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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告别曼卿时候,多少是有些愧疚的。他离开八个月之后回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两天,他便又要匆匆的离开。他自然知道,自己带给曼卿的不过是漫长的等待与担心。饶是如此,曼卿却依旧是很大度的送行,表示着自己对他的理解和支持。
“你的天地宽广,道路坎坷,我既不能随你闯荡,也不能陪你走过,可我会一直的等待你。”
曼卿眼中是无尽的深情。任由凌寒将她拥入怀中。
秦皇岛的局势,比凌寒想象的还要糟糕。
凌寒以为只是云清、华衡方的东北基地与奉天军部有意见冲突,继而没有得到及时的军费的拨付,奉天军部不满又对人员进行调整而已,最多是有些言语的冲突,却不料,奉天的东北军与秦皇岛基地几乎是陈兵相向,兵戎相见——军部调整了一部分秦皇岛基地的官兵至奉天,又由奉天空降了部分官兵至秦皇岛。然而,秦皇岛基地将奉天而来任职的官兵当做了匪兵,全数缴械,暂时关押在军营。
在山海关训练的原奉天君第三军的人在章林峰的命令下,在秦皇岛基地十公里之外的地方驻营,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进秦皇岛基地救出战友。
困在其中的云清最是气恼,然而,双方针锋相对;他不赞同父亲却说服不了父亲;他的权力虽然可以让秦皇岛基地的官兵听命于奉天,却实在有违他个人的意思,更是觉得愧对秦皇岛基地的官兵,而秦皇岛基地更是人心惶惶,对个人和基地的前途都充满了困惑。
凌寒见到云清的时候,云清就在海边别墅内闲坐。
云清一身浅蓝色绸衫,收拾的整整齐齐,闲散的坐在那里,格外的潇洒飘逸。若不是真的困坐愁城,眉头紧皱,倒是有一股子文人雅士的感觉。若不是战乱频仍的年代,云清应该是真的翩翩贵公子。
虽然知道凌寒到了,云清心意懒懒,只是让邵阳去接了凌寒。
倒是凌寒虽然是远道来,却西裤衬衣,精神抖擞,格外的庄重。
云清见了凌寒过来,也没有客气起身,只是指着椅子让他坐下。
“眼下局势这么紧张,你倒还是躲在这里呆得下去?”
凌寒放下了箱子,示意着侍从倒了杯水。一路的奔波,凌寒难掩的疲惫,加之身上的伤也并没有愈合,凌寒是强撑的风轻云淡。
云清苦笑:“你千里迢迢的就是来指责我啊……可除了这里别的地方我才真是呆不下去。我一回到军部,既不知道该怎么样给秦皇岛的士兵们一个交代,也没办法去见父亲。若父亲只是记恨我,那就免了我,我也是不说什么的,别无二话。可是父亲一定要拆散了秦皇岛基地,我自然是不能够同意的。”
“怎么是要拆散了秦皇岛基地?这是怎么起的冲突,到这样的程度?”凌寒问道。
云清叹息,手中摇着红酒晃着,凑到嘴边,想是要一饮而下,却一把被凌寒给按住了。云清无奈,随即放开了酒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奉天的老将们对秦皇岛基地的微词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那些人都说我们秦皇岛基地的花费太大,不过是两三万人,离他们五六万人的军队消耗差不多。可就不见我们购买飞机、军机的保养各方面确实需要的钱比较多。现在奉天在扩军,这一季的军费预算更是紧张。秦皇岛的军费一直扣着,华师长的预算送过去也是被批得体无完肤。东北军那些老将很是嫌弃他,处处都为难了华师长。华师长也是一时意气,就与军部那些争执起来了。后来越发的僵了,军部就开始要调动秦皇岛基地的人,这边自然也是不依,就这样了……”
云清谈着,摊手,做无奈的样子。
云清手里的酒杯被凌寒拿到手,凌寒直接把酒倒了。红酒的馨香洒在院子里,留下红色残迹。
“那事情总也是解决的,你也必须要出面的。你这样呆下去真的不是办法。外头双方都是很紧张,这要真是不小心擦枪走火,那事情才大了。现在既然是人心惶惶,局势紧张,你就更应该待在基地里,表明你的态度。若是你不同意调整人员,也得在基地给奉天军部一个立场,就算是秦皇岛妥协了,你也要给他们一个安慰。
这都是你的事情你的责任,都得你去处置的。”凌寒很严厉的说道。
一时间,云清有些错觉,就仿佛凌寒依旧还是在秦皇岛基地任职的时候,凌寒从来是行事果决,敢于任事的人。甚至在云清优柔寡断的时候敢于去决断,敢于去质疑他的意见。云清无条件的信任着凌寒,两人携行,最是畅快。
每每到这个时候,云清都会很安心的去按照凌寒的决定去做事。
车上,云清换了军装,却仍旧侧着靠在车座椅上,难掩的疲惫。
“我小时候母亲生病去世的早,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医生能够救人,却不料到最后从军,变成杀人的人。我还记得当时见你,你说军人是保护家为民的人,我很是受感动,也深信你的话。我们四年前,建立空军基地也算是励精图治了……”
凌寒回头看云清,不料想他怎么又谈起陈年旧事。
“这些年来,我们做的辛苦走的艰难,但也一步步的走到现在。我还记得父亲最开始不理解,我同他讲现代化军事,讲到半夜。我给他翻译国外的报纸……我看着年迈的父亲去理解新鲜的事物,我也深受感动,就想着我们再怎么艰难也要坚持下去。可是凌寒,我们现在做的这样好,父亲却不肯再支持我了。釜底抽薪……”
云清苦涩的说。
这也是云清不愿意去面对的原因。凌寒明白云清与父亲之间的感情,他们父子的感情不像是沐家父子之间的对抗,云清是一直被父亲庇护的。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利益与父亲有冲突,云清肯定是愿意退让的。只是身后是秦皇岛的兄弟,他也无可退让。
“我自然是不能同父亲对抗,但是就这样随意的把秦皇岛空军基地的人撤职调整,别说他们是不甘心的,我也不甘心。他们去了奉天,必然是被打压歧视;而这边,空军基地技术人员太多,一旦调整人员很多,过来的人也难当大任,怕是这边根本就没办法干。可是眼下,父亲却不再听我讲什么了……”云清的声音里都是苦涩。
“云清,事情已经到这样地步了,就别想从前了。眼下,就当是一场战役,能少受一些损失,便少一些损失。”凌寒道。凌寒忽的想到了许远征和大哥不经意间对云清的评价,云清真也是无暇琉璃,明净纯粹。可是,这是政治。
“云清,你太理想主义了。政治和军事都太残酷……这军中的父子,就不只是如常的父子那么简单。”凌寒一声感叹。“你在秦皇岛耽搁时日,是为了不与老帅冲突。可是,这在旁人的话里,怕就是你有意的忤逆父亲,更怕是不知道怎么样不堪的话传到章帅那里。”
这样的话,说给云清势必是残酷,只是,眼下这局面,也顾不得许多。
云清望了望凌寒,眼里头很很是苦涩,也表示理解。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不会逃避的。若是你还在秦皇岛,该也不会如此的……”
凌寒目光也略是一沉,没有说话。
他也很是怀念在秦皇岛时候的时光,壮志飞扬信心满满的两个人开创事业,然而,已经成为过去。
“你这次来东北,你大哥可是同意?没有为难你吧。”云清问。
“他是同意的,我现在是扬城军的参谋,若是他不同意,我哪里敢来?”凌寒苦笑。
果然如凌寒所料,尽管是云清心中并无定数,但是当他一身军装站在秦皇岛师部的会议室的时候,焦虑而慌乱嘈杂的会议室还是安静了下来。
“少帅,您看现在怎么办?”
“少帅,我是飞行员,为什么我调到步兵营?您给个话……”
“少帅,我们的飞机维护的经费已经不够了,我们得从德国买配件,不能再等了……”
很多人围住了云清。
“凌队,凌队,我们都是您训练的飞行员,您也帮我说说话……”
有人注意到跟在云清身后便装的凌寒,虽然并不知道他因何而来,然而,多年的相熟,也便问询着他。
“大家的诉求,我都知道。这样吧,我跟华师长我们先讨论一下……大家先请回,请大家坚守岗位。”云清道。
“还有,奉天调来的也是同袍兄弟,大家一定要善待他们。千万不要有过激的行为,不要让少帅为难!”凌寒补充了一句。
众人皆是应着,陆陆续续的退去。
只是凌寒一抬眼,看到华衡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诧异。
凌寒也是一时方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发号施令并非好事。
凌寒朝华衡方微微点头,表示歉意。然而,华衡方已经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