿你当继承人培养,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你身上,背负着大燕的未来。你如今冲动之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是要戳皇上的心吗?”
齐崇光恍然清醒过来,满脸羞惭,回身向齐逸峥请罪道:“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
齐逸峥摆手道:“朕不会在意,反正朕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智。”
齐崇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齐逸峥也懒得看他,转而望着千柔,放软了语气道:“刚才崇光虽然一时失言,但也显示出他对蕾儿的情意,倒是势在必得的。佳禾,你何不退一步呢?旁的人,朕就不提了,你的小姑子嫁入安王府之后,齐融为了纳妾之事,还跟她闹过,如今却一心一意对世子妃。可见,皇室之中,并不乏痴情种。事在人为,崇光对蕾儿又十分倾慕,将来未必当不了痴情君王。”
千柔摇头道:“情况不一样,齐融只是世子罢了,任性一些无可厚非,太子殿下却不可能如是。”
她看向齐崇光,转而道:“太子殿下因为一个承诺,五年不移情,我是十分感动的,但你绝不可能只娶一人,只爱一人。姹紫嫣红环肥燕瘦,乱花迷人眼,你的心会变得游离,今日喜欢这个更多,明日喜欢那个更多,这是你的权利,无人能够诟病。只是到那时,蕾儿如何处之呢?若不争,你对她的喜欢,会越来越少,最后忘了她的存在。所以,她必定是要争一争的。到那时候,她会变得嫉妒,会变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对付你喜欢的女子,变得面目全非。”
她勾唇,脸上浮现出一抹浅薄的笑意来,加重了语气道:“蕾儿非绝色,你觉得她好,是因为觉得她心性特别吧?若有一日,她连心性都变了,变得尖酸、刻薄、狠毒,你还会喜欢她吗?”
齐崇光挣扎了一瞬,才道:“佳禾姑姑,你为何不能信孤一次?孤真的会对她很好的。”
千柔叹息,欠身道:“我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当好蕾儿的母亲,太子的心,我无法顾念。”
齐崇光瞠目结舌。
当着人面,承认自己自私,这种事,也只有佳禾郡主干得出来吧?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千柔立起身来,转向齐逸峥道:“五年前,纵然太子跟蕾儿有过亲密接触,但那时蕾儿只八岁,跟名节完全扯不上关系。眼前的锦绣郡主,却是十六岁的大姑娘,必定是要嫁给太子的。来日,太子必定妻妾成群。就算皇上开恩,给了蕾儿太子妃之位,她的未来,也不会好过。不管蕾儿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但我这个做母亲的,只盼着她一生喜乐顺遂,不愿意她攀附,不愿意她受束缚,不愿意她沉迷在妻妾斗争中,变得面目全非,连自己都认不清自己的心。”
她说到这里,敛衣下摆,郑重的道:“皇上,求你开恩,放了蕾儿。”
齐崇光见她竟然跪了下来,一双眸子盯着齐逸峥,目中尽是央求和殷切的期盼,心不免往下沉。
丈母娘不肯点头,自己这亲爹,又最是见色忘义的主儿。
旁人不论,但佳禾郡主开了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齐崇光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慌乱起来,忙也起身跪下道:“父皇,求你开恩,儿臣非娶李妹妹不可。”
果然他没有料错,齐逸峥看都不看他,只起身走到千柔面前,温声道:“地上硬,别磕着膝盖,快起来。”
千柔动也不动,只望着他道:“皇上不答应,我绝不起来。”
齐崇光也忙道:“父皇,儿臣心意已决,你不答应,儿臣绝不起来。”
齐逸峥转过头,喷了他一脸:“你这是威胁谁呢?事情闹成这样,不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但凡你脑子清醒一点,你就不可能中计。哼,你不反省,反而有脸来要挟朕。”
齐崇光面如死灰,默了一瞬,转而向千柔道:“佳禾姑姑,陈府之事,崇光确实有错,崇光无法辩驳,但崇光对李妹妹的心,确实是真的。崇光只想与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在一起,这难道有错吗?难道当了太子,就没有权利得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吗?若果真连自己的心愿都不能达成,就算能有滔天的权利,又有何用?”
他目中尽是央求,还蕴含着深浓的悲伤,仿佛无法承受一般。
千柔再也料不到他突然变成这样的态度,情不自禁被他感染,几乎要心软了。
齐逸峥却是掐着自己的掌心,心头微微发颤。
就算能有滔天的权利,又有何用?这话,真是要说进他心坎里了。
于男子而言,最好最向往的际遇,莫过于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已经富有天下了,心却是寂寥的。
最爱的女子,最想得到的女子,相思相望不相亲,永远都得不到,不能亲近。
午夜梦回,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一时众人心头各有所感,静寂无声,唯有清风吹拂的声音飘入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却是千柔开口道:“时也命也,太子,你肩上,有你必须承担的,你需认命,小女也会认命的。”
齐崇光听了,正要继续争取,齐逸峥却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罢了,朕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下去,自己想清楚该怎么办,晚上朕再跟你谈。”
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也冷淡下来。
齐崇光晕晕乎乎,只得咬着牙站起身,如梦游一般出去了。
待他去后,齐逸峥伸手虚扶了千柔一下,开口道:“千柔,你永远都不必朝朕下跪的,起来吧。”
千柔只是不动,垂眸道:“皇上,此事你怎么决定的?”
齐逸峥沉默一瞬,才道:“自当如你所愿。”
千柔霍然抬头,且惊且喜,只觉得心头的大石落下,叩谢道:“多谢皇上。”这才在他的注视下,站起身来。
齐逸峥目不转睛看着她,轻声道:“因为你是千柔,是朕心上的人,朕从不会为难你的。你的心愿,朕亦从不肯辜负。”
千柔心一颤,眼睛朦朦胧胧,罩了一层水汽。
他走近一步,脸几乎凑到她耳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似兰又似梅。
只觉得,那种香气钻到他的心底去,醉得他不知今夕何夕,百转千绕:“千柔……”
他低低呼唤,想要勾得她对他动情,哪怕是一点,一瞬间,也好。
自从五年前,她看他的眼神有了片刻迷离之后,这样的时刻,是他最期待的。
说到底,他也是自私的。
此生,他无法得到她,但他要在她的心上,烙印下痕迹,令她不能将自己视若无物。
哪怕她的软弱心动,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回味无穷。
一声一声的轻唤落入耳中,令人的心都酥软了。
如他期盼的那般,千柔眼神迷蒙,睫毛上带着零星泪珠,整个人如同深陷入了未知的迷梦一般,美不胜收。
齐逸峥眼睛一眨不眨,仔细凝望她此刻的美色。
千柔迷离了一瞬,渐渐回神,忙后退一步道:“皇上,我该走了。”言罢,再也不敢看他,直接转身匆匆离去。
齐逸峥负手而立,看着她一点点走远,心中涌起似甜蜜似酸楚的感觉。
倾力对她好,终于有了一丝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