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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江发大水已有数月,安置流民与恢复郡江百姓民生之事让南宫擎宇十分烦恼,前些日子连连派去的几个官员均不是十分得力,每每奏折上来都会惹南宫擎宇发怒一番。
今日那郡江又有奏报说郡江三省又爆发时疫,那时疫来势凶猛,感染者先是高热不退,不过三两天之间便回天乏术了。
南宫擎宇沉着脸道:“太医院院判何在?”
魏良安使了个眼色给在旁边伺候茶水的王德,那王德得了令悄悄地从偏殿中出去,不多一会儿殿内进来了一个面目慈善的年长者。
“臣,太医院院判程百草参见大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郡江的时疫是如何引起的?”南宫擎宇道。
“郡江处在炎热潮湿之地,今岁雨水又过分充足了些,况且山林之地灌木较多,日头蒸腾之下便生出瘴气。微臣认为此次的时疫乃是瘴气所致。”
南宫擎宇道:“太医院可有方子医治?”
程百草道答:“并无。”
大邺原本偏居北方,因灭了先楚故而版图扩大,郡江三省原属先楚领地归了大邺也不过十多年,大邺的领地多在北方,多数干燥的北方天气,太医院没有治疗溽热之症的方子也是情理中事。
南宫擎宇着太医院全力研制治疗时疫的方子,太医院院判领命不提。
沈月笙命小厨房炖了一碗参汤亲自送往乾元殿,按照以往南宫擎宇下朝后便去乾元殿看折子,沈月笙计算着下朝的南宫擎宇刚好能喝到一碗温热的参汤,从来都是下朝前一炷香的功夫动身的,只是今日沈月笙却没有看到南宫擎宇。
魏良安的徒弟王德一见沈月笙忙打千儿行礼道:“王后娘娘长乐无极。”沈月笙道:“怎么此刻还不见大王?可是有事绊住了?”
王德道:“正是呢,今日上朝时郡江总督禀告,近日郡江爆发了时疫,死了一层的人。”
沈月笙心想郡江才发大水,南宫擎宇实在烦恼,现下又爆发了时疫,他该心急如焚了吧顿时心中阴影蔓延,道:“原来如此。”
王德又道:“大王恐怕娘娘苦等挂怀,特地叫奴才来传话。大王说天气严寒不让娘娘在殿外等候,叫娘娘进殿内休息。”
每个王朝都忌惮后宫干政,大邺也是一样。故而后宫姬妾一直严格遵循着后宫不入朝政之所,因为南宫擎宇对身为王后的沈月笙格外优容,破例准许她自由出入乾元殿,大臣虽然颇有微词但是沈月笙及母家行事素来澹泊,倒也没生出什么大波澜。沈月笙见南宫擎宇在焦头烂额中还顾惜着自己,心如春江水暖漾开一池温柔的涟漪。
方才进了殿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听见魏良安尖着嗓子道:“大王驾到。”
沈月笙忙迎上前曲膝行礼,一抬头便看到南宫擎宇如深井般漆黑的眼睛,南宫擎宇将沈月笙的手握在手中,眉头微皱道:“怎么如此凉?”
沈月笙温婉一笑:“不碍事的。”说完叫琴横端上熬好的参汤,南宫擎宇道:“你又何苦如此劳累自己,这些事情叫下人做便罢了。”
沈月笙道:“三郎可是嫌臣妾调制的羹汤不合口味?”
南宫擎宇伸手将她额前的一丝乱发理在鬓边,温柔地笑着说:“孤是心疼你,孤的王后做什么都和孤的口味。”
沈月笙见他这般亲昵,众目睽睽之下有些难为情,含羞浅笑不语。
南宫擎宇携沈月笙坐在榻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方紫檀木炕桌,沈月笙双手托腮望着南宫擎宇细细饮用参汤。坐在榻上的南宫擎宇显出倦容,眉头不知不觉微微皱在一起,沈月笙伸手抚展他的愁容轻言道:“大王可是为郡江的疫病忧心?”
南宫擎宇放下汤匙缓言:“郡江的事情,颇有些棘手。”
沈月笙道:“太医院好脉息的太医甚多,必然会找出法子,三郎不必过分忧心。”
南宫擎宇道:“方子何时研制出来孤心里实在打鼓,今日听闻一旦感染疫病,性命便在三两天之间,叫人实在心惊。偏偏身为他们的君王,除了派发些板蓝根、藿香之类无甚作用的药,孤什么都不能做。”
沈月笙伸手握住南宫擎宇的手,紧了紧道:“天佑我大邺,定然会逢凶化吉的。”
南宫擎宇为朝事烦忧,从下朝之后便一直在此处看折子,时疫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丝毫不敢放松,一下午连挪动都不曾挪动过,就连晚膳也还没用。
“你去传沈湑来。”
“大王,您还没用膳呢……”魏良安战战兢兢道。
“孤让你去你就去,现在怎得如此多事!”南宫擎宇的语气中甚是不满。
“是。”
魏良安满脸忧虑的走下去道:“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天爷啊您就别再降祸了,让主子爷过几天消停日子吧。”
沈湑被传召的时候正在书房内看一封从郡江寄来的密信,听闻南宫擎宇传召当下便急急随着宫人入宫了。
“沈湑参见大王,吾王万安。”
“沈爱卿不必多礼。那件事如何了?”南宫擎宇直截了当的问沈湑,言语之内带着些着急。
“回大王,臣今日收到门生魏盛的密信说郡江800多流*名上书状告郡江副郡守冯玉帛强占土地,草菅人命。那冯玉帛得知后竟然派人杀了上书的流民,800多人只有几人幸免拼死保住了罪状交到了魏盛手中。”
南宫擎宇勃然大怒:“竟有此事!太过胆大包天了!”
“那冯玉帛乃是顺义后的外侄,如此胆大妄为与顺义候脱不了干系。而且魏盛已经查出郡江赈灾的灾银有一大半被私自克扣,并未完全用在赈灾的事情上。背后之人是……”
沈湑的话还未说完南宫擎宇扬手制止他道:“好了,你不必说了,孤知道是谁。”
“此事铁证如山,但是仅凭此事即使臣联名大臣当朝指控苏振也不能一举扳倒他,甚至还不会对其造成什么影响。”
“那孤便再忍一忍,孤有的是耐心!”南宫擎宇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大王,苏振我们是动不了,但是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臣这次要断他一支胳膊,趁机除几个他的爪牙。”
“沈爱卿和孤想到一处去了。孤上次给你的那几个人都安排好了吗?”
“臣按照他几人的才能分别派去了刑部、工部、礼部和礼部,先都是些中等偏下的品阶,让他们先熬个一两年历练些了臣好提拔他们。”
“郡江此时疫病爆发正是艰难之时,此事宜早不宜迟也是该给郡江百姓一个交代了。”
“是。”
“禀告大王,趁还有一事要奏。”
“沈爱卿但讲无妨。”
“臣今日想与大王谈的是‘变法’。”
“变法?何为变法?”
“变法就是推翻旧的腐朽的制度而创立一种新的制度。”
“孤不懂爱卿之意。”
“敢问大王,顺义后与武阳王甚至是太后母家连连藐视朝堂违法犯纪,大王因何而连连纵容之?”
南宫擎宇轻叹一声:“孤亲政不久,权利不稳,所以现在还奈何不得他们。”
“大王可曾想过,大王因何而权利不稳?”
“顺义候等人手握重兵,而孤还不曾将他们手中的兵权收回来。”
“正是。”
“他们根基深厚,权利又如何能轻易收回来。”
“贸然收兵权自然不妥,大王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分兵权,让他们手中的兵权打散了揉碎了。”
南宫擎宇一下来了精神:“如何?爱卿且讲下去。”
“朝廷此刻之所以乌烟瘴气便是因为掌权者多是世袭的公子王侯,这些人凭借祖上的荫德便身居高位,但是其中不乏德不匹位者,为了维护自己权益不免生出什么拉帮结派之事。他们中间手握兵权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当国家真正需要上战场的将军时这些人又不能站出来独当一面,所以这些人的兵权应该给能带兵打仗的人。”
“能带兵打仗的人?!”
“对!谁立了战功便奖励谁,小功劳奖励金银而大功劳直接给他兵权,分走不能打仗之人的兵权,那时候只要陛下将这些手握兵权的人聚在您的周围便可,如此就能一步步摆脱被权臣掣肘的困境。”
南宫擎宇听了以后很是感兴趣但是有些犹豫道:“领军之人应当是封臣世爵,他们自幼受到礼法教育所以管理军务孤才放心,但是若将底层小卒置于高位,恐怕不能胜任。”
“大王此言甚是,然而大邺此时却不能完全考虑此事,您已经不能再等到权臣进一步掌握权力了,您带兵出身岂能不知一支军队对于君王的意义,首先你要把他变成您自己剑,让他指向你的敌人,至于如何让此剑锋利削金如泥当为后话。”
沈湑今日所说的话是南宫擎宇从前不曾想过的,这席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他好像能隐约看见从这扇门中透出的光一样,心内莫名其妙的紧张和激动,他甚至心内有预感,他一定会让大邺有另一番模样的。然而心内虽然如此他还是保持着面上的冷静道:“此事,你容孤想一想。”
此时魏良安进来伏在南宫擎宇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宫擎宇方才严肃的表情松懈了些下来道:“爱卿,今日便如此吧。孤今日还有一人要见。”
“微臣告退。”
南宫擎宇抚掌笑道:“你不要走,孤意欲你们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