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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连鸢是何等聪明,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谢蕴的意思。
俗话说,担心则乱,她这是太紧张段子峰了,生怕子峰被害,才会乱了分寸,眼下想想,方才她亦是太急切了,如若她能冷静一些,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将柳氏打入一个无还转的余地,那么……事情便不会如此拖泥带水了。
眼下,她与柳氏已经公然撕破脸,往后,她若是再与柳氏起冲突,只怕旁人都以为她故意寻柳氏的麻烦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径自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谢蕴紧跟在她的身后。
院子里如意和如喜已然泡好了段连鸢最喜爱的花茶,为谢蕴准备的则是一壶龙井,两个丫头倒是将谢蕴当成了自己人。
“母嫔想请你入宫一趟,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你若是……”谢蕴握住了段连鸢的手,眼神中有着淡淡的犹豫。
他知道安嫔一向不喜段连鸢,每一回段连鸢去景和宫,安嫔都会寻理由为难她。
因此,他下意识的便替段连鸢拒绝的,但转而一想,又想探探段连鸢对他的心思到底有几分。
这话还没有说完,段连鸢便接了口:“她是你的母嫔,亦是我的婆婆,我虽做不到其他女人那般的百依百顺,但偶尔卖她几分面子,还是不难的!”
段连鸢是何等聪明,一眨眼间,已经明白了谢蕴的意思。
谢蕴于她,或者她于谢蕴,都还处在一种患得患失的感情中,她害怕谢蕴会同上一世谢睿一般,得到一切后将她毁灭。
而谢蕴又担心着段连鸢会被别人抢走,两人的心思即便不说,也能从彼此的相处中感觉到一丝隔亥。
“连鸢,我本不该让你承受这些!”谢蕴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眸中涌过一丝愧疚之意。
他心里清楚的很,求娶段连鸢的人又何止他一人,上至太子,下至王孙公子,单凡与她深入接触过的人,都无不对她印象深刻。
便是她这般引人注意,惹得他心里越加的局促不安,便是恨不得将她锁在府中,不许任何人瞧见去。
可是,他爱她,便不能锁她。
“我倒是好奇了,安嫔娘娘可是有什么宝物要交给我?”段连鸢瞧着谢蕴那难得局促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起身,入屋中换了身正装出来,便随着谢蕴一块出了段家,直往京城去了。
因两人即将成亲,按礼节来说,不应该再见面,因此,谢蕴只将人送到了宫门口,便寻了处安静的地方静静等候。
段连鸢独自前往景和宫。
算是第一回没被景和宫的人为难,小桃将她带入小暖阁中,安嫔躺在贵妃椅中看中,还没等段连鸢行礼,安嫔便拂了拂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身边坐下。
这样的安嫔让段连鸢有些不适应,心中越发的觉得不安起来,却还是依照安嫔的话,坐在了她的身边。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不喜欢你?”合上书本,安嫔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嘲讽的笑意。
这笑意却不是针对段连鸢的,却更像是针对她自己的……
段连鸢摇了摇头,她非常清楚,安嫔此刻根本不需要她发挥她的小聪明,安嫔只是想诉说些什么,或是告诫她什么……
“本宫第一眼瞧见你,便知你绝不是池中之物,本宫用了十八年,为蕴儿打造了一个无争的环境,却被你生生的打破,本宫知道……蕴儿从此不可能再杜绝在尘世之外了,即便他无心争夺什么,但始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是你害了蕴儿!”
说到这里,安嫔凄凉的笑了。
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带着几丝绝望,话虽是直指段连鸢,没有丝毫情面可讲,但段连鸢却是听出来了,安嫔今日让她来,绝不是怪她。
“娘娘,你觉得晋王殿下想要的便是无争的世界么?他便不想争一回,或是赌一回么?”段连鸢皱了皱眉,心中越发心疼谢蕴。
安嫔的庇护,于谢蕴来说根本就是枷锁,脑海中甚至浮现谢蕴小时候被安嫔教导不争不抢,每每受人欺负的场景。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安嫔又打算让他这一生卑微到什么地步?
“他不想!”安嫔想也未想,便怒吼了出来。
她只知道在段连鸢未出现之前,谢蕴不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娘娘今日找我来做什么?”段连鸢眨了眨眼,望着安嫔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容上满是惶恐和不安,以及对她仍旧存在的敌意和厌恶。
可是很奇怪,安嫔又需要依赖她。
因为……谢蕴非她不娶。
手紧紧的握着,安嫔的身体颤抖着,闭上双眼,好半天才恢复了平静,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是握起了放在身边的一个十分普通的小盒子,当着段连鸢的面打开,取出盒子里头的玉虎。
“这是夏候家风云铁骑的兵符,向来为皇上所用,但若是……夏候家有难,出示此兵符,风云铁骑便会弃了皇上,转而听令于铁骑!”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如今,皇上身边的风云铁骑便是当年夏候家训练出来的,但谁也没有料到,夏候老太爷为了防止皇上对夏候家斩尽杀绝,竟留下了这样一个后招。
谁都知道,风云铁骑等同于皇上的守护神,若是这批守护神倒戈转向,皇上便是必死无疑。
段连鸢的双眼骤然一缩,活了两世,她从不知道夏候家竟还有这样一物。
再联合前世的种种,她幡然醒悟,前世并不是谢蕴对王爷无觑觎之心才会安然无事,而是他手握兵符,随时能制皇上于死地,谢睿动不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总算明白了,却也惊讶着,为何兵符会在安嫔手里?
对于这一世,她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夏候家从始至终都希望谢蕴能登上九五之尊。
“娘娘为何要将此物交给我?”心思回转间,段连鸢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可到底还是该问上一句。
安嫔将玉虎重新归位,慎重的交到段连鸢的手里:“皇上早已对夏候家有所怀疑,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本宫不争不抢,只怕夏候家早已不存在了,本宫要保住夏候家,也要保住风云铁骑,若是风云铁骑没了……那么,整个夏候家也将覆灭,蕴儿便难逃一死,段连鸢,本宫便将此物交给你,你不可让本宫失望!”
说到这里,安嫔‘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冲着段连鸢手中的兵符参拜了起来。
段连鸢握着这个小小的盒子,感觉手握千金般沉重。
她何尝不明白安嫔的意思,安嫔这是将整个夏候家的存亡以及谢蕴的命交到了她的手里,她虽知前世,但却算不到今生。
因为很多事……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了。
谢蕴这一世的命运到底会如何,她也不好拿捏。
“娘娘,我既然决定嫁给晋王殿下,必会全心全力保他周全!”她能做的,便是尽心尽力,其余的承诺,她还不敢妄下。
想了千万种可能,段连鸢却是万万没想到,安嫔差她来,竟是让她肩负如此重任……
这东西在手,她自然不能再在宫中多留,便要起身告辞,安嫔却再度叫住了她:“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本宫要知会你一声!”
安嫔用了‘知会’两个字,便说明,这件事,她已经做了决定。
“娘娘请说!”段连鸢缓缓的回过头来,她的目光幽深阴沉,显然已经猜到了安嫔所说的事到底是什么。
“皇上已经答应了韩将军的请求,下月便会将湘凝许配给蕴儿为侧妃,湘凝通情达理,她答应本宫,不会与你争宠,就当是本宫求你……不要让蕴儿难做!”
安嫔难得的低声下气,原本在谢蕴的坚持下,她亦打算此事就此打住,可是……皇上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私下口谕允了韩进。
段连鸢没有说话,身子微微摇晃着,手捧着那盒子更是如同千金重:“既然她要进晋王府,便让她进吧!”
半晌,她淡淡吐出这么一句,而后福了福身子,离开了景和宫。
说到底,韩湘凝会嫁给谢蕴做侧妃,亦是她意料之中的事,韩进正在风头火势之际,皇上又怎会不卖他这个小小的人情。
正胡思乱想着,‘呯’的一声,身子撞上了一个人,而后只听对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才走路不长眼睛,还请小姐莫怪!”低头一看,不过是个行事匆匆的小太监。
段连鸢摆了摆手,未作停留,刚想朝宫门前去,便闻那小太监在背后喊了起来:“小姐,这可是您的东西?”
回头一瞧,只见那小太监的手里正握着母亲留给她的那块木雕,她往腰间一摸,发现东西果然不见了,倒抽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去取,却见不远处一股强大的压力扑卷而来,段连鸢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便见嘉庆帝一身黄色龙袍,正负手而立紧紧的盯着那小太监手中的东西。
段连鸢伸出去的手适时的缩了回来,心脏猛的狂跳着,从嘉庆帝的眼神中,她已然看出了这物件的不一般……
手心渐渐渗出汗来,直到嘉庆帝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从那小太监的手里接过那木雕,她才惊觉自己还未行礼,慌忙跪下之际,只闻头顶一声叹息:“朕便知道……那女子的话全是骗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