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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为熟识的友人。继而得知教授叫做严平之,乃是冀州人士,从前竟然是朝廷在冀州河间郡的典学,也是有官身的人。本来膝下三子一女,后来石勒肆虐河北,严平之三个儿子俱被强征入伍先后战死,夫人哀恸而亡。他伤心愤懑之余,不愿再留在故居,恐将被迫仕于异族,又为躲避兵灾,便带了唯一的独女,远奔长安,等到晋亡,严平之又辗转北上,后来在朔州受聘于官府,在官学充任教授,便就安顿下来。
韩雍敬佩他的为人和品行,对他渊博的学识,也很是赞赏。严平之对韩雍的谦逊沉静,毫无军伍之人的粗横气息,也很是称许。既然成为熟友,韩雍便也曾拜访严平之家中,他的女儿样貌清丽性格温婉,奉茶招待,言行举止没有一丝怠慢,总是轻声慢语,端正恭敬。虽是小家碧玉,竟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随后多日,韩雍还是照例,得空便来拜访,仍旧如往常一样,并无倨傲,也不乞求,用平静却真诚的心思,真正打动了父女俩。再说又早已了解韩雍孤身一人,若是当真能够嫁于他,也是面上有光的事,于是便同意下来。韩雍拜托长史鲍冲为媒人,前往严宅求亲,将黄道吉日定下之后,到了此时,韩雍方才上书高岳,并且通报其余一众同僚,让众人简直有猝不及防的惊喜之感。
在高岳之前,秦国内大部分的高级文武官员,基本上都已提前赶到。等高岳抵达头曼城后,自然引起了最大的轰动。韩雍率朔州文武及夏、雍、梁等诸州同僚恭迎,末了仍拜伏不起,郎声谢道:“主公大驾亲临来参加臣的婚筵,臣惶恐之余,更觉倍有荣光。”
高岳从马上跳下来,亲自将韩雍扶起,上下打量一番面前这最为得力和器重的知交部下,也不由心中感慨。亲眼见证了他从籍籍无名的小兵,迅速成长为能力卓越的当世名将,见证了他从孤苦困顿的潦倒窘境,到如今威震北方、直有气吞山河的睥睨气势。他的每一步蜕变,都有高岳的参与和互动,问心无愧的说,高岳便是韩雍的伯乐,是他造就了他。
众人高谈阔论谈笑一番,便携手先行直入宁朔候府稍做歇息。左首边,杨轲为首,苗览、裴诜、汪楷、鲍冲、万宏等文臣相继安坐;右首边,胡崧、樊胜、谢艾三大州主互相谦让一番,依次坐下,随后便是雷七指、彭俊、邓恒、李虎、何成等武将入席。这次,高岳言道韩雍乃是当仁不让的绝对主角,请他居中上坐,但恭谨如韩雍,岂能应允,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还是高岳做了主位,却令韩雍搬了座椅,在自己身旁陪坐。
茶饮一巡,因国君在此,韩雍便使岳丈严平之携了自己未婚妻子严氏,一同出来拜见。因韩雍之面,高岳以下,在场所有人皆是起身回礼,且因女眷在场,高岳便令嵇云舒及姚池也出来作陪,众人躬身参见,更是侧身以示回避礼敬。严平之从前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一郡太守,眼下陡然见到如此多的高官大将,更有一国之主上坐,不禁战战兢兢汗流浃背,反不及他的女儿大方有礼。高岳温言抚慰并及恭贺,略说片刻,严家父女便告退而去。
当下见韩雍满面春光,晓得他心中也定是极为喜悦。高岳大笑道:“韩兄!何时赢得美人心?却把大家瞒得好!”突然有一稚嫩的童音,大声插话道:“韩伯父!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呀?”众人忙循声去看,却是嵇云舒手中牵着的世子高全,正眼巴巴望着韩雍,不由都笑了起来。
韩雍微窘,脸面都有些发红,却不得不答道:“世子垂询,臣不敢不言。此事,呃,讲究顺其自然,臣的意思……”
与一小童,谈论生儿育女的隐秘情事,实在是件痛苦的事。见他那窘样,莫说高岳及一众同僚都乐不可支,便是姚池也是咯咯出声,嵇云舒也忍不住掩口而笑,还是高岳替他解围,便让家眷们也退下。
高岳哈哈笑道:“早生贵子,这可是大事呀,却拖不得!寡人还指望你早些把儿子生下来,将来好给全儿做帮手哪!”
虽是半开玩笑,但高岳话中颇有深意,含了几许期待。韩雍忙敛容谢道:“主公偌大期许,臣感激不尽。但就恐将来臣的犬子,愚钝平庸,不堪大任,怕辜负了主公及世子的厚望。”
高岳将手连摆,拍着扶手哂然道:“韩兄!虎父无犬子,你的儿子有你调教,难道还能差到哪里?寡人从认识你以来,见你无论什么地位什么时候,都从来是这般谦逊,你何时能够张扬一回?”
韩雍笑而不答。他的亲将韩三,见气氛大好,却忍不住上前来,出声道:“启禀主公!韩将军在主公面前,自然是谨守臣节,但平日里,他也不是没张扬过!”
“哦?你且说来听听!”
韩雍本来有些担心韩三唐突冒失,但见高岳笑吟吟地示意他但说无妨,便放下心来。韩三得了鼓励,大着胆子道:“当初在窟野河边,将要与数倍于我的代军展开激战,韩将军曾传令全军,昂然言道:‘彼军虽盛,在某眼中不过蝼蚁。某兵锋所至,便可横扫,当如摧枯拉朽。此战之后,当使代人闻秦之名,夜不敢寐,请诸君努力!’后来,果然杀得曾嚣张狂妄的代人,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的夹着尾巴跑了,到现在也不敢轻易犯境。主公,韩将军这话,岂不可称张扬么?”
堂间众人都异口同声的表示赞同。高岳也颔首道:“此言霸气!拓跋曾不可一世,轻藐我军,赖有韩兄予其沉重打击,方才晓得如何做人。韩兄镇抚北方,寡人心中无忧矣。”
见高岳面露喜色,韩三心中舒熨。他说顺了嘴,忍不住又蹦出几句:“还有,韩将军初次追求夫人的时候,私下里曾和微臣说过,这种事就像打仗一样,只要运筹帷幄,计划得当,就没有什么拿不下的女子!这话不也很……”
他还没说完,韩雍便涨红着脸狠狠瞪住他,没好气道:“好端端地,说这个做甚?真是个夯货!”
堂间一愣,随即发出了哄堂大笑。大家忍受不住,都是笑得捶胸捧腹,有几个甚至在忙不迭地擦拭笑出来的眼泪,就算杨轲,也是罕见的露出了满口洁白的牙齿,乐不可支。
高岳用力的拍着案桌,笑到脸上发酸,才好歹歇住气,喝了几大口水缓住,揉着腮帮喘着道:“好……好好!韩三,你倒真是个实诚的妙人儿!寡人特旨,以后里绝不许韩雍打击报复于你。哈哈!”
韩三本来醒悟到自己出言不当,让韩雍当众有些难堪,已是后悔莫及,暗恨自己这张嘴,怎么突然就抽了风。正苦着脸不知所措的时候,听闻高岳此语,韩三一下机灵起来,立时便拜倒,恭敬的大声道:“微臣叩谢主公恩赦!”
其实韩三不过是说走了嘴,又不是真的不敬,且又是韩雍极为亲信的亲将,为这么点小事,韩雍哪里会当真去衔恨报复。当下也自嘲的笑笑,冲着韩三故意作势道:“主公亲自赐给你护身符,算你小子走运,还不赶紧退下,没得在这里乱嚼舌头,还想把我哪件**给当众抖出来?”
韩三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脑袋就蹿了出去。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大笑。高岳随即又将剿灭铁弗部之事,当众仔细嘉奖了朔州众人,于是满堂欢声笑语,人人满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