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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看着眼前的凌寒,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就如一个委屈的少年一般。绿萝极少看到凌寒哭,那是一个在绝境都瞪大眼睛坚毅如铁的硬汉子,此时,却是无助的抽噎着。
绿萝抬手替凌寒擦拭眼泪,凌寒的泪水顺着绿萝的手滑落。
不发一言,凌寒的眼中写满了痛苦,那是一个对自己所看重珍爱的人,无能为力的绝望与不可宽恕的自责。
凌寒的哭泣,让云清与邵阳也很是震惊,两个人瞪大眼睛,一时间未敢说一句话。
“你多大人了,还哭鼻子,叫人笑话了……”
绿萝轻轻笑着,取了手绢替凌寒擦眼泪。
凌寒侧过头去,抽了抽鼻子。
“怎么啦,你受什么委屈了,跟姐姐说说?怎么一见我就哭啊?”绿萝道,声音很是温和,是抚慰小孩子的语气,带着笑意。
她不是不知道凌寒所想,却是用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去化解他的难过与愧疚。
凌寒无奈的苦笑,也终于是笑了。
“凌寒,你没事儿就好,我也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
绿萝郑重的说着,眼中是深如海的柔情与坚定。
绿萝的目光如寒潭,如碧海,是凌寒一眼望去却不能够看到深处的深邃,可是,她的目光如此的包容,平和,宽广……绿萝不曾给凌寒一刻的负罪感,亦不想他有丝毫的压力。她所有承受的苦难,她不希望是谁来为她分担,是谁与她一起走入黑暗。他是她一生的最爱和光明,看着他骄傲的生活在阳光下,生活在众人仰慕之中,她都有同样的光荣;哪怕是看着他娶妻生子,她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幸福。
黑暗小酒馆中,她保护的人,就是想他的人生与信仰不要被摧残,让那个纯净无暇的人,过着纯粹明亮的人生。他已经因为自己承受了太多的苦痛,被家人误解,被苛责,背负骂名,步履为难,他能为她做的,不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
绿萝知道,只有远离他,才能教他幸福。
凌寒点点头,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北平的战场上,只因为许远征的一句话,因为大哥,他没有能够告别,便是决定抛弃她。自己是那么无情无义,而再见,绿萝却一直在宽慰他。
不必说话,那对视的眼神中,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他再怎么样的爱她也无力去爱,道歉没有必要,自责也没有必要,他只是觉得痛便是哭了;她只是因为爱,便是对他笑笑。
“那你保重,好好的做事儿。姐姐走了。”绿萝道,轻轻抚摸着凌寒的脸颊:“你越来越是瘦了,可是不许再瘦下去了……”
凌寒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也保重……”
“那我走了……”绿萝道,冲凌寒一笑,又旋即向云清示意。
云清愣愣的点头,有点不解其意。
绿萝转身盈盈而去。
“绿萝!”
眼见着绿萝走到了风雪中的院子里,凌寒大喊了一声,跑了出去。
绿萝一愣,笑笑的看着他。
凌寒突然俯身,吻住了绿萝的嘴唇,深深一吻。绿萝略是扬头,回应着。
风雪中,天地俱寂,这个世界只有他们,相拥。
———
战局于东北军很是不利,华衡方精兵强卒,锐不可当,东北军甚至都没有能够有喘息的机会。一旦华衡方军队保持这样的态势,奉天近在咫尺,一旦丰田失守,不日可占领东北。
在华衡方的军队整兵待发,准备沿铁路北上之际,日本关东军司令官发布公告,声称“帝国在该地有重大权利与利益。因此,在铁道附属地带,即我军守备区域内,因战斗或骚乱,对帝国利益带来伤害,或有危害之虞时……本司令官当然要执行必要之措施。”旋即,日本派兵以中立、保护铁路之名阻止华衡方北上,之后,又将奉天、抚顺、铁岭等十几个铁路沿线重要城镇划为禁止武装部队进入区域,禁止华衡方军队通过。
华衡方的军队一方面被日本关东军掣肘,集结在锦州的部队不能北上,一方面,东北军已经是退至奉天再无可退,拼死一战,华衡方也难以迅速取胜。
隔着巨流河,东北军人开始向华衡方部喊话。
“东北兄弟不打自己人!”
“不能吃章家饭,打章家人啊!”
“做人忘恩负义,猪狗不如!”
各种口号自巨流河对岸传来,华衡方的军队军心更加浮动。
奉天东北军无路可退,华衡方更是无路可退——他从一开始选择反叛的时候,就做好了,如果败亡,定无生还的决心。许多与他一同起兵的,也是这样决然的意志。
巨流河畔,袍泽兄弟,一定要以死来争。
————
看到日本关东军的公告时候,云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旋即,他的手重重的捶在了墙上,流下一片殷红血迹,可是,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云清低低嘶吼着,凄凄哀哀。继而,他又连连的咳嗽着,怎么样都是止不住,直到咳出血,嘴角都是血丝。
“云清哥,云清哥……”凌寒扶住他,帮他拍打后背,强制他喝水。
过了许久,云清才止住了咳嗽,将将的缓了口气儿。
“凌寒,我是千古的罪人,百死不能赎罪……”
云清的声音干涸嘶哑,眼神都是绝望。
凌寒扶住云清的手臂,亦是难再说安慰的话。
不必想,章林峰为了得到日本的支持,是答应了怎么样的条件,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那种,宁愿是一身死而换去挽回的痛,凌寒有同样的感受。这场战争所付出的代价,原不是云清能够承受的。
“凌寒,陪我,再打一仗吧。”
云清望着凌寒,是期许,是绝境中的希望。
凌寒点点头:“好。云清哥下令吧。”
“咳咳……”云清拿过水杯,喝了口水:“回奉天,我自请任前线指挥官,既然是事宜到此,那边是战到底了。若真是需要流血牺牲,我希望我也能够为东北的安宁牺牲。咳咳……”
云清连连咳嗽着,脸色不正常的潮红。他推开来扶他的凌寒,强硬的自己站直身,取了衣架上的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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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林峰任命云清为前线总司令,负责前线对阵华衡方的军事战斗。章云清秉承章林峰的意思,在巨流河重兵布防,布置的是奉天兵工厂和日本提供的炮弹。那些弹药上印的日文刺痛了云清的眼睛。
他一日日难以入睡,布置着防务,安排着战事。
在僵持中,东北军渐渐的集聚了力量,并且,通过炸毁铁路等方式,阻拦了华衡方的援军。
章云清组织凌寒等人与旧部联系,告诉他们,只要停止附逆华衡方,迷途知返,云清保证他们的安危,既往不咎。有军官表示是被迫,愿意离开华衡方部队,也有将官带领士兵投诚,华衡方的部队军心溃散,越是难以集中兵力。
云清派人与联络田瑞和等人,这个不断背盟的将军,在他的条件得到满足之后,毫无意外的答应了抛弃华衡方。尽管,他与华衡方的密约是由他进攻秦皇岛东北军,但是,出关之际,田瑞和进攻了热河的华衡方的军队。
在精心的谋划下,邵阳率领部队偷偷去炸华衡方的弹药。是夜,朗月高悬,繁星点点,白雪覆盖地面,深夜竟然也很是亮堂。这片丰饶肥沃的土地饱经兵燹,人民历经屠戮。能够让弹药在战场之外被销毁,意义重大。邵阳率领骑兵疾驰至华衡方的弹药库,在弹药库战士的配合下,他们点火,再点着了弹药库,火光晕染了半边天。
云清与凌寒都在紧张中等待邵阳回来。
隆冬,风雪的郊外,风如刀割。凌寒陪着云清在河畔走着,云清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显然是只靠着一口气撑着不肯倒下。
巨流河水滔滔,云清鞭子指着巨流河:“这好像是命中注定,以前在讲武堂时,华先生与云清在此演习过,这里的地形,我们双方都很熟悉,就让老师跟学生在此比比高低吧!”
凌寒听得到,云清无限的悲凉。
邵阳平安而归,华衡方弹药库尽数被炸毁。
“准备决战吧……”云清道,抑制着咳嗽了两声。
“现在华衡方在巨流河的部队不多啊,应该是主力还在锦州,会这么快决战吗?”
邵阳问道。
“我们明天向华衡方喊话,让他投降吧。现在的局面,他没有胜利的可能了。不决战,他军心涣散要败,真是决战,他也赢不了。”
凌寒道。
云清摇了摇头:“不会的。华衡方很是骄傲,他是宁折不弯的人。他会尽快的进攻。哪怕是他的队伍里有多数的人不同意进攻,想议和,他也会是选择决战的那一个!”
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两个月,从晚秋到隆冬,图穷匕见,华衡方不会投降的。
军心涣散,弹药库被毁,运兵的铁路被炸,盟友背叛……此种情况下,华衡方放弃了等待集中部队进行决战的决心,提前在巨流河与云清决战。
决战日,华衡方的参谋楚作杰在得到云清的指示下,突然将其炮兵旅撤回,并停止前线子弹供应,华衡方仓皇中溃败而逃。楚作杰下令各军停止进攻,与云清通电话,表示其已经能够控制部队,局势稳定。
华衡方反奉历经两个多月以失败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