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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晨,直到那鞭子落在了身上,带起一层血花时候,凌寒才反应过来,随之便是低哑着声音的哀嚎。
窗外风雨大作,雷声阵阵,掩盖了祠堂里的鞭打与哀嚎。
钢鞭甩在身上,便是咬进了皮肉,鞭子上的毛细针有着倒刺直接带出血肉,留在凌寒的背上竟然是一道深深的血槽。
凌寒再是撑不住了,嗓子里低低的呻吟着,真有切肤噬骨的痛,他周身瑟缩着,颤抖着。他再是想说话,想求饶都没有力气。
还没有等凌寒反应过来,又一鞭子抽下,抽在了肩胛骨上。这一鞭似乎是带了极大的力气,凌寒只觉得骨头碎了一般,一口气呛在了嗓子里,咳着。低头,却是血径直的自肩膀滴落在地下。
“哥……”
凌寒惊骇,没有想到凌晨出手如此之重。他拼劲了全力起身,拼命的拽住了凌晨衣服的下摆,他艰难的抬头看着大哥。
第一次,凌寒发现自己熟悉的大哥是如此的陌生。凌晨的脸色苍白的仿佛是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皱着,眉宇间不改往时的英气却又聚满了酷烈,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微抿着嘴唇,却也并不过分的紧张。他如此冷冽的目光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弟弟,冷静,平淡而从容。
“哥哥……”凌寒呼喊着一声,声音却很微弱。看着大哥的眼神,都是胆怯。凌寒此时的脸已经痛到扭曲,汗水从脸上一缕缕的滴下,脸色青灰。
然而,这看在凌晨眼里,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扑作教刑,小惩大诫,我也愿意是如此的,可是凌寒是你太过分了,你既然目无尊长,也无沐家,心存二心,执着他意,便别怪我容不得你。”
凌晨的声音冷冷的。
凌寒突然恍悟了大哥的想法,大哥于他不仅是没有信任,而且是真的误解了他,认为他是背叛,若是真如此,怕是大哥真要打死他都不为过了。
也是有二心,大哥也不算误解他。突然,凌寒觉得也便是无从解释了,就算是坦白也不过坐实了大哥的断言。
及至大哥再度扬起了鞭子,凌寒任命的闭上眼睛。原以为心有准备,便是可以忍下来的。却不料鞭子打到了肋骨和脊柱上,随着刻骨的疼痛的是血呛在了喉咙里,再是忍不住,凌寒连连咳嗽着,却咳出来的是滴滴的鲜血。
一瞬间,凌寒心里感受到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哥……”凌寒低低的哀嚎着。他不知道大哥这样的虐打什么时候停止,更不知道自己能承受多久,他没有力气再求救,更没有力气逃走。这不是家法的鞭子,疼便疼过也是皮肉伤,他残存的意识依旧的警醒着,这是兵刃,这般捶楚之下必然肺腑皆伤。
“凌寒……”凌晨蹲在凌豪的身前,强扭过凌寒的脸颊,让凌寒看着自己。“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兄弟,你便是贪财挥霍,也不过只是身外之物。可是,你我都是军人,都曾执掌权力,我知道你不贪慕金银享受,如此,你不给我交代,你觉得我能饶你?”
凌晨道,没有怒气,语气也并不严厉,甚是平和。
然而,凌晨看向他的目光和每一句话,都让凌寒身处比库伦更酷冷的寒冬一般。求生的欲望和心灰的绝望交错,凌寒反倒是瞬间释然:
“我在美国时候就与文诗英结识。前年秋,他返回广州召集部队,急需援助,正好我发现了府邸的黄金,便折算了美元通过国外的银行和朋友们转给了他……咳咳……他本是去年就打算还我了。不过也是他筹借的钱……他地位堪忧,我便没收。那款子由他的朋友做了担保,我随时可以收回。”凌寒的目光有些暗淡,仿佛是很难聚集目光去看清楚眼前的大哥,他的意识也有些恍惚,却是提着精神一字一句的说着:“转款经过了好几道手续,没人能看出来是我给的,不会牵连沐家。下个月我把钱收回来,还给小弟,可好……大哥就只当是不知道吧。这话,我是可以跟大哥说的,却不能跟扬城的督军说……”
凌寒的声音低低的,这些话,仿佛是耗尽了他残存的意识。
“你的胆子太大了……”凌晨抓着凌寒下颌的手微微用力,。
凌寒虽然吃痛,却也仿佛是没有感觉一般,只是笑着,笑容浮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嘴角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很是诡异。他虽然望着凌晨,却也看不到凌晨眼中的惊诧,震怒,凶狠或者怜惜了。
“大哥,大哥果真觉得这些比兄弟的命还重要么?”凌寒低低的问了一声。问完这句话,凌寒觉得释然了,再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凌寒!”凌晨惊呼着。
将自己的长袍搭在了凌寒的身上,凌晨将凌豪抱起,一脚踢开了门,在楼道里大声呼喝着明俊,凌言,去医院。
夜雨狂风中,凌晨抱着气息微弱的凌寒,一路从三楼抱至了汽车上,坐在后座上,护着他。一路上,凌晨一言不发,凌言与明俊虽不敢多问,也只道大抵发生了什么,都是戚戚然。
凌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
意识中,只有满屋子的血腥气,是他自己的血;大哥丝毫不饶恕不容情的鞭子,他痛到麻木,还有恐惧……
他几次想从噩梦中醒来,一次次的挣扎着,去没有醒来。
凌寒呻吟着,眉头紧皱,泪水一次次的在梦里滚落。
旁边,凌晨握着他的手,凌寒也浑然不觉。
一夜无眠,凌晨的脸色分外的憔悴。
“大哥,凌寒现在伤口都处理好了,高烧也退了,医生也说凌寒无大碍的。您先休息一会儿吧……您最近都很疲劳……我和俊哥在,没事儿的。”
凌言道。
这一夜,凌晨衣不解带的照看着凌寒,未曾休息一刻。
外头狂风暴雨,而凌晨的眼中,只是气息奄奄的弱弟。
他看着医生处理着凌寒一身的伤,痛极昏迷的凌寒无意识的呻吟着颤抖着,及至消毒上药包扎伤口,凌寒时不时的有些抽搐。凌晨握住凌寒的手,凌寒似乎才安静下一些。
虽然打了点滴,但是凌寒夜里还是开始发高烧,及至清晨才退烧。凌晨时不时的用毛巾帮凌寒擦拭着额头脸颊的虚汗,让他侧头敷着毛巾让他降温,拿了棉签沾了水湿润着凌寒干裂的嘴唇,凌晨做的极为耐心细致。
也直到凌言说,凌晨也发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发花,想站起来,却是一阵的眩晕。
“大哥……”凌言连忙扶住他:“大哥您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凌寒没事儿的。您也不能倒下啊!”
凌言说的很是恳切。
凌晨点点头:“你好好照顾他罢……”
凌寒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凌寒醒来微微抬手,惊动了伏在床边休息的凌言。
“你醒了?”凌言问着。
虽然眼前的光影有些模糊,不过,听着声音凌寒也辨别出是凌言,凌寒用了很久的时间去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噩梦里一次次闪回重现的情形原来真的发生过:
“二哥……我还活着呀……”
一句话,心疼的凌言泪水涌出:
“你胡说什么啊!哪里就到了生死的份上了……”
凌寒惨然一笑,没有说话。
“你可是别再胡闹了,以后乖顺一些吧,你吓死我!”凌言紧紧的握着凌寒的手,眼里头蓄着泪珠,满是怜惜。
“好。以后不教二哥担心了……”凌寒弟弟道,心中一阵阵的抽痛。凌寒没有什么力气,只是手指回握了一下凌言握住他的手,表示着感激。
从凌寒自耶鲁退学入读军校,自美国回国之后去东北军,乃至这辈凌寒挪用的万两黄金,凌寒任意妄为做的事情,凌言都是知道的。他不理解不赞同凌寒的做法,甚至也只道凌寒瞒着他很多的事情,他一再的规劝凌寒也被凌寒置之不理。在二哥面前,凌寒素来的强势而有主见,凌言虽然是不满意,却一而再的袒护他。凌言只是无条件的爱护着这个一起长大的执拗的弟弟,出自兄弟的情谊和爱护,无条件的信任着凌寒。
凌言点点头。
医院的门被推开,凌豪三步两步跑到了凌寒的床前。
“三哥,你可是醒了!”凌豪欢喜道:“你吓死我们了……”
凌寒呵呵一笑,声音都是弱弱的。
“三哥,我知道你疼,三哥,你快点好起来啊……”凌豪道,声音是软软的。
“三哥没事儿。”凌寒道。他趴在床上,侧着头说话,声音很低,说话一多,便是有些想咳嗽。未及咳出来,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咸,怕是有血。
凌言并不知情,看凌寒咳嗽,只是端了茶水给凌寒。凌寒颤抖着接过茶水,稍稍一动,身上撕裂的疼痛,手都颤抖了。凌豪连忙帮凌寒扶着茶杯。凌寒急切的喝了几口水,将喉咙里的血也咽了进去。折腾了良久,凌寒才恢复了平静。
“三哥,回头我跟大哥说去,叫大哥一定不要再怪罪你了……什么钱都不重要的,都不该让三哥受这样痛的……是我不好,我该早些跟大哥说的。三哥既然是先跟我说的,我便该早些跟大哥求情的。”凌豪看着凌寒这般凄惨艰难,心痛的说。
凌寒伸手拍了拍凌豪的头,淡淡的一笑,心头略是宽慰了一些。
只是,一时间念及凌晨的言语所为,又觉得心一下被刺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