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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亮心猛地揪起,马上又担忧胡老汉的安全来:“这,光天化日的,舅舅还能出什么事?”他不自觉的攥紧了高岳的手臂。
高岳冲他摆了摆手,小声道:“不要慌,遇事要镇定,我也只是奇怪而已。你跟在我身后,我们轻声进屋查看一番。”
“哪个歹人敢害舅舅,我死也要和他拼命。”冯亮用力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
他扭头四下张望,伸手抄起了一根地上的木锨。他轻手轻脚地跟在高岳身侧,弓腰凝目,浑身紧绷,好似一只随时爆发野性的小兽。
二人轻手轻脚地进了屋,仔细的四下查看,正厅中桌子上已经摆着两碟子菜肴,一碟子山菇,一碟子蒸腊山猪肉。菜肴香气扑鼻,三副竹筷静悄悄的架着,掀开旁边锅上盖子,黄澄澄的黍米粥,还冒着热气。
左侧胡老汉的房内一应物事也皆是老样子,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回到前院,高岳松了口气,剑眉舒展,放松道:“看来舅舅是有事,临时出了门,并不是我担心的遇到什么不测。”
冯亮也直起了弓着的腰,抓了抓头:“可是这个时段,舅舅能有啥事那么急,都不等我们就出门?”他说着话,手中的木锨却没有放下。
“咱们出去找找。”
二人商定,迈步就要出院门,只见门外一个人蹒跚走近,抬眼一瞧,却是邻居家的刘老头,都七十四岁了,在古代也算高寿。
刘老头走路哆哆嗦嗦。他面色焦急,看见高岳二人,便想加快脚步,又苦于腿脚不便,实在走不快,急的口中连连呼喝。
冯亮一个箭步窜上前,把住了刘老头的手臂,高岳搀扶住他,大声问道:“老爷子,可曾见到我家舅舅?”
刘老头一手一个,抓住高岳和冯亮的手腕,好容易喘匀了气。
“你。你二人刚从,村后山上下来,是不知村里人都去村前啦,听说李家二郎,不知怎的惹来了一帮马匪,李家大郎叫人回来报信。村正召集大伙都去。你家舅舅托我老朽给你们,知会一声。”
刘老头连说带比划,急的灰核桃皮般的脸,竟泛起了一丝潮红。
白岭村落,依山而居,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淳朴简单,有时遇见个左邻右舍拌嘴负气的,大家伙劝一劝,基本上也就和解了。这一次连村正都出面了,还带头召唤全村人,怕是事情不小。
二人听了个大概,大惊失色,连忙谢过刘老头,夺门而出,直奔村前路口。
跑一小段路,远远地便看见村头七高八低地挤满了男女老少乡亲,吵吵嚷嚷的,人声杂沓,惶惶不安。
再走近些踮起脚一看,村口外的平地上,又聚集着一大帮人,也是个个青壮,服色各异,大多手持木棒,也有的提着长短刀刃,凶狠狠的在和村民中为首的村正等人辩论吵闹。
二人从人群中挤进去,东问西找,好容易在人群前找到了胡老汉,忙问道:“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胡老汉一番解释,二人不由恍然大悟,这事情还真是本村的李家二小子引起。
本村的李家叔伯,婆娘早逝,为人忠厚老实,偏偏一共两个儿子,老大叫李虎,老二叫李豹,都是身强体壮之辈。
老大李虎十八岁,人高马大,在村里的年轻人中,逢打斗角力没有对手,一众少年便学那老人口传的评书故事里,奉了他做首领,无论比他大比他小的年轻人,皆称呼他一声大哥。
不过李虎总算还好,平日并不主动寻衅滋事,性格较为稳重,同时也要有点大哥的堂皇架子不是。
可是老二李豹则不同,嚣张跋扈,好勇斗狠。一则亲兄长做了少年头领,那是了不得的事情。好比现今社会,动起手来有人也会大喝一声,晓得老子背后是谁?
二则他自身也是强壮有力,比哥哥李虎还高出半头,一身气力不是白给,于是身边也聚集起一帮小弟,虽然才年方十六,也日日以二哥自居。
前日,李家叔伯趁着天晴,想将前些日子下雨打漏的屋头修缮一番,又想将猎来的野物,拿到首阳县城里换卖一些钱粮布帛回来。
刚说完,老二李豹便自告奋勇,愿意跑一趟腿去县城。
李家叔伯晓得自家两个儿子什么脾性,尤其是二小子,很不让人省心,生怕他又去闯祸。待出门时,左叮咛右嘱咐,老大李虎也对兄弟交代几句,县城不比村里,是大地方,不要随便惹事,冲撞了官差或地头蛇,更不是等闲事。
李豹大拍胸脯,让父兄放心,我一定不主动惹人。说罢便出的家门,招呼了两个伴当,兴冲冲而去。
在家修房子?开玩笑,二哥我倒不是怕吃苦,主要是太无聊太枯燥。有机会去县城耍玩一趟,那多快活,二哥义气,惦记着哥们几个同去。
三人一路往南奔县城而去。贩卖了野物,换了些日用品之类,一路下来,却也安然无事。三人在县城里,耍玩游逛地心满意足,已过了晌午了,于是便往回赶。
县城到城外七八里外,是一条官道,但并不算宽,此时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多。出的县城五里地,三人横成一排走路,正说说笑笑,旁若无人的晃着步子。
从他们迎面方向,一个年轻后生也急匆匆的赶路,本来路也不算宽,三人又是横着走,那年轻后生的肩膀,擦撞上了李豹最外侧伴当的肩膀,把伴当手里提的一壶酒打碎在地。
那年轻后生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脚步不停,继续闷头赶路。三人都是一愣。
李豹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常日只有二哥撩拨人,今日二哥不惹人,哪来的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撞了咱们兄弟,连特地在城里沽的好酒都被打碎,那可是特地买回去准备孝敬老爹和大哥的,这人连个屁都不放,就没事人一般扭头就想走?
“狗东西,站住!”
一旁的伴当瞅着李豹的脸色,晓得二哥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先声夺人。
年轻后生听得叫喊,便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的望过来,道:“朋友,嘴巴放干净点。”
“哟呵?”
李豹来了兴致。准确的说,是来了一种寻衅的兴致。他两大步向前,走到那年轻人面前,两人近了一打照面,李豹明显高出一头。
两个伴当恶狠狠的围上来,一左一右将年轻人后路堵住。
李豹盯着年轻人,冷笑道:“两个选择。一个是给咱们兄弟好好赔个不是。二嘛……呵呵。”
两个伴当,已是伸胳膊推搡了年轻人几下。那年轻人见这三人也不是善茬,心内叹了口气,俗称好汉不吃眼前亏。咬了咬牙,罢了。
“三位朋友,小弟确实有急事忙着赶路,无意冲撞了三位朋友,实非恶意,小弟这里赔不是了,那壶酒多少钱也好商量。”
李豹笑了。一种征服压制的快感让人不由不笑。眼前这年轻人怕了,不愿意闹事。可是他问过二哥我愿不愿意闹事了吗?
“如果赔礼都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我杀了你全家,再跟你说声不好意思,行不行?”
李豹歪着头,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那年轻人闻言,牙齿咯咯的响,紫涨了面皮,瞪圆了眼睛张口便骂:“他妈的,天杀的狗东西,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晓得老子是谁不?”
李豹没再废话,直接一拳就往年轻人脸上招呼过来,年轻人伸手格挡,挥拳便还击,被身后二人扑倒,结果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惊得过路之人只往边上闪,生怕招惹了这几个泼皮似的人物。
眼看着人鼻青脸肿,蜷卧在地,李豹蹲下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脸,笑道:“狗东西,这回长了记性没?”
年轻人要说也确实光棍,被打倒在地,反而更不妥协了,半睁着乌青的眼皮,张开肿起多高的嘴唇道:“老子生来记性就差。有种打死老子,打不死,自有鸟鼠山的雷七爷给老子出头。”
鸟鼠山,李豹倒是听说过。相传那边有群百多人的马匪,为首的就是一个名叫雷七指的后生,据说很是勇悍,影踪飘忽不定。
不过鸟鼠山在首阳县西南二十余里外,而白岭村却在首阳县正北十里,根本不搭界,怕他何来?
“我呸!老子吓大的?管你七爷八爷的。爷爷的名号你记好咯,白岭村的李豹李爷爷,想来报仇,咱们敲锣打鼓迎你,嘿嘿,就怕你他妈的不敢来。”
说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年轻人哼哼叽叽的动弹不得,三人才住手,昂然离开。
没走几步,三人又是回返,叫嚷着酒钱还没赔偿,便在年轻人身上摸索了几把,共摸出一吊钱来,三人大喜,扬长而去。
后来的事,不消细说,那年轻人一身伤痛,边走边歇,踉踉跄跄地走到第二日上午,才回到鸟鼠山,一回山就当面向雷大当家的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