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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杰开车,星夜疾驰,一行人自苏州回扬城。
季雅和良久才止住了哭声,断断续续的说了家中发生的事情。说是家里的姨娘抓住了母亲跟一个送货的伙计私通,那个伙计事发之后打了人跑了,母亲被逼自尽。她讲着最近这段时间,父亲爱上母亲做的甜点心,在母亲屋里去的多了,惹得别的姨娘嫉妒,才惹下了这祸患。
季雅和含着泪讲着自己的经历,在这个大家庭里,父亲一方正妻,三个姨太太,母亲是最小的,来家里时候是因为家里穷,被卖到季家做丫鬟的,后来被父亲看上,抬举做了姨太太。父亲过了新鲜劲儿,也不大喜欢懦弱沉默的母亲,她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是以,最不受宠爱地位也最低。季雅和从小就是在兄弟姐妹的欺凌中长大,却惯常会看人眼色,识的高低。她长得漂亮,做人做事儿都是很周到的,周旋于争权争宠的兄弟姐妹中,也渐渐的游刃有余,她又会讨父亲喜欢,所以,父亲允了她去读书。季雅和上学格外聪明,考到了震旦大学,一心想着毕业找工作就离开这个家,带着母亲独立生活。
后来,季雅和与凌豪恋爱。凌豪善良单纯,又极重感情,待她真情实意,连凌华在上海也是百般照看。彼时,季雅和就告知过凌华和凌豪自己的家世,沐家并没人在意,所以,那时候她急着想结婚,想接母亲出来住。
当时沐家并不知道季雅和的情势景况如此不善,只道他们年纪小,缓缓再结婚,没有想到,急转直下,已经是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季雅和在凌豪的怀中低低的哭着,凌豪也很是难过,连连道歉。
“我总是关心你不够……要是跟着你回家便怎么也不至于这样了……”
“凌豪,这不怪你的。谁都没有想到突然如此……我跟母亲讲,我要嫁的人是把我当做珍宝一样看的人,是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母亲她一直说她要看着我幸福的……”
季雅和声音凄凉。
凌豪拥着季雅和,握着她的手:“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会好好的待你,你比世间一切的珍宝都珍贵!我的心里,你是最重要最重要的!”
凌豪说的郑重,季雅和哭的悲戚。
“谢谢你,谢谢你……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你永远都会有我的。”凌豪道。
“这时候,小弟看着是大人了!有大人的担当和责任!”凌寒道。
季雅和似乎是意识到他们旁若无人的放纵情绪,其实,眼前还是有人的。
“谢谢沐三哥和何二哥!谢谢你们今日救季雅和于危难。”
“不用说谢的。季小姐生平坎坷,实在堪怜。凌豪,你可是不能负了季小姐的。”凌寒道。季雅和这样的身世经历能够读大学实在不容易,而且平素看来她性格很是开朗活泼,说话俏皮逗趣,做事儿也周全漂亮。往时见她都是欢快的样子,眉尖眼角都没落过笑意,这才是最难得的。及至今日,当了她父亲,经过这次大变仍旧克制情绪,实在不一般。
“我知道我这般境况,与凌豪实在不般配……只是眼下我无依靠,今日的事儿,我知道你们也是权宜之计,我也是为了脱身所迫的,不必作数儿。我但求栖居几日,过了这个局势,我安稳下来,就千恩万谢,别的,不做他想……”季雅和努力的提了提精神,缓缓说道。
好一个聪明的女子,在季家她猜测着赌着即是她自己的婚约,在晚宴上自然更看的明白。凌寒也不由得对季雅和多几眼的关注。论是这心思敏捷,凌豪是远不如季雅和的。
季雅和这话自然是对凌寒说的,凌豪却是不高兴。
“谁说这是权宜之计的,我是认真的,你也不许反悔的!”凌豪说的很是认真。
季雅和语噎。
“凌豪,这事情不急于一时。你的婚事儿,你跟大哥说明白去,大哥说了算。季小姐,你在沐家放心住下,怎么样,沐家是可以护你周全的。”凌寒正色道。
“谢谢。”季雅和不失礼数。
凌豪也明白凌寒的意思,没有再多说。
凌豪安慰了季雅和许久,季雅和才平复了些。季雅和这两日突逢大变,早已经是疲惫不已,渐渐的昏睡着。凌豪拥着她,让她有一个舒服的姿势休息。虽然很是不舒服,凌豪却一动不动的,任由季雅和睡着。
一路上,凌寒与明杰轮流开车,一路的驰骋,可回到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四点多钟了,好在是明俊在客厅休息,等着他们回来。凌豪照顾着季雅和住下,再顾不得其他,直奔房间倒头即睡。
明杰也困得不行,回房休息前却还扯着明俊道:“凌豪的这个女朋友比他厉害多了……”
明俊随手拍明杰:“你再没规矩点!”
凌寒和凌豪一起跟凌晨汇报了事情的经过。凌晨问凌豪的意思,凌豪信誓旦旦的表示非季雅和不娶。嫁娶事情到底不必急在一时,凌晨叫了季雅和询问她对母亲事情的看法。
季雅和出乎意料的冷静理智。
“我母亲必然是冤枉的。可是,这既然是计谋,那个伙计肯定是他们给了好处的,现在或者是叫他们藏起来,或者远走高飞了。一时间要是找到他,弄清楚真相怕也困难。我知道沐大哥在军政上多年,但是,苏州府毕竟不是扬城,我也不敢劳动您为了这事儿为难。再说,一来这是家丑,怕这为恶者不只是一人,家里头并不愿意真相大白;二来,母亲是自杀的,这事儿就是查到他们冤枉我母亲,单从律法上也难是重处他们的。已经是这样,不若就等着,他们总是慢慢会放松的。我或者有一天去问问家里头的下人,伙计,可能就能弄个明白;也会否有一天那个人他自己回来了,赶上了再算账,或者他自己就遭了难呢……”
季雅和的目光中是悲戚,却始终都是坐直了身姿,言辞稳重。
凌晨也不由得对季雅和多几分赞许:
“你说的俱是在理的。不过,这事儿怎么也是得弄明白,不能教你母亲带着冤屈去……不过,真是如何惩处,怕也得是你父亲考量了。”
“谢谢沐大哥,您的意思我都是明白的。”季雅和深深一躬。
凌晨吩咐明俊去安排了人去查这事儿,又找小凤安排好季雅和住下,多照料。季雅和声声道谢。
及至众人散去,凌寒哈欠连连也跟凌晨告退,又被凌晨叫住。
“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你现在越来越是有主见,就这么着替我安排了小弟的婚事了啊。”凌晨道。
凌寒一笑:
“大哥,我不是见机而行,权宜行事么?又不当真的。”
“你都说了已经是登报启示了,还不当真?”凌晨道。
凌寒嘴角轻扬:
“他又没有证据,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若是不承认他怎么办?”
“你还说你不愿跟着许远征,我看你跟他学到了不少!”凌晨道。
凌寒登时站直了身子:
“大哥,是季定全太无赖,而且当时情势紧张,我情急之下才那么说的。而且,我知道大哥并不反对凌豪与季小姐的婚事,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我也只是情节上有所编造而已。我在军务正事上必然不会那么做的。”
凌寒一板一眼的说道。跟大哥相处日久,凌寒越发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认真,什么时候严肃,回答的也越是妥帖。
“知道分寸就好。”凌晨道。
“一定的。”凌寒道。“那大哥,我去休息了……”
“今天郑文雄师长到军部述职,你今天跟他去滁州。你先上去收拾行李,一会儿去军部。”凌晨道。
“是!”这是军令,凌寒立正应了一声。
曼卿的感冒好了些,虽然还没有打算去上班,却也不是卧床休息了。她坐在外屋的书桌前,随意的翻着凌寒看的书,打发时间。
凌寒看书很是单一,除了军事类的书籍,就是历史一类的书。间或有几本古诗词古文,也是凌晨吩咐他去补习一下中国文化的。书桌上有毛笔和砚台,也是凌晨安排让他学习书法的,砚台已经干了,俨然,凌寒并不喜欢写字。
凌寒惯于用钢笔,几张信笺,有他随意的抄的诗词,是贺铸的《六朝歌头》:“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
凌寒的字很大气,雄劲有力,洒脱流畅,陆曼卿不由得端详了一会儿,心道,莫不是那个镇日忙于军务的人,还是向往着轰饮酒垆,走马射鹿的生活么?他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大抵也是会喜欢玩乐呀。
门被打开,凌寒走了进来,抬眼就看陆曼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自己写的东西:
“谁让你翻我东西了?”
曼卿手里的几张纸倏然而落,她瞪大眼睛看着凌寒,很是意外他突如其来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