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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这段时间很不愉快。他与父亲的政治意见的分歧越来越大,而且不可调和。父亲一心想要扩充军备,带兵入关,获取更大的权力和地盘;而云清的想法是能够与民休养生息,安稳的在东北图谋发展就好。
云清再三劝解父亲,然而父亲却对他的意见置之不理,一味地斥责他太过保守胆怯,不够勇敢。一个将军不愿意备战征战,只图一时的安稳,实在不像是他章林峰的儿子。更是有一些老将是跟着父亲早年钻山洞打土匪过来的,他们善战好战,把地盘看的格外重要,更积极的谋求打天下,并且他们对凌寒的现代化军事管理和军事思想都看不惯。云清也不喜欢他们的土匪作风。因为这些政治分歧,云清与军中老将的相处并不是很和睦。
饶是如此,云清依旧是努力的工作。云清虽然仍旧是秦皇岛基地的主帅,但是大多时候交给了华蘅芳管理,他在铁岭带第七军。这是云清第一次作为一军的主帅,负责日常的训练管理。虽然经历了不短时间的磨合,他已经得到第七军的将士们的信服,亦有将士可以倚重,但是军里的事务繁杂,他要把这支土匪为主的军队训练成训练有素的军队,所耗费的心力很多,而且很多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这与云清原来在秦皇岛依靠凌寒做甩手掌柜的状态很不同,云清也很是疲累。
云清开车回奉天,路过奉天大学。这是云清创办的大学,他自任校长。奉天大学面向东北以及全国招生,以工业类的专业为主,也有一部分法律经济类专业。云清主张发展教育,给予教师很高的待遇,给予学生们补助,并且在伙食等生活方面对学生们进行照顾,只要入奉天大学的,从饮食、校服到住宿都不必支付费用。所以奉天大学是东北的学子们非常向往的,从奉天大学毕业的学生们许多进入东北军中和政府各个部门工作,也为东北的发展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快吃中午了,云清想着满脑子糟心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思回家吃饭,于是决定去奉天大学吃。云清吩咐了邵阳车停在奉天大学外,直奔大学食堂。
正值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初时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西服衬衣的男士,以为不过是先生。
云清低头看着学生们的菜,每个人面前都是两勺青菜豆腐,两个馒头。每个人的菜都是一样的,云清有些意外。因为他记得自己给学校规定过,要求学生食堂中午至少有两个菜,而且尽量能够保障有一个肉菜。但是眼下他看到的却是不多的那么一份青菜炒豆腐。
云清有些不快,低头问学生:
“你们最近就吃的是这些吗?不是学生的午饭至少要两个菜的吗?”
学生愣了愣,看了看云清,搜寻着记忆里的这个人,因为他的样子怎么这么熟悉。他蓦地想到了这不是挂在楼道里的校长像的人么?
学生一下子站起来了:
“校长?”
云清笑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示意他也坐下:“说说这个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就一个菜呀?这个情况多久了?”
“嗯……”学生喃喃的,似乎是有些犹豫。
“你别为难,有什么照实说就成……”云清道,很是温和。
“是这样的,校长。今年开学后,我们的补助就没有发,常务校长开大会解释说我们学校的经费很紧,到现在5月了,今年的经费就没有拨下来。先是学生的补助停发了,后来荤菜就隔天做一次,后来就都停了,只有一个菜了……”
云清皱眉,今年的经费划到教育上的有五十余万,其中给奉天大学划拨十五万,而且云清自己出了五万给省长,说划拨到奉天大学的。看来这笔钱没有用到学生身上。
学生似乎也看出来云清的不悦,略是紧张的解释:
“校长,其实我们都过的也很不错了。我们都很感激您。我们考入奉天大学后,受到很好的教育,没有学费,还能免费吃到饭,就已经知足了。如果咱们东北真的是要事,政府经费紧张,我们也不要一定吃肉菜,也不用领补助。不过。嗯,校长要是能够不打仗,咱们还是别打仗了,真是要一打仗,又不知道多少个青年就得血洒疆场了。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不管是南方北方不都是中国人吗?咱们东北地大物博,人们生活这本来也挺好的,就安安稳稳的生活不行吗?”
学生的眼中是清澈的,充满了真诚和期望。
云清坐在这里被很多人注意到,越来越多的学生们都聚集过来了,纷纷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我们就真的是不发补助,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别再打仗了。”
“校长我们都很感激您,为咱们东北发展贡献力量,我们都义不容辞的。咱们东北这么好,不偏要入关吧……”
学生们讨论着。
云清站起身,冲学生们点头示意:
“同学们说的情况我了解了,同学们的意见我也都听到了。教育是我们东北第一要事,读书是同学们的第一要事。学校经费的问题,我会帮大家解决,大家好好读书,日后为我们东北发展出一份力!云清就感激大家了!”
云清说着,向学生们拱手。
云清在食堂坐了不很久,一直主持工作的校长就过来了。云清跟着副校长到校长办公室问关于补助的事情。校长解释说这是省政府教育厅没有发下来,他去问,教育厅说是那笔钱是被省长挪用了。校长一再表示自己肯定是不会有任何的贪腐的。
云清信得过副校长所说属实,也很是郁闷。
副校长有多年的阅历,观着当前的局势,也了解云清的苦闷为难。
“校长,少帅,现在东北在征兵扩军,学校也能够理解政府财政上的偏重。如果经费能够拨付下来一部分,就算不全部都拨付,那么也还能够维持学生们的日常饭食的水平。咱们省政府财政艰难,少发一些也没有关系,不过实在是被挪用的太久了,学校这边有点捉襟见肘……”
副校长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也知道现在章帅在扩军,这个时候去催促您讨要这些经费也不是很合适,就一直没有去。您既然来了也知道这个情况,您看,能不能多少帮我们先解决一些……”
云清表示理解:
“云清感激校长您为云清和东北的考虑和隐忍,不过您既然是校长,就该专一的为学校打算,不用考虑其他的。若是学校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要立即跟我讲,我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无论什么情况下教育都是第一位的。再怎么样的财政困难,我们也不能亏待了这些学生们,他们是我们东北的未来。”
校长很欣喜,亦很受鼓舞。
云清午饭也吃不下,直奔省政府而去。
省政府主席常文华也刚刚吃罢饭,就见云清过来,略是意外。
“少帅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的,您吃饭没有?”
云清与常文华有过不少工作的交集,也不同他客气:
“我原说是打算在奉天大学吃顿饭的,可是,看学生们只有豆腐青菜,眼瞅着就快饿肚子了,听说补助也几个月不发了,老师的工资都快发不下去了,我也就吃不下饭。说来我还是挂着名的奉天大学的校长,我也就管学校这一件事儿了……”
云清自顾自的坐在常文华的办公室,也是有些饿,大口喝水充饥。
“常省长,云清一直都很敬重您,因为您为东北的经济教育和社会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不过常省长,我得问问你,您既然是管理地方政务,那怎么可以挪用我们学校的经费都呢?本来财政列支了十五万,还有云清个人给常省长请一并划拨到奉天大学的五万,您这一分钱都没给学校划拨下去,您该给云清哥交代吧!”常文华立即明白云清所为何来,苦笑着道:
“你不找我,我也想去找你了,我都快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别说这教育上的50多万被挪用了,省政府办公的经费都被挪用了,我有什么办法,我找谁说去?我现在跟老帅要钱让他把挪动的钱给我还了,老帅不得吃了我呀!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将军们哪个是我惹得起的。他们拿着军费批条子的时候,都恨不得拿着枪逼我签字了!今年年初到现在,东北扩军了有三万多人,我现在一进老帅的办公室,就有人在外呼喝着要军费,我不想动用,但我没别的钱可以挪用。奉天大学挪用的钱比较多,是因为确实是我估算着大学还能撑一段时间,他们之前经费很多有结余。很多国中、小学的经费之前没有结余的,教员的薪水都开不出来了,都是减半着发。我只能现在拆东墙补西墙,从牙缝里挤出点钱来维持着办公的经营。我该怎么办?少帅,您说,我怎么办?”
常文华越说越急,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情绪比云清还要激动。
云清明白他的意思,略是点点头:
“我倒也知道怎么回事。这确实不怪您。常省长是一直说着要发展商业经济发展教育的人,您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这样做。可是,眼下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
可是,这事儿一时半刻很难解决。云清紧皱着眉头:
“奉天大学的钱,还有教育上的钱,我先想办法,尽快给您准备一些,先拨付下去”
常文华看自己的一番倾诉有了效果,也连连点头。及至看云清要离去,又忍不住的叫住他:
“少帅,我多说几句。我知道你一直不支持老帅扩军,一直都主张休养生息,不过,您千万别鲁莽,冲动鲁莽不是解决事情的方式。您常常去铁岭。也许对奉天现在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我虽然没有在军事上,但是在奉天的政坛上我也混了这么多年。少帅,现在的处境你自己清楚,你得万事都要谨慎。”
常文华说的很是郑重,神情也格外的严肃。
“少帅,您和老帅在家里是父子,可是在外头,这长官和部下就不简单了……任是哪个主帅都不愿意自己的部下不听话不顺从,这是大忌。”
云清知道常文华是劝慰的肺腑之言,略是点点头。
“常省长,我知道您的意思。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就算云清现在的位置岌岌可危,风雨飘摇,就算是不再当什么军长,不再当这个少帅,也不能眼瞅着我们的学生吃不饱饭,我们的教员没有工资,也不能眼瞅着东北就这么乱下去,这话我必须得跟老帅说。不管怎么着,我是他的儿子,他罢免了我,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您不一样,你要是离开了奉天那奉天可能就会更乱了。”
云清说的很是真诚。
云清从来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他温和周到,谦和有礼,不在乎对方身份是否尊贵他都平等相待,处处为人考虑。云清这番话这让常文华也很是感动。
虽然东北有很多人都在讨论着云清是否是合格的东北王的继承者。他不够霸气,没有足够的野心,不嗜血不恋战,但是在常文华心里云清不仅是合格的继承者,甚至他更适合做东北王,云清比那些头脑发热权欲熏天的人更适合发展东北。只是,这些话,常文华不能说。
常文华向云清伸出手,云清领会,与之击掌。
“少帅,不是说你不当这个少帅了,那些事情就解决了。反倒是你必须得是这个少帅,必须由你来为东北说话才行。如果你不能为东北发展说话,如果老帅身边的人都是那些武夫,那日后才更是艰难呢。”
云清点点头,表示凌寒:
“早些年我跟父亲说,发展教育、铁路、商业,他都听得进去,他曾经还答应过我,若无人进犯,三年五年不再兴兵。可惜啊,权力的诱惑太大了。它有着无穷的魅力,让人就像飞蛾扑火一般,不计一切的扑去。若真是一个人的飞蛾扑火,我便随父亲的心意,不过是身死一二人,可是我们身后是东北的子弟,是东北的百万父老。常省长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常文华看到云清俊朗温和的面容上那坚定的神色,这个年轻而手握大权的人目光清澈,看的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