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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火车站,黄昏时分,凌晨的专列抵站。
许远征亲自赴车站相迎,给了极高的礼遇。许远征的旁边,是一身戎装的凌寒,身姿挺拔,英气勃发。
凌晨下车,也是一身军装,仍旧是不苟言笑,庄重沉稳。他与许远征
交谈着,似乎不在意方便的凌寒。只在凌寒初时见面敬礼的时候,哼了一声算是应答。
凌寒与跟在大哥身边的明军点头示意,明军一如既往的温和宽厚,冲他笑笑,满是关心的问候了几句。
虽然被大哥视若无睹,但是,凌寒站在这里也只能强撑着站下去。给两位上司开关车门,自己坐在副驾驶,俨然是尽职尽责的侍从。
许远征在府邸设宴接待了凌晨,同在的还有总理府的财政总长邵沛之等心腹和几位内阁的议员。凌寒依旧侍立一旁,给众人倒酒。
“行了,既然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的,凌寒也坐下,有副官在呢……”
许远征看不过去,招手让凌寒坐下。
“这里都是长辈和兄长,哪里有他坐的位置,让他伺候大家吧。”凌晨道,并不去看凌寒。
凌寒噤若寒蝉,冲许远征点头,表示再不必给他说话了。
许远征一笑,指着凌晨对在座的几位总长道:“年幼时,我曾经在沐家住过一段时间,也受教于沐老帅。当时,沐老帅对凌晨格外的严厉,凌晨总是格外委屈跟我诉苦。而今,你看凌晨也是一家之主,来欺负小弟了……这叫啥,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
许远征靠着凌晨的玩笑,肆意的笑着,一座人也被许远征的促狭给逗得忍俊不禁。
“当年你占着我的书房,在先父和我家先生面前出尽风头,现在过来揭我的往事寻开心,真不可交!”
凌晨笑着道。虽然是气恼的话,却都是玩笑。
许远征才不顾及凌晨,抚掌大笑。
这些话,一半是老友见面的玩笑话,另外也有着亲近的意思。自杜祥和回北平就职,许远征也官复原职,作为总理府的秘书长一直在宴请议会的议员,希望能够得到议员的支持。
“这个沐家的三公子,可是驾机轰炸紫禁城的沐队长?”一名议员问道。南苑航空队第一次作战,虽然并没有造成战场上的伤亡,但是,从天而降的飞机却让紫禁城的小皇帝吓破胆,震慑了陈著的复辟军;更是让没有见识过飞机的民众大开眼界,壮了讨逆军的声势,引发北平百姓的热议。
“对啊,就是他。是我们航空队的沐队长今天给大家当副官了。”许远征道。
“看着沐队长这样的青年,更觉得现在真是英雄辈出啊!”一名议员附和着。
“沐老帅在的时候,在北平常和沐老帅聚,当时对沐老帅治军治家的严谨就很是佩服,真称得上家风清朗。就前些日子都传扬城沐家的公子与一个舞女的什么事儿,我当时就不信,就叫他们不要胡说八道。你看,沐公子人中龙凤的人物,怎么会跟什么舞女不清不楚。肯定是有人嫉妒,败坏沐家的名声!这个必须不能叫他们胡说!”
一名年长的议员说道。
座中人连声复合着。
许远征不好直接打断那位议员的话,又见沐凌晨端坐着不动声色也就没必要多说。倒是凌寒知道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真觉得芒刺在背,却只能勉力的保持着从容。
这冬日的晚宴,凌寒规规矩矩的侍候,滴水未沾滴米未进,然而,胸中却又翻腾万千。
在许府的晚宴结束,已经是明月高悬的时节了。许远征兴致不减,又张罗人去看戏。
“梅老板的《宇宙锋》!再过几天可就封箱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许远征道。
“都开锣的时候了,梅老板的戏票是不可能买到的吧!”一位议员道。这位议员是安瑞,算是威望极高的清流人士,与北洋军阀的派系都算不得亲近,是一个耿直的文人。任谁的收买都不接受,颇有点甘贫乐道的风范,在议会中说话也很有分量。安瑞已经五十几岁的年纪,发须花白,本来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多话,有些困倦,听到说去听戏,陡然的精神,颤颤的胡须,颇有些激动的样子。
“要是平时的话,我还真是也买不到票的。梅老板的票开卖直接能挂满,要个好座位更难上加难。不过,我听说章帅在剧院有包厢,就去打劫了他……他来北平是必听戏的,铁了心的捧梅老板,包厢定了一年的,你看,现成这也是给我们的了……一等一的座位,包厢!”
许远征道,眉飞色舞。
“去,去……”安瑞忙不迭的应着。
凌寒看着这场景,对许远征的心机也是叹服。他胆子很大纵横捭阖,但是又严谨周到心细如发,就这样,就能让安瑞这样的老人欢天喜地,还不露声色的向众人透露出章林峰与他的亲近。
凌寒也听说,自从一千万的军火到手,章林峰真是对许远征的谋略赞叹不已,还曾经邀请他去东北就职,不过,被许远征拒绝了。
凌寒颇看不上许远征没有底线的任意妄为,总觉得他既没有杜祥和的宽和温润也没有大哥的君子之风,但是,许远征对杜祥和的忠诚倒是始终如一。
相较于许远征,大哥就是如松竹般的君子。傲然挺立,不依附不攀缘。他同杜祥和许远征同气连枝,略微亲近,但是也绝对不被他左右;周围势力虎视眈眈,大哥却也不做如许远征般的结交联合。身在其中,却不陷于其中,始终保持着独树一帜的风范。
几位议员总长纷纷说去看戏,眼瞅着就超员,凌晨便与许远征道别。
前后是卫队的车,凌晨的车居中,明俊开车,凌寒与凌晨坐在后排。
凌寒看着大哥,端坐如山,始终都是庄重挺拔的身子,凛凛英气。大多时候,凌寒对大哥还是有敬意的,只是,想到他们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了解,凌寒心中就有些寒意。
“大哥,近来安好?”凌寒恭敬的问道。
虽然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已经很久时间,但是,凌寒都没有机会跟凌晨单独说话。车里安静,这些问候总是要的。
凌晨本来闭目养神,听到凌寒的话,抬眼看了看他:
“你这么闹腾,你觉得大哥还能安好?”
听大哥讥讽的斥责,凌寒突然就放下心了。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从秦皇岛回北平的时候,不都料到会有今天?等了那么久撑了那么久,那是是想起来都有些胆怯的,反倒是见了凌晨,觉得释然了。
“是凌寒的错。对不起,大哥!”凌寒道,迎着凌晨的目光,满眼的坦荡与挚诚。他错了,他认错;大哥有罚他受着。既然做了,该他承担的责任和后果他也不逃避。
凌晨也与凌寒对视着,看着这个英气俊朗,目光清澈的弟弟,又是一声长叹息。他本来是优秀卓越的年轻人,有着未来前途无限,可是偏生就因为一个舞女,生生的折腾出这些事情。宴会上,听着议员的话,凌晨都能想想得到,关于凌寒与绿萝,该是怎么样沸沸扬扬的传闻。
想到此处,凌晨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在军中你能做出这般的事业,劫运军火指挥若定大气沉着,在航空队也有威望危难时刻得到信服,轰炸清宫技艺卓绝,许远征都对你很是欣赏有加。可你不知羞耻自甘堕落做出的事情让旁人都不可置信!不惜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你自己,毁了沐家的声誉,你这样不知轻重,真就是有本事有如何?”
凌晨语重心长的说道。
凌寒沉默着。车里很暗,他看不到大哥的样子,但是能够想象到,大哥肯定是怒其不争的样子。
凌晨抬手,手放在凌寒的肩膀上,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走之后,我自己思前想后想了很多。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太狠了,或者我是不是应该理解你,去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问过你啊……我看着你步步为营的谋划着离家出走,连公务都给我交接好……凌寒,你为了一个声名狼藉舞女,费了这些心机,做了这些事儿,不管你为什么,我也不会再问你,别说是我,就是父亲在天之灵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为了一个女人,你既然离家出走,便也不是沐家的子弟……”
凌晨的话太狠了,凌寒不自主的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凌晨。车里光暗,凌寒看到的只是凌晨肃穆的表情,不怒,甚至很平静。
凌寒没有想到,凌晨会突然赶他走。
车停在了沐家的门口,凌晨自己推门下车。
明俊等着凌寒下车,凌寒愣了很久,却一动不动。
“凌寒……”明俊喊了凌寒一句。
凌寒恍悟过来一样,从车上跳下去,连跑了几步,在凌晨进入客厅的时候,跟上了凌晨。
“大哥……”
凌寒唤着,凌晨却不理他。
“大哥,凌寒回来了……”
凌言唤着二哥出来迎接,凌晨只是哼了一声。凌晨大衣一甩,扔给了凌言,自顾自的坐在了沙发上。
凌寒上前一步就重重跪在地上。
“大哥!大哥,之前千错万错,都是凌寒的错。凌寒知错了。求大哥原谅凌寒一次……大哥,凌寒发誓,以后一切都听大哥的,再不敢有违。凌寒再不会做任性妄为,有辱沐家名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