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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牢房里,夹杂着潮湿、腐朽和血腥的气息,衣衫褴褛人们愤怒的嘶吼着,咒怨着。
凌寒刚一进来就觉得作呕,忍着心里的不适,一步步的走下来。
“长官您要的那个人,还真是个漂亮的女人,还没有用刑呢,幸好是您来的早。”
带着他们下来的警察说道。
凌寒是在询问室见到的徐颖珊。徐颖珊一身深蓝色的暗花旗袍,沾染了土,她依旧带着眼睛,神情憔悴落魄,但是举手投足依旧是文雅大气的先生风范。
“徐先生。”凌寒轻轻唤他。
询问室里是高光照射,灯光太亮,徐颖珊一时适应不了,用手遮住了灯光。听到凌寒唤她,放下了手。
隔着栏杆,她瞪大眼睛看着凌寒,是期望是惊喜。
“徐先生,章帅答应防您,但是有个条件。您要答应,再也不能在报纸上,杂志上写文章批评章帅的执政,不能够与其他党派有关系进行活动,离开北平。我替您作保,已经应下了。”
凌寒道。
凌寒唯恐徐颖珊会突然表现的倔强冲动,紧急的把所有的话说完,以免横生枝节。
徐颖珊点头:“谢谢你,我答应。出狱之后,我离开北平,不再从事批评的工作。”
灯光照在徐颖珊的眼睛上泛着光,凌寒看不到徐颖珊的目光和表情,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是非常狡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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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颖珊随凌寒出狱,一路走上车。
“凌寒,我的同事是没有办法得救了是吗?”徐颖珊问。
“是,我无能为力。”凌寒道。
“谢谢你,你一定是经历了很多困难救我……”
徐颖珊诚恳的说道,开门上车,徐颖珊以为会看到凌言,车上空无一人,徐颖珊有些意外:
“凌言呢?他不在北平是吗?你这么快来救我,我以为是韵然在北平找到你们了。”
“他在北平,不方便见您。徐先生,我送您回家,明天晚上之前,您务必离开北平。”凌寒道,车开的稳稳的,语气平静如常。
徐颖珊有些错愕。
“为什么凌言不能见我?我想见他。”
“他病了,肺结核,还在传染期,不是很安全。二哥从来都不喜欢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不安,他不想你见到他憔悴不堪的样子。您见他彼此伤心,也并没意义。”
凌寒道,声音有些冷。
“他病的很重吗?”徐颖珊问道。
“是。发病期,控制的不好。您若是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凌寒道。
车过一段颠簸的路段,徐颖珊的手忘记扶车把手,磕在了车门上。
“对不起……”凌寒道。
“凌寒,你帮我转告凌言,说,我很感激他相救,我会一直想念他。请他保重,山高水长,他日再见!”
徐颖珊道,她靠在了车椅背上,呼着气。
“好。”凌寒应着。
不再追问不纠缠,懂得取舍和放手,徐颖珊一直都是这样理智和大气,只是,这样的人,难免教人觉得无情。
徐颖珊从来都是很独立的人,彼时,因为政治立场,二人分手。凌言与徐颖珊彼此都是很爽快的抉择。而今,哪怕是生死诀别,徐颖珊也相信,凌言能够知道和理解她的心意,就如她尊重凌言不愿意见到她的想法。
凌寒回家,将此事告之凌言,凌言只是淡淡一笑,说着谢谢。
倒是曼卿有些意外:“她真的就这样离开北平,不来看看二哥?”
凌寒伸手揽过曼卿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肩膀。尽管职业是医生,曼卿在治病的时候,冷静严谨,但是,她依旧是小女儿心态。
很多人都习惯着表达自己的爱,殊不知,克制也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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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府会议厅里,气氛格外的严肃。夹杂着日语,汉语,却都是语气生硬。
“之前章帅答应我们的,我们有协议,章帅言而无信的话,是不是难当一国领袖?”
日本人的语气生硬,话里是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因为华衡方之乱,在兵临城下之时,华衡方曾经为了得到日本人的帮助,签订了合作秘密约定。当时的条件极为苛责,然而,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及至华衡方之乱平等,章林峰自然是不愿意履行。
而且,日本人的要求也越来越过火,对于开矿,移民、修建铁路的要求,甚至不仅仅局限于东北,而是妄想在关内有所图谋,这一点,章林峰更是绝对不允许的。
及至现在,日本根据在协议里笼统协定的提到合作建立军事设施,进行军事合作,转而要求在葫芦岛建立军事港口,这触及了章林峰的底线,章林峰自然是不肯的。
“不是我不答应你们,是现在,我答应了你们建立军港,明天我大门口外头就是游-行的学生,到时候,我直接通电下野了,你们不是也做不成什么吗?我们合作,是要看着长远的,不能只看眼下,只看这一时不是?”
章林峰笑呵呵的说道。
越是遇到恼火事儿,他反倒是会越来越沉静,半分不着急,也不恼火。
此时的他,不是一国领袖的威严,他拍着手,做束手无策的样子。
“那么,开矿的事儿?”
“开矿的事儿,也不能急在一时了。你们刚刚挖的那个煤矿才爆炸了被封了,闹事儿的百姓还没有安抚好呢,这要是再开矿,我怕百姓也不答应不是?”章林峰道。
“就是因为那个矿爆炸了封了,损失那么大,才要再开矿呢。这个矿投资几十万大洋,就全给埋了,这肯定不行!”
一个胖胖的日本人急切的说着。
“我尽快去筹备,尽快的给安排。但是,我们之间的这些事儿,都是为了长远的合作,不是一时的,不是只看眼下的。不能就是只顾着这一个两个矿,不能这么小的眼界,这么短视对不对?你们等等,就不只是这一个两个了,我们可以打包,比如铁岭七个矿,集体的承包……”
章林峰道,尽情的画饼。
“章帅,请您不要欺骗我们,敷衍我们。我们要的是诚意,是给了我们多少开矿权,是做了多少事儿……”
“诚意,我有诚意。但是你们也得给我时间不是?开矿权给你们,你们采矿出问题了,这么大事儿,我追究了吗?我不是想办法安抚民众啊?你们这个时候,你们就算是还在那个地方开矿,你们干得下去吗?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和气生财,你要是搞得哪儿都不安宁,你哪儿生财去?”
章林峰瞪着眼睛说道。
软硬兼施,他有他的谈判的套路。
“您的善意的提醒我明白心领了,我可以再等几日,但是需要明确的答复。我们希望我们的协议忠实履行,而不是作为公开吵架的材料……”
“没想跟你们吵架,我得给你们琢磨琢磨,怎么着大家都好……”
章林峰心里多少句的国骂出口,语气却依旧的和气。
对方是威胁的话,他如何听不出来,他已经这样的敷衍他们很久了,彼此其实应该是心知肚明——日本人拿不到利益是肯定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但是,有些事儿,他确实不能越过底线。
“这个想要那个想要,死了也不给你们这帮鬼子!老大糊涂,华衡方混蛋,你们坑死老子了!”
着人送走了日本人,章林峰拿起烟杆子砸了茶碗,怒骂着。
瓷片落地,清脆的声响,落在了刚进门的云清的脚边。
云清停住了脚步。
他进来在门口听着章林峰怒骂,就知道了原由,及至听到骂自己和华衡方,他进退不能。
“你来了……”章林峰扫了云清一眼,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父亲,对不起……”
云清道,心中陡然升起的是无限的悲凉。若是能够回到当时,他一定会竭力去挽回这些事情,可是,再也回不去当时了,付出的代价,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所以,很久以来,面对着父亲的怒火和安排,他从无异议,都是恭顺领受。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你看看这些事儿,逼死你老子了……”
章林峰呵斥着。
云清低头,默不作声。
章林峰自顾自摇摇头:“算了吧,你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我很好,没事儿了。我是来跟父亲说,杨倍磊在上海败了……”云清道。
章林峰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混账!”他强自压着火气:“你回军里,调你的第四师去河南,不能教他们过了黄河。要是没有过了河南,咱们在北平也呆不下去了……”
云清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听父亲的。”
不愿意打仗,尤其是这种惨烈的内战,可是,云清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父亲,儿子去河南,一定会竭力而为的。父亲请多多保重。”云清道,“与日本密约的事情,儿子该担责,但是父亲,绝对不能够让日本人在葫芦岛建立军事港口。那样的话,我们会被国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云清抬眼看着父亲,言辞恳切。
章林峰抬眼,心里本来是一肚子火气,却又莫名的很伤感。他忽的想起来凌寒的话,每一次提起这件事,云清的伤大概是又深一层。这件事后,云清大病一场,性格大变,他这个父亲最是知情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
章林峰道,并不惯于表露感情,安慰儿子,章林峰语气淡淡。
“父亲保重。”
云清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