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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缩在墙角,看着号房里的铁窗,忽然很生气。那帮关押我的人太不人道了,把我的腿打断了,居然不给我看医生,真的把我送到警察局来了?
我有点虚弱的喊了一声:“有人吗?可不可以先给我治治伤啊。”
警察没有回答我,也许是没听见,也许是听见了装没听见。
临床的狱友倒是听见了,随手拿起一个脸盆来,啪的一声拍在我脑袋上:“嚎丧呢你?还睡不睡觉了?你一个强奸犯,治个屁的伤,早晚都是枪毙。”
脸盆受到撞击,四分五裂,而我也晃了晃,倒在床铺上。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身上的伤,是不是也有这些狱友一份?
这一夜我又是疼,又是怨,迷迷糊糊的才睡着了。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被人打醒的,狱友们似乎很看不惯我,一边打一边骂。
最后我还是从骂声中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这可真是悲哀。
据狱友们说,我是个惯犯,平时人模狗样的,暗地里却龌龊不堪。曾经趁着夜深人静,强奸了几个女同事,一直没有被人抓住。
后来我老毛病又犯了,偷偷溜进女更衣室,让人逮了个正着。先是被受害者家属毒打了一顿,然后我想跳楼逃跑,摔断了一条腿,就被送到警察局来了。
狱友们最看不起强奸犯,所以每天揍我一顿变成了保留节目。
至于为什么不给我治伤,反正我也快被枪毙了,也就不用浪费医药费了。
我听完之后,缩在墙角一阵悲哀。原来这说书人还是个强奸犯啊,我有谁的执念不好,偏偏有他的执念,真是晦气。
转念一想,我又有点纳闷,就算是强奸犯,也不用枪毙吧?等我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忽然明白怎么回事了。三十年前正赶上严打,在街上对着女同志吹口哨都能被枪毙,更何况是强奸犯呢?
从这天开始,我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感觉作为颜风的那一部分越来越少,作为说书人的那一部分越来越多。
我意识到,我可能正在被执念同化,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因为主导我身体的已经不再是我了,而是说书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并不觉得自己被替代了,反而觉得自己就是说书人。那个熟悉的颜风反而对我越来越陌生,变成了别人的记忆。
……
我被送去游街了,路上的时候见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我叫不住她们的名字来,不过看她们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受害者。
我被石头砸中头,被臭鸡蛋砸中脸,心里越来越不满:我真的强奸过你们?不可能吧,我的品位有这么差吗?
我觉得我是冤枉的,于是我开始喊冤。
没错,警察并没有证据之前那几次也是我做的,甚至他们认真调查之后发现,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可是那又怎么样?最后我是从女性试衣间跑出来的,就这一条,枪毙我也不冤枉了。
据狱友说,游街的时候总是五个警察押送,一共游九次,就该被枪毙了。他们把这个叫登基,因为只有皇帝才能享受九五之尊的待遇。
这当然是苦中作乐,而我也已经看开了,绝望了,缩在墙角跟着他们嘿嘿的笑。
笑完了之后,我有时候也会想身后事。如果哪天我也登基了,是会一了百了,还是会变成那个叫颜风的人?
很快,我就该第九次了。九次游行完毕,第二天就是登基。
我站在卡车上,被人反绑着胳膊,看着排成两排的围观群众,别说,还真有一种检阅群众的感觉。
我心里的促狭劲上来了,想要喊一声:同志们好。
可是话刚到嘴边,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个少女。她十七八岁的模样,正一脸复杂的看着我。
我看到她的模样,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我的心没来由的一痛,然后是一阵酸麻,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吧。
他妈的,明天就要登基了,今天却一见钟情,这也太倒霉了。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少女。毕竟越舍不得就越难受,我可不想在明天登基的时候还留有遗憾。
可是我忽然发现,那少女一直在跟着车跑,她张大了嘴巴,似乎在朝我喊什么,只是周围人声嘈杂,我根本听不清楚。
我忽然意识到,我是认识这个少女的,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我发现有很多记忆我都想不起来了。我心里越来越急躁,如果我的手能动的话,我一定给自己来一个大耳光,他妈的,都怪这个叫颜风的人,把我的记忆都搞乱了。
我只能张大了嘴,扯着嗓子向少女喊:“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
砰……枪托砸在我后背上,有个严厉的声音喝道:“瞎喊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懂不懂?好好认罪。”
我心想:我就是在坦白啊。
被送回到号房里的时候,我心情低落,因为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女。
出乎意料的,狱友们没有再揍我,而是围过来,让我讲讲强奸的感觉怎么样。
这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大多是打群架进来的。为什么打群架?无非是青春躁动,有太多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所以他们嘴上说的光明正大,心里对男女之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可关键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啊。
为了不挨揍,我搜肠刮肚,开始胡编乱造。
狱友中有个戴眼镜的,据说家里是开裁缝店的,因为总在学校偷粉笔,让人抓住扔了进来。这眼镜是个文艺青年,爱好文学,担心我死了之后听不到这么精彩的事情,居然把我瞎说的内容记了下来。
他满满记了好几张纸,还给其他号房的狱友互相传阅。后来眼镜问我说:“你这些经历,起个什么书名比较好呢?”
我心想:这种东西也算书?也配有书名?
这时候,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今天看到的那个少女,于是随口答道:“一见钟情的少女。”
眼镜推了推镜片,摇头说:“这个名字虽然有点意思,但是太长了。我给你改改,叫少女之心吧。”
我也没心思回答了,就嗯了一声。
夜深了,狱友们都睡了,只剩下我和眼镜,他聚精会神的翻阅着那几张纸。忽然间身体一阵抽搐,少女之心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于是他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窗外淡黄色的灯光。
明天就要死了,我终究还是留下了遗憾。我还不知道那女孩是谁,我还不知道,她相不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忽然,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过来,让我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我的脖颈一紧,像是有一条粗糙的绳子套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有个阴狠的声音说:“老大让我杀了你,兄弟,你反正要死了,早走也是走,晚走也是走,也别怪我。”
我怕极了,剧烈的挣扎,身后那人使劲勒我,而我两手向后面抓过去。
虽然明天就要登基了,但是死到临头,我还是畏惧的要命。我本想抓住那个人,让他把绳子松开,谁知道却抓了一个空。
我使劲回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只有一条麻绳,凭空在勒我的脖子上。
我吓得打了个寒战。而这时候,那绳子忽然软软的掉在了地上。
我忽然意识到,对方是鬼,假扮成狱友来杀我,被我看穿了之后,就只能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把绳子拿起来,想要扔出去。这时候,我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听我的,我有办法让你出去。”